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騎士對公主的禮迎
2024-10-07 09:07:28
作者: 碎紅豆
梁秋時一路輾轉,下了宋郁文的專列,對面便是敵占區,於她而言,是到了老家。
火線上的戰士看她穿著敵軍的衣裳,剛要開槍,就被路過巡防的班長制止了:
「是梁小姐,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別怠慢了,我先去給指導員打個電話,讓指導員聯繫總部。」
小戰士一聽是梁小姐,再去細細端詳她的眉眼,即便從前沒那個身份和機會見過,但是的確跟從前報紙上看過的,有幾分相像。那些黑白照片上,一閃而過的倩影便足夠驚艷,如今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只比從前在報紙上看見的,更加神采奕奕和靈動,哪怕是發如枯草,也能莫名激起男人的憐惜和保護欲。
「大小姐,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上回打仗走散了,這回也沒開戰啊。」小戰士好奇上前一步,盯著她那張俏臉,又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她精緻的五官移開。怕被剿總瞧見了不高興,拿自己開刀。
梁秋時原本豎起了軍大衣的領子,這回如鴕鳥般,將小腦袋從羽毛里探出頭來,目光澄澈,泛出了只屬於飢餓的幽光,緩緩吐出兩個字:
「我餓。」
飢餓是求生的本生,如果沒有勇氣去死,就得繼續苟延殘喘,哪怕是無病呻吟。
小戰士忙一路小跑,跑到了伙房兵那兒,拿來了今晚才烙出來,還沒吃完的大餅子。
才從鍋里撈出來,怕路上冷了,直接掀開襖子,放在懷裡一路暖著。拿到她跟前時,將肚皮都燙紅了一片,餅子在天寒地凍的季節,從老遠的地方拿過來,尚有餘溫。
梁秋時接過大餅,想也沒想,低頭便咬了上去。
顧不得燙,嚼也沒嚼,便直接生吞。吃得滿口生津,卻是品嘗不出什麼味道,她好像味覺失靈了,直到噎得翻了個白眼,才好似忽然想起來什麼一般,來不及咀嚼,只塞得腮幫子鼓鼓的,像極了松鼠。
含糊不清道:「謝謝你。」
又問向那個小戰士:「你餓不餓?你有沒有吃飯?我都吃了,你會不會餓肚子?」
原本不是什麼稀罕物,甚至從前在家時,這些下人憑主子貴,都不屑於吃,要吃也是山珍海味。此刻,卻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幾個小戰士忍不住捂著嘴樂,露出一排大白牙:「軍糧當然好吃,不然戰士們怎麼打仗?我們不餓,你快吃吧。」
笑完,又有點心疼他們大小姐,這是在匪敵那兒被折騰成啥樣了,只要不吃豬食,就感激涕零。
心疼完,又覺得沒勁兒,與其跟資本家共情,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小姐幼年時,坐在花園裡盪鞦韆,自己的爹娘還在伺候老爺太太呢。
有心地善良的小戰士,將自己水壺遞了過去,一向嬌氣、有潔癖的嬌小姐,也顧不上誰有沒有B肝和其他傳染病了,接過來便是猛灌了一口,但覺清冽如甘泉。
指導員早早地往團部掛了一個電話,對方不相信,遂是趕緊又重複了一遍:
「真的是梁秋時小姐,我怎麼敢信口胡言呢。」
團部又往上反應了一級,直到將還有起床氣、睡眼朦朧的剿總叫醒,抬腿便踹了身邊警衛員一腳。
直到傅緒書聽見「梁秋時」這個名字,瞬間清醒了,撐起身子,坐在行軍床上,邊穿靴子邊連忙囑咐著:
「去,警衛員過去把她接回來,你們這些泥腿子別嚇著她,別對她無禮。」
說完,又覺這天生的傻大膽、混世小魔女,天不怕地不怕,沒什麼囑咐的必要。
可又實在想念的緊,起身後,將警衛員一把扒拉到身後,長腿一邁,便是往外走。
「算了。我自己去接她。」
不是忠臣對皇室的效忠,而是騎士對公主的禮迎。
傅緒書走得極快,將警衛員都遠遠落在了後頭,也沒用司機開車,而是自己親自驅車,一路往火線而去。
從後趕來的屬下,擋在車前攔了攔:「剿總,火線太危險了,您就這麼過去,若是被埋伏在那的匪敵所傷,該如何是好?」
「滾開!」傅緒書實在耽擱不下去了,絲毫不擔心會傷到屬下,未熄火,直接開出了城。
「若是我危險,她豈不是一樣危險?」
「梁小姐對匪敵一樣言聽計從,突然回來,您難道就不懷疑,這其中有詐嗎?」屬下在身後追著車,絲毫不記恨長官對自己的草菅人命,還在盡職盡忠,以德報怨道:
「可是梁小姐本就叛國,匪敵不會傷她一根汗毛,剿總卻不一定,誰知道特務會不會隱藏在火線。或者梁小姐就是特務。」
屬下話音剛落,傅緒書便單手握著方向盤,從車窗探出半個腦袋,直接扣動了扳機。
「以後,我不准任何人非議一句大小姐。否則,我割了他舌頭。」
傅緒書槍法很準,即便是移動的靶子,也是百發百中。一槍直接打到屬下腳前的土地上,長官總是用最精良的武器,子彈立即濺起一陣塵土飛揚。
屬下停下了腳步,明明知道剿總的槍法,還是忍不住心寒。外戰外行、內戰內行,對敵人不心慈手軟,對自己人也下得去死手。他就像一個瘋子。
屬下只怕最後沒死在戰場,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裡。
搖著頭,嘆息了聲:「剿總一向頭腦清醒,偏遇見大小姐的事,每每容易失了分寸。」
傅緒書抵達火線時,隔了老遠,就看見梁秋時坐在那,往嘴裡塞餅。她的胃像個無底洞,好像怎麼都填不滿。忽地也明白了,為何從前會有小姐妹,被男人騙了,就靠吃東西消愁,一月余胖好多斤。
但即便是最普通的食物,梁秋時也是不敢多吃的。因為宋郁文的叮嚀,油然在耳邊。不能浪費戰略資源,要節省食物,哪怕只是殘羹冷炙。
「你終於想通了,你不知我有多惦念你。」傅緒書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附近一排排戰士,持著槍,立即一一敬起了禮。
他將地上的人兒薅起來,每次看她,無一例外,都仿佛見了叫花子。
尤其餅渣掉下地上,她還想去撿,立即被傅緒書打掉了。
「不嫌髒?」
禁不住想,她被敵占區禍害成啥樣了。
「好你個蔣干,又跑來盜書了,跟葵水似的,一個月一次是吧?」
梁秋時抬頭,嘴唇被凍得發紫,嗓子也啞的厲害,押出一句:
「不可以浪費糧食,因為還有很多百姓吃不起飯。」
傅緒書瞠目結舌在原地,真想一棍子將她敲醒,最後還是奪過她身邊的水壺,擲還給那個小戰士,道了聲:「謝了。」
攬過她的腰肢,轉身便走,還在同她說:「什麼男人用過的東西你都碰,也不嫌髒。以後不准跟別人同用一個杯子。」
梁秋時的反應遲鈍了許多,還沒解釋自己不是蔣干,想起每日的生活,每次用來喝水的半隻葫蘆,不知經過多少人的手了,漫說哪個野男人用過,保不齊馬和騾子這些牲口也用過。
不過有乾淨的、燒開的水喝就很感激了,哪兒有那麼多講究。
她只走了一步,便一步也不肯再走了,抬頭睫毛微顫:「傅大哥,我的腳特別疼,我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