第90章 雲泥之別
2024-10-07 09:09:29
作者: 碎紅豆
梁秋時待在他辦公室後的臥房,空洞地睜著雙眼,雙目垂淚。
她捋不清自己現在是怎樣的角色,不該厚臉皮地繼續駐足。可上次就不告而別,這回不想故態復萌。
上一次,他們錯過了太多,物是人非。
這一回,哪怕背負罵名,她也得聽他親口說。
給他寫的藥方,已經由警衛員送往軍醫院仔細查勘,隨後吩咐抓藥去了。
警衛員不相信她的身份,但沒懷疑過她的動機,更何況了解她的醫術。
而她在這裡等來等去,想不明白這裡就是他辦公的地方,他要到哪裡去辦公。是為了躲著自己,還是去了哪裡。關心則亂,便也忘了他不是坐在朝堂的天子,而是需要親臨許多現場,耳提命面指導工作。
梁秋時抽抽噎噎,到底躺在床上,和衣而眠,閉上眼睛。明明困的挑不開眼皮,可閉上眼睛又格外清醒,根本睡不著,腦子裡天馬行空,無數個念頭在瘋狂橫跳。
宋郁文忙完工作,回來的有些晚了,警衛員方才不敢打擾他的公務,才抓住他的影子,立馬走了上去,一五一十地匯報說:
「宋司令,葉記者回來了。」
宋郁文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經知曉這回事了。
警衛員又補了一句:「恭喜宋司令,葉記者有身孕了。」
這事宋郁文也知道了,他晚上加班加點的勞累時,就有同僚先道喜了。這件事,他倒是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是。君清一向獨立堅強,不依賴人,不會打擾我工作,她能照顧好自己。」
宋郁文對於這事,沒有驚喜、沒有焦慮、沒有意外,只有平靜無波和淡然處之。
眼見警衛員還沒有走的意思,宋郁文才深深又看了他一眼,問:「大清已經亡了,我也不是王爺,你在這等著領賞錢嗎?」
甚至宋郁文一貧如洗,還需要別人救濟呢。這個別人,可不限定比他官職大小。
警衛員確實有幾分不懂:「葉記者才回來,又有了身子,您今晚不過去嗎?」
「不過去。她住在組織分發給她的土樓里,暫時落腳,我很放心。那裡有洗臉盆、井水,沒什麼不方便的,已是比鄉下條件好了很多。她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很多農婦在生產前還在做農活。有的甚至將孩子生在了壟地里,孩子出生後,下午就又從事勞動了。我們是無產階級戰士,她是我的戰友,只會比農婦更頑強,不會連農婦都不如。」宋郁文說。
見警衛員還是一副瞠目結舌的模樣,仿佛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便又補了一句:
「且我明日還要工作,需得好好休息。折騰到她的土樓去,來回奔波太遠。她不會提出無理要求,讓我去陪她,她也不需要。甚至,若她知曉我為了她的身體耽誤政務,會十分自責,同時也埋怨我。」
「就算葉記者沒那麼高風亮節,不埋怨您。甚至哪怕她要求您,您也不會去吧?」警衛員今日的話多了些,實在是出於正義感,看不得那些不平事。
宋郁文只覺下屬今日有些反常的古怪,但他既不是封建暴君,也不是地主老財,不會因著屬下的一句陰陽怪氣,便喊打喊殺。
倒是認真承認了:「是。我不會為著旁人的言語,改變自己的決定。」
警衛員對葉記者沒有特別的欣賞,或者說,他欣賞每一個努力工作、勤勉的同志,不管男女。只是作為旁觀者,瞧著宋郁文對妻子的冷淡,實在看不下去了。
宋郁文進了屋子,草藥已然熬好了,下意識想叫人撤去,卻聽伙房兵說:「宋總,這藥方是梁小姐寫的,我們親自去盯著抓的。」
見長官愣了愣,方繼續道:「不過您別擔心,我們早早地拿去軍醫院,給您的御用醫師看過了。他們開會討論,一致決定出這藥方沒什麼毛病,我們才敢給您用的。」
畢竟宋郁文從起初的乖乖配合治療,成了藥罐子每日離不開藥之後,現在十分排斥吃藥。他不允許自己被任何事桎梏,他要掌控命運,成為自己的主人。
伙房兵忙又補了一句:「屬下知錯了,下不為例,以後不管多遠近聞名的江湖郎中,開的方子,也不敢擅自給長官用了。哪怕經過軍醫勘察過,也不能冒這個險,得確保萬無一失。」
只是沒想到,這一回,宋郁文卻破天荒地答應了,未留下一句話,端起藥碗,顧不得燙,便是一飲而盡。
只要她給的,便是毒藥,他也喝了。
「你說的沒錯。」宋郁文的唇角還掛著藥漬,苦的咂舌,卻從中品出一絲甜,吩咐道:
「其他大夫的確不允許繼續打攪我,不管他們是出於好心,還是為了錢財。但梁小姐無妨,我對她從不設防,她安排的不管是藥方還是吃食,都不必再設防。」
警衛員不好再說什麼,早早離開,可心底總覺得,宋司令不去看葉記者,是在遮掩、是有所圖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充當正義使者,也不敢過分去觸逆鱗。誰不知道梁小姐,是宋司令心底不能碰的隱痛。
一輪新月爬上樹梢,宋郁文並不急著休息,倒也不是警衛員所想的那樣——全然託辭。而是工作還未處理完,便夙興夜寐地寫下公函指示。
直到停了電,老管家舉著燭台過來,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勸道:「宋總還得愛護身體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天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
原本陷入一片黑暗中,正不知去何處尋火源,眼見管家雪中送炭,立即將他的燭台拿了過來,嘴上敷衍著:「再將長官的策論整理出來,就睡了。」
管家拗不過他,唏噓道:「宋總,工作是干不完的,您今日點燈熬油,明日還有新的這些活兒。要我說,您是不是找人分擔一下。不然您身上本就有傷,比旁人更需要休息。不能仗著年輕,就過度操勞,消耗自己。」
「我難得身上感覺好一些,若是何時槍傷發作,便是想兢兢業業也不能。」宋郁文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秋時的藥,比別人的格外見效些。
其實她並不是什麼行業中的翹楚,醫術也並不比他軍中最優秀的軍醫高出多少,只是對他用的心思更多吧。
管家知道勸不動,又實在擔心他身體,便帶了脅迫:「宋總,我人微言輕的,您既然不聽我的。那要不我讓梁小姐過來勸勸您吧。」
管家不似警衛員泥腿子出身,一身浩然正氣。只覺宋總有自己的隱私和生活,招待一個遠方而來、投奔他的小妹妹,有何不可?
大清已經亡了,難不成還搞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
果然,這個威脅宋郁文聽進去了,手上的筆還在沙沙作響,頭也不抬地、卻抬起另一隻手,向下壓了壓,慌忙阻攔:
「別去打擾她休息,她奔波了一路,得需要好好睡個覺。她身體不好,可別再將她折騰病了。你們其他人行走時也小聲些,切莫吵到她。」
管家瞠目結舌,虧得宋司令還懂這個道理,那怎麼不知道,自己身體才好一些,若不仔細休養,會再度嚴重呢。
「宋總這傷需要靜養,平時都不要求我們輕拿輕放。一個健康開朗的女郎,倒是對她擔心關照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