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打定了主意，便不被影響

  接下來的幾天，梁秋時的確很乖，好像洗心革面了一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每日早睡早起，練琴、跳舞，像一個真正的歌舞伎那樣，隨時等待為父親獻身。

  沒有一餐家庭聚餐錯過，繼妹冷嘲熱諷時不還口，繼母陰陽怪氣時不反駁。

  

  直到收到那外交官的請帖，出門時，留下的一大家主人和奴才還在驚詫。

  「娘，你說她這個人盡可夫的小娼婦，見一個愛一個，離了男人就活不了，是不是又愛上那外交官了？不然怎會這麼乖。」二小姐說。

  「我覺得不是，她一定藏著什麼陰謀詭計，我現在晚上睡覺都不敢閉眼，讓警衛員熬夜站崗守著。不然我怕她哪天一把火，將咱們公館點了。」三小姐說。

  繼母嗔了女兒一眼，寵溺責怪道：「乖囡不能這樣粗魯，說不文明的話。」

  二小姐撅著嘴，有點不服氣：「你是我娘，還是她是你親生的啊？我說她，你心疼什麼？難道她還能跟你一條心？不是從一個娘胎爬出來的，就是餵不熟。」

  哪怕繼母從來沒餵過。

  因為堅信餵不熟，去喂，不過也是浪費糧食和精力罷了。

  「嗐，不是。」繼母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是不願看見我那麼單純可愛的女兒，變成那樣子刁蠻大小姐。」

  「人一生被規矩所累，你教我學好，回頭讓那些壞批欺負。娘，我根本做不到你口中那個溫柔、善良的小天使，我就想隨心所欲的活著，我又不是沒那個條件。幹嘛過得苦哈哈的。」二小姐不以為意，低頭繼續吃著從南城、跑死了八匹馬、運送過來的荔枝。

  能吃就吃，吃膩了直接扔，自己開心最重要，這樣奢靡的生活，又不是沒過過，而且過慣了。至於百姓流離失所，關她屁事呢？

  三小姐也跟了一句：「保不齊是宋郁文娶妻，對她的打擊太大，腦子傻了呢？知道再折騰也沒好結果，還不如像條癩皮狗一樣，扒在咱們家，還能混口飯吃，反正她就跟那些叫花子一樣。一樣沒皮沒臉。」

  梁秋時出了門，那位外交官已經等在了外面，捨棄了黃包車，而是十分紳士地、主動拉開車門，請她坐了進來。

  她看向他時，那萬般心事重重，盡數隱藏盡了心底，主動朝他莞爾一笑，隨後調侃了起來：

  「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想不到還折騰得起。」

  外交官也不與她計較，依舊十分包容地詢問女士意見：「你想去哪兒玩？聽說你以前愛逛戲園子，還被傅家班拒絕了。洋人新開了家西餐廳，我可以帶你去那兒喝汽水。」

  「你該不會，為了表示在追求我，去為難戲班子那些弱勢群體吧？恃強凌弱很簡單，難的是劫貧濟富。」梁秋時坐在汽車后座兒，毫不留情地便將他戳穿了。

  兼自嘲道：「你說得也是，看來我缺錢，全世界都知道了。那些稀有的、吃不起的冰激凌，還得你請。」

  「上善若水，女人要溫柔點，才有男人愛。過剛易折，太強硬了，對你、對你丈夫都不好。」外交官說。

  至於那戲班子的事，提都沒提，下九流不是他值得記掛的。

  甚至提起那幫伶人，都是對自己的一種褻瀆和羞辱。

  「你在規訓我嗎？可是我就這樣。待我以後嫁過去，你完全可以將我一個人扔在後院，不聞不問。你噁心不到我，我也氣不著你，彼此放過，互相解脫。」梁秋時說。

  車子已經發動了，她很快指明了方向：「我不覺得你這個年齡，會對那些小女孩、青年學生幽會的地方感興趣。我有好久沒回江南了，倒是想去逛逛。熟悉一下路，免得以後在家鄉也會走丟。」

  「你的性子，真不像水鄉女子，倒像是北方姑娘。說話，還是婉約一些好。」外交官說罷，嘀咕了兩句：

  「其實，我還不算老。」

  但不得不說，這小姑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說得也對，自己的確對那些年輕人所在的場合不感興趣。

  「不過那些地方，可不是女學生和寒門子弟最愛。那些自封的有識之士，不是在街上遊行，就是去國民政府門口打滾，幼稚又無畏的很。」

  「是啊，只有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小姐，才追求那樣的風花雪月和羅曼蒂克。」可惜，身旁的未婚夫估量錯了。她是小姐的身份無法選擇，對那些地方，卻實在沒什麼興趣。

  司機減緩了速度，並不聽女人說什麼，哪怕她是公主。

  在男權社會，自然是得聽自家主人的，直到外交官點了點頭，道：「就依梁小姐的辦。」

  司機才調轉了方向，從洋人開辦的西餐廳的路，轉去了城郊方向。

  「欸，師傅，去我父親的軍火庫看看。」梁秋時在城中轉悠夠了，才又提議了一番。

  外交官心底泛起了嘀咕，卻也沒往深的方面去想，只說：「你進的去嗎？」

  「進不去。但你是我父親的智囊團，又是合作夥伴，你肯定能進去。」梁秋時說罷，調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還主動挽起他的手臂，將他哄得暈暈乎乎，小腦袋靠在他肩上，還在他側顏啄了一口。

  比起那些沒開過葷的少年，長者對於這些糖衣炮彈欣然笑納，倒是還不至於被魅惑的五迷三道。

  點頭答應了：「行，知道你以前常去軍校里，跟那些教員廝混。真想不到，一個姑娘家不愛紅裝愛武裝，整天惦記著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不惦記不行呀，亂世沒有自保能力，最後只能香消玉損。可我還沒活夠，我還想嫁給你，做風風光光的外交官太太，陪你周遊列國呢。」梁秋時說得虔誠，倒不知在騙誰。

  下了車，外交官其實有一瞬的猶豫，不過想到這裡普通老百姓都能來，何況是梁家長女。

  梁秋時拿了他的印章，便預備若無其事地往裡走，只是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