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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窯姐無情,戲子無義

2024-10-07 09:08:30 作者: 碎紅豆

  「是,我很感激你在梁公館時,對我的維護。可我寧願被羞辱一千次、一萬次,也不想看見傅緒書墜入深淵。」張治棠說著話,就見跑堂從樓梯口上下來,滿臉愁容。

  他精瘦的個子,站在兩個貴人跟前,垂頭喪氣,被曬得黝黑的皮膚,使得蔫頭耷腦的樣子,更襯出了一臉苦相。

  

  「對不住,梁小姐,傅老闆說,這印章太貴重,他不能收。」

  送出去的禮,被退回來,顯然是駁了貴人的顏面。

  「就是大清亡了,給這幫戲子慣的,若是太后老佛爺賞賜下來的,他敢推辭嗎?」

  「海瑞也經常推辭,大清亡了,犯不著為難一個上工的。」梁秋時從不在這種瑣碎的小事上內耗,什麼『你沒尊重我』、『沒給自己面子』、『被輕慢了』……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也同張治棠直白道:「你犯不著感激我,是我對她們實在不滿,並不全是為著維護你。」

  張治棠如鯁在喉,堵在嗓子眼裡,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即便不看多年的姐妹情分,也不為權貴低頭,可為了傅緒書,還是不能跟她翻臉。

  只去欺負更底層的跑堂,拿他發泄情緒,語氣不善地質問道:

  「說實話,到底是什麼原因?要是不說,仔細你的皮。」

  「不瞞您說,傅老闆說,如今朝野動盪,政權頻繁更迭,他們就是一給老百姓提供消遣的,讓大家在疲累之餘,有點藝術的欣賞、精神方面的放鬆。傅家班也有不收徒、不納妾、不做官的家訓,他不懂政治,也不會去涉及。」跑堂的都快哭了,卻是不得不一五一十地轉達傅家班的意思。

  真誠是唯一的必殺技,此刻,也不敢對貴人們有所隱瞞。否則輕則丟了這份養家餬口的事做,重則在亂世被權貴活活打死了,都沒地兒申冤訴苦,六月也不會為這些底層的牛馬飄雪。

  「他怕受了您的東西,改朝換代那天,解釋不清。還請貴人高抬貴手,別為難一個螻蟻,免得髒了您們的鞋。傅老闆還說,若貴人實在有氣,他可以過來長跪不起,給您二位道歉。」

  「誰給他的勇氣,敢公開唱衰曲?」張治棠顯然比梁秋時,立場更堅定。

  氣得霍然起身,在包廂里指著戲台罵道:「不就是仗著九州四海戲迷多,以為我們動他,會發生暴亂,才敢如此囂張。信不信,我現在就找巡捕房的人來,將他下獄,嚴刑拷打,看看他是不是匪敵的間隙!」

  跑堂聽完,當場就跪了下去。

  戲園得需捧著傅家班,若是將傅老闆送進了監牢,以後哪個角兒還敢來唱戲?

  只怕東家哪怕給跑堂買白菜的工錢,也會埋怨他不能八面玲瓏,沒哄得貴人高興。

  一個勁兒地給張治棠磕頭,將頭磕得咚咚響,額頭滲出了鮮血,才磕磕絆絆道:

  「這些皆是傅老闆原話,若貴人實在氣惱,我現在可以去後台,讓他親自解釋。只是還請貴人消消氣,切莫遷怒於我們戲園子。」

  「人都說戲子無情,想我們昔日在北疆時,他恨不能登門拜訪,也不得機會。如今,見我們輸了,便避之如瘟疫。難怪傅家京戲長盛不衰,因為這人鼻子比狗鼻子還靈。」張治棠氣不過,正欲拿他開刀,已是被梁秋時攔下了。

  「行了,不知道的,還當你是梁家大小姐。你的靠山傅緒書都倒了,還習慣狐假虎威呢?」

  梁秋時倒是能理解,父親鼎盛時,他們過來巴結;父親失勢了,便人走茶涼。

  不光傅家班這樣,人性就是如此。

  「別人也沒有多高尚。我倒是佩服傅家班,連個唱戲的都看出來了,父親大廈將傾,可憐這幫人還不清醒。」

  梁秋時收回那枚印章,示意跑堂的離開,無異於給了他一塊免死金牌。

  「所以,也許咱們從來沒有過任何友誼,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我倒是有幾分好奇,你對傅緒書,到底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還是不願失去這個靠山?」

  既然她將話挑明,張治棠關心則亂,實在也沒那份耐心繼續哄著、捧著了,哪怕為了傅緒書的生死存亡。

  因她實踐知道,委屈不能求全,便只能試試發瘋,既發泄了,也能搏一搏。

  「這重要嗎?重要的是,你摸著自己良心想一想,傅緒書對你怎麼樣?你成了喪家之犬的時候,他收留了你,給你體面,給你呵護。現在他生死未卜,你在這裡風花雪月,你對得起誰啊?」

  「那也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不勞你這般掛心。那誰又對得起我了?我若整日糾纏,自己是不是道德不夠高,有哪些沒做完美,別人不審判我,我自己先把自己累死了。」痛苦,源於期盼。

  大概是實在孤獨,跟著宋郁文時被排擠,回了家被孤立。

  她總表現出獨立且堅強,可在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能在棠棠這個好朋友身上,得到哪怕一絲絲溫暖。

  「我怎麼去救?陪宋郁文睡覺嗎?如果陪他睡覺,他能濫用職權,我可以去。可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多有原則。一向以治軍嚴謹著稱,就算他親娘、他親生骨肉犯了錯,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軍法處置、就地正法。何況,我從前跟他好的時候,他都不許我陪他睡覺,避之如蛇蠍。更何況是現在。」

  「不是你想救傅緒書,是你想陪匪敵睡覺吧?我看你就是賤。你若真有那份心,你去陪商賈睡覺,在江南政商兩界遊走,你生得容貌傾城,只要你想運作,我不信你救不出傅總。」張治棠雖是壓低了聲音,卻依舊控制不住聲音里的抖:

  「你說我們從未有過任何姐妹情誼,也對,在你眼裡,我就是羨慕你,恨不能奪你的氣運,按在我自己身上,因為嫉妒所以巴不得你倒霉。那你呢?不過一直把我當跟班,奴才,丫鬟,滿足你前呼後擁的虛榮心。」

  梁秋時實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一番話。

  若棠棠不了解自己,她還能忍受。可兩個人相識這麼久,該是彼此熟識。

  她明知她並無大小姐脾氣,可還是拿著短刀子,不停往她心口上戳。

  「所以,即便我像個窯姐兒一樣,去陪那些男人喝酒、跳舞、睡覺,也要去救傅緒書。」

  「陪誰睡不是睡?宋郁文這個叫花子,比那些酒囊飯袋高尚在哪兒?你不能只享受傅緒書的好,不付出。」張治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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