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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再重逢

2024-10-07 09:08:17 作者: 碎紅豆

  梁秋時握著宋郁文給的錢,沒有感動,只覺可笑。或許也有那麼一點點親情,但早被委屈掩埋。

  「我不配花你的錢,我不配享受好東西,我只配做丫鬟、奴才,做葉記者的陪襯。」

  宋郁文捂住胸口,舔了舔乾澀、泛起死皮的嘴唇,高燒使他聽力受損,耳邊的喧囂尤甚,槍聲、炮聲、百姓歡呼聲、呵斥俘虜聲、匯報聲……

  還有巨大的流水轟鳴聲,取代了他朝思夜想、夢裡的天籟之音,只余望見她的嘴巴一張一合。

  「宋郁文,你會殺了傅緒書嗎?」

  這回,由於湊近了些,身體前傾,他的整個心思又都在她身上,聽清楚了個大概。

  心痛的笑了,為了讓她安心,還是自虐般地回應,免了她著急:

  

  「殺降不祥。」

  但梁秋時依舊不放心:「你會虐待他嗎?」

  「我有紀律。我們是人民子弟兵,不是山上的土匪、地上的軍閥、海上的黑幫。」宋郁文說。

  「不!」梁秋時依舊搖了搖頭,不知是對宋郁文這個舊愛的不信任,還是對傅緒書這個新歡過於擔心:

  「緒書不是一個能折下高傲頭顱的人,你要給他尊嚴。」

  哪怕已經聽見宋郁文承諾過了,他不會虐待傅緒書,這個數次交手的死對頭。

  還是進一步囑咐道:「你不虐待他,恐你屬下不大規矩。你要去打招呼,不!你要親自過問。」

  宋郁文只覺眼前模糊的厲害,只差向前栽倒,鮮血,已經染紅了外面的軍裝外套。

  春寒料峭,北國的天氣時好時壞,艷陽高照時,也是積雪消融。可倒春寒時,卻不得不將冬日的棉大衣,重新翻出來。

  若非因天氣溫度驟降,今日找出來厚重的軍大衣,只怕血會早早浸透。

  宋郁文沒有答應,因為在他眼裡,對戰俘的處置,展現自己的高風亮節,毫無意義。

  只想著梁秋時的處境,才給了錢,又不放心,很快掏出一張車票和自己的眷屬證來,塞進她手裡。

  「對不起,是我讓你居無定所,讓你受委屈了。拿著我的眷屬證,順利出雪城沒問題。離開北疆,到了華北,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

  但梁秋時陷入巨大的悲傷中,顯然已聽不見他的關切和處處為自己著想。

  對他只有深入骨髓的恨和幽怨:「宋郁文,你把我這一生都毀了。你殺了傅緒書,這世上再沒人愛我了。」

  梁秋時說罷,已是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踩著斷壁殘垣,邁過一具具分不清敵友的屍體。

  「好,我會命令下去,不准虐待戰俘,尤其是他們的首領傅緒書。不讓他這個天之驕子,因為受辱在獄中自殺。那樣,我也會受處分。」宋郁文幾步從身後追了過來,同她道:

  「但是,逆境中求生,還是要靠他自己,我沒精力負擔別人的命運。若他能學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我不哄,他也能苟且偷生。若他要殺身成仁,千古留名,我晝夜不睡看著他,也是徒勞無功。」

  梁秋時沒有無理取鬧,讓宋郁文沒贏過,只是無比哀傷:

  「你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今日的戰事,如果輸的人是你,就好了。」

  她的話輕飄飄的,還是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宋郁文拔出自己腰間的手槍,塞到她手裡:

  「秋時,我過來找你,是忘了一件事。外面世道亂,我不能親自保護你。留著它防身,安全的機率大一點,我也能放心。」

  宋司令拔槍時,只將身後的警衛員駭了一跳,還當他受傷後又受了刺激,神志不清。要賭氣當軟肋擱在匪敵手上,讓昔日未婚妻殺了自己。

  哪知梁秋時根本不在乎,也不要,像對待他給的錢一樣,將車票和槍,也一併扔了回去。

  「我在你面前,就像一條賤狗,哪有資格收這些好東西。」

  「疼……」宋郁文囈語出這句,已是徹底失去了知覺,眼前一黑,陷入了失血的昏迷。

  被他捂住胸口的位置,鮮血染紅了戰袍。

  梁秋時走得乾脆、瀟灑、果斷,沒有留戀,也沒有回頭。

  衛兵早已經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宋郁文抬上了擔架,便往軍醫院送。

  林衍清同樣腳步匆匆,緊緊跟在後面,捏了一把冷汗:「剛才看宋總拔槍,險些嚇死我,若他將那匪敵眷屬擊斃,倒是無妨。只怕他主動上繳武器,反倒助紂為虐。讓為夫報仇心切的梁小姐,撿了兵器,趁機開上一槍。」

  這次,宋郁文都是凶多吉少,若真讓梁秋時再補一槍,只怕就算吉人自有天相,也是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是啊。我原想怪警衛員出手太慢,可就算護衛護駕有功,也得宋總讓護駕才行啊。」李幼錚說。

  方才那種情形,誰都看出來了,一向愛惜自己身體的宋司令,不知道跟誰賭氣和施展苦肉計,就那麼拖著。一點都不為自己身體負責。

  「李政委,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那匪敵眷屬捉回來?」林衍清隨著軍醫,將宋郁文送到了軍醫院後,才回頭同戰友商議:

  「我只怕放虎歸山,剿虎又難。傅緒書從前說,他夫人,給他五個師都不換。只怕她回去,會助紂為虐,出賣咱們這邊的情報。畢竟她可不光是打入咱們內部,還是跟宋司令同進同出那麼久。」

  「你說她有才能,我相信。畢竟相處這麼久,她的謀略膽識,常常不輸男人。可你要說她能成為梁幸儒的左膀右臂,我卻是不信。」林衍清頓了頓,繼續說道:

  「若她出賣了我們的情報,傅緒書會敗得這麼快嗎?我倒是覺得,她除了折磨傅緒書,沒給他提供什麼有利的幫助。」

  李幼錚眉頭皺成川字,實在不敢苟同,梁秋時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她那個階下囚未婚夫——漫說受皮肉之苦,精神上的虐待都不行。

  真是嬌氣大少爺。

  感情他們人民子弟兵都是丫鬟奴隸,唯有這群匪敵,各個都是金枝玉葉。

  「行了,都閉嘴吧。你們這幫男人,天天罵女人是長舌婦。我看你們才是嘰嘰喳喳。」葉君清遲遲趕到,直接將兩個丈夫的下屬懟了回去:

  「你們要造反啊?郁文好好的時候,你們連個屁都不敢放。他昏迷了,你們就開始拿他用命保護的女人開刀。」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實不理解,為何司令夫人,這麼護著司令的舊情人。

  有軍醫在裡面喊了一聲:「不行了!宋司令失血過多,咱們這醫療水平不行。還是要考慮給上面發電報,請求轉移到蘇聯治病。」

  葉君清沒有一絲耽擱,咬了咬牙,走了進去:「戰時物資短缺,血漿供應不及時,我與郁文血型相當,若是需要輸血,就用我的吧。」

  下屬們佩服司令夫人的高義,在這種缺少無菌無毒的環境下,不怕自己被感染。只怕若沒有捨己為人的情操,亦或深重的情義,都很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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