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2024-10-07 09:08:40
作者: 碎紅豆
商賈和軍閥若是讓她選,一個賺黑心錢,一個泯滅人性,前者還是能在比爛中勝出的。
「若是跟宋郁文比,那這兩個沒一個好東西。我不會跟資本家共情,也不會屎里淘金,去崇拜欣賞軍閥的優點。」
「背叛自己的族人,與你有什麼好處?你的確被宋郁文改造的很好。」外交官摟著她的腰,牽著她的手,想再將她帶回自己懷裡,讓她乖乖臣服。
絲毫不耽誤給她講明白利害關係:「可能你想離開江南,飛往大漠,過你想要的自由安逸生活。但你父親不會讓你再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離開,放你妹妹出去,他能掌控。放你出去,你猶如脫韁的野馬,回頭聯合地頭蛇叛變,都是極有可能。」
一曲既罷,梁秋時朝那外交官點了點頭,難得聽了父親的威脅,控制自己沒有發瘋,還罕見的展示了淑女的一面。
「還是希望梁小姐考慮我一下。你父親需要軍隊支持,你的幾個妹妹能滿足他。你父親需要軍餉,就需要通過你我聯姻,來讓我對他的支持更加牢靠。」外交官離開前,低頭十分紳士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嫁給我,會比跟了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好很多。我可以滿足你所有小資情調,保護你的天真。」
這話讓人聽來十分心動,想必這個老男人,就是這樣哄騙他那些小妾的。
可惜,梁秋時早已經丟掉了自己的天真。
「說得冠冕堂皇,好像我們占了多大的便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我父親是松獅。我可以鄙視他,但否認不了他作為一個雄主的功績。該巴結的人是你。」
梁秋時說完,梁幸儒已朝她招了招手,面上並無太多神色,不再對她執行家法,便是對她莫大的恩賜了。
大抵是知曉父女不和的傳聞,已弄得人盡皆知。再隱藏,做出親情濃郁的樣子,也沒什麼意思。不過是維繫表面的和諧,畢竟大家都是體面人。
梁秋時咬了咬牙,在陪著外交官耽擱了一些時間後,還是走了過去。
梁幸儒蠕動了兩下嘴唇,那修剪漂亮的半長不短的鬍鬚,讓他在文人墨客的風雅中,又多了兩分統御天下的冷厲。
待女兒走到自己跟前時,對於她方才的乖巧,沒有一絲認可,倒是也沒繼續苛刻了,仿佛她真在自己手掌心,絲毫不怕她叛逆。
只聲線毫無起伏道:「去,彈個琴,跳個舞。」
梁秋時知曉,她又成了樂坊里的優伶,大概是父親擔心她失身,不像以前那樣容易待價而沽,所以才叫她不遺餘力地賣弄風騷、招蜂引蝶。
梁秋時理了理洋裙的下擺,雖不是晚禮服,卻不輸晚宴上各個爭奇鬥豔的名媛。
梁秋時走到鋼琴旁,先是向眾人鞠了一躬,才在掌聲和虛假的欣賞目光里,坐下來彈了一曲。
她深知在場的男人,皆見慣了美色,且人人焦頭爛額,都各懷鬼胎,沒人欣賞她那或頂級或蹩腳的藝術。
身上價值連城、手工定製的洋裙,一件就夠兩戶底層農戶,吃一年的了。穿在她身上,她不覺得爭奇鬥豔、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只讓她猶如芒刺在背。
在宋郁文身邊時,有時會叛逆,不愛聽他的思想政治課,卻又因為喜歡他,而沒有明確拒絕,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現在不在他身邊,回想起他那一點一滴憂國憂民的思想,以前覺得煩的、現在都格外珍貴想聽。原來,那些日月潤物細無聲的思想,早在一點一滴中、對她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
梁秋時像個梁家公館裡,畜養的歌舞伎,供達官貴人賞玩之後,才將這個花瓶,精緻地收回到樓閣里。
晚宴散去,梁秋時走在父親後頭,中間還隔著繼母和兩個妹妹。
邁過門檻時,不知道哪個男人,摸了自己的屁股,不是一下,也不是如蜻蜓到期一般,而是油膩的、粗糲的、細緻的,用掌心度量她的柔軟。
這是父親默許的,不然這些商界要員,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
若沒有父親縱容,她可以毫不猶豫地一巴掌甩回去,但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甚至幾個受寵的小妹妹,都不被允許。
梁秋時原本以為會很難捱,竟也是被麻木填滿了。仿佛父親說的,「受凌辱比皮鞭沾涼水舒服些」;仿佛是張治棠說的,「內宅不寧比餓死路上好」,她都聽進去了。
若是跟殘疾人比,何種處境都能咀嚼出幸福來。
出門後,還聽見看見那些自詡風流,一邊打著追求自由的旗號,拋棄給他生兒育女的原配;一邊在外面施展無處安放的魅力,覺得與女人一度春宵,既有樂子,又表明站在了文人騷客的階層。
在談論自己:「早聽說總裁長女容貌傾城,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離家這許多年,未被磋磨的不成樣子。反倒平添了一分青澀少女沒有的風韻。」
「也不知她最後會花落誰家,不過現在雖是民國,但婚姻大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由不得她。」
「娶了這樣的女人,艷福不淺,卻也不好駕馭。一看就是過得不好,敢跟夫家拍桌子瞪眼睛的。指望她像小媳婦兒一樣溫婉賢良,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梁秋時皆左耳進右耳出了,直到坐上回家的汽車,梁幸儒破天荒地、沒有跟妻子同坐,而是讓長女上了自己的車。
好似絲毫不怕她會搞暗殺,不知是盲目自信,還是早有防備,覺得警衛員能萬無一失。亦或看輕她這一小小女子,還是早習慣了刀尖舔血的日子。
與她談論起:「今日這位外交官,如何啊?我倒是無所謂他在亂世投機倒把,加上祖上三代基業,積累下來的財富。不過看重他會八國語言和留學經歷,在洋人那裡吃得開的能力。他比你強,不像你,白出國一趟,什麼都沒交下。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若跟了他,往後我們在國際輿論形式上,會更有利。」
「父親的意思,不就是要做洋人的走狗?」梁秋時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淡淡道:
「他好與不好,何必問我的意見?只要父親覺得好,是外室也好,妾也罷,哪怕給他做洗腳婢,我也是得去的。」
她的臣服,並沒有讓父親滿意。
梁幸儒抬起手臂,便扇了她一耳光,那句「走狗」深深刺痛了他。
她可以罵一個商賈窮,但不能說鍾無艷丑,因為鍾無艷真的丑。
「監獄和家裡,你可以選一個。」梁幸儒仿佛成了開明家長,還給她選擇的餘地。
「我選去那外交官的床上,跟他共築愛巢,一度春宵。」梁秋時帶著嘴角滲出的鮮血,也不去擦,甚至左邊耳朵微微失聰。
不知是不是牙齒也鬆動了一顆,父親有許多年未握槍了,大抵是實在氣惱,到底有幾分氣吞山河的力度。
梁秋時唇瓣的笑,被鮮血浸染後,顯得格外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