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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非得離開繁華地,回那苦厄所

2024-10-07 09:06:33 作者: 碎紅豆

  【敵情工作人員回報言,秋時在你部,請送回,日後必有重謝。宋郁文敬上。】他難得肯跟這個多年的老同學兼老對手低個頭。

  傅緒書大手一揮,當下便回了一封電報:【把俘虜軍都送回來,我可以考慮。我要親自把叛徒就地正法。】

  傅緒書的鐵血手腕,向來不是空穴來風。

  梁秋時按在他手上,阻止了他將電報發出去。

  點了頭:「我答應你。若這輩子沒那份幸運,嫁給宋將軍,我們就湊合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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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緒書便笑了,搓了搓脖子。

  將軍不能有弱點,可他一生被她所累。

  「非得離開繁華地,回那苦難所。」

  傅緒書從前以為,宋郁文拐走了他的小大姐,是一個窮酸書生,攀附上公主,以求跨越階級、改變命運,鯉魚躍龍門,完成命運轉變。

  直到看見宋郁文焦急到不去周旋,直接發電報,看來這個小學弟,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他不是想要離開自己的階層,而是要紮根於此,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既然如此,他倒是有幾分不明白。兩情相悅,又何必欲擒故縱,不早早給她個名分。

  「我看你不是被他那些主義洗腦了,是被他洗腦了。」

  「我對他就是見色起意,你我倒是知己。」梁秋時見他鬆了口,方才還嫌棄他的軍用手套,上面沾了不知名的洋人香水。

  此刻倒是狗腿兒地過來,對他做過最親密的舉止,便是拍了拍他的肩。

  「謝了,我的小司機。」

  「是騎士。」傅緒書糾正道。

  決定送她回去,又怕她在外受苦,傅緒書有時會覺得,自己不是護院,而是操著老父親的心。

  讓她洗了個澡,吃了頓飽飯,又送了她許多旗袍,金銀首飾。

  才叫了貼身護衛,將她一路送出城去。

  這些久違的前塵舊夢,的確讓她迷戀,尤其常年扎著兩根辮子,久違的燙成了捲髮,好似那些旖旎的公主夢,又回來了。

  但是她想起來宋郁文跟她說的,皇上亡了,公主也該醒醒了。任何人想驕奢淫逸,都是騎在人民的頭上作威作福。

  那樣宋郁文不喜歡,她便不去做。

  而那萬貫家產,跟宋郁文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

  她上了專列,直到火車發出一聲長長的鳴笛,傅緒書原本站在月台上,高大挺拔。與她遙遙相對,中間隔了一道銀河。

  猛然跳下來,看得她心臟突突直跳。

  梁秋時按住胸口,耳邊是火車一聲長鳴,就見他走得近了,跟她說:

  「要不我親自送你過去。」

  「除非你想死無全屍。」梁秋時說。

  在他們那裡,可沒有兩軍交戰、不斬長官的規矩。

  「梁秋時。」傅緒書終於停下了腳步,看著火車遠遠離去,朝她吼了一句:

  「宋郁文,我早晚弄死他。」

  梁秋時沒「呸」他兩句,又怪他烏鴉嘴。

  他肯輕易放了自己,原本是件高興的事。可她不知為何,沒來由的被離愁別緒裹挾。

  她不是捨不得傅緒書,而是捨不得她過往的年少時光和整個少女時代。

  捨不得邊陲小鎮、煙雨江南,洋人的歌舞劇和戲園子裡的鑼鼓胡琴。

  還有娘親。

  但維護宋郁文已經成了一種本能,還是含著眼淚,反駁了回去:

  「你不可能。他是從來不會被戰勝的。除非他自己倒下,不然沒人能將他打倒。」

  「我真該帶你參觀參觀我的兵工廠。」傅緒書冷然一笑,眼底漸漸濕潤,怕被人看出情緒,還是強忍住了。

  他是統帥,不能讓底下那幫大頭兵看了笑話。

  「想玩蔣干盜書那一套?可你不是周瑜。」梁秋時朝他吐了吐舌頭,隨著火車緩緩啟動,方揮了揮手。

  對他言道:「謝謝緒哥哥放我一馬,你的恩情,我記下了。」

  「對,我不是周瑜,你是孫尚香。」傅緒書握著皮手套,隨意在眼前抹了一把,好似被風沙迷了眼。

  「小東西,記住你答應我的話。不然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讓你魂飛魄散。」

  火車平穩地在關中奔馳,梁秋時起初在包廂里來回踱步,像極了暗夜的鬼魅。

  而後便在兩節車廂連接處久站,看著窗外快去倒退的樹木、屋舍。

  但聽火車「咣當」一聲,不像正常停穩,倒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亦或發現了有座冰山,緊急迫降。

  周遭來來往往的旅人,皆被巨大的衝擊力撞了個倒仰,身體因著慣性,而重重向後倒去。

  好一些的,臨時抓住了桌椅或他人;撲空的,便直挺挺地以頭搶地。

  梁秋時依舊站在那,紋絲不動,好似重力和重心引力一併將她遺忘了。就像她無數次陪著宋郁文風裡來雨里去那樣,堅定不移,站如松,腳底生了根。

  火車終於停穩,摔得七葷八素的旅客爬起來,下一刻,車廂里引起一陣騷亂和交頭接耳。直到車廂門被打開,人群蜂擁向外仰去。

  護衛遲遲從廁所回來,逆著人流,左推右擋方回到梁秋時旁邊。期間,被四散奔逃的人群擠到門口,硬生生逼退了兩步,險些被擠下車。

  但他始終沒有放棄,還是跑到了梁秋時身邊。所幸生得高大,沒被推倒,成了踩踏人群的腳下亡魂。

  「大小姐,快走,前面打仗了,不知是誰偷襲傅總,在前面那段鐵軌埋了炸彈,已經炸死了不少人。咱們趕緊逃,免得被誤傷。」

  梁秋時好像反應慢了半拍,像極了轉頭的樹懶,還在努力分辨他話里的意思。

  「是誰?是宋郁文,還是洋人,還是自己人出了叛徒?不,一定不會是郁文,他明知道我今日回來,他不會拿我當誘餌的。」

  她又有什麼資格說叛徒,因著自己就是最大的叛徒。

  但見他嘴巴一張一合,罵娘道:「剛過兩天安生日子,又打起來了,搞得民不聊生。關中老百姓倒了血霉,這一仗不知道打多久,又得耽誤多少教育、醫療、科學。真就是一將成名萬骨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雖還沒分辨出來,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還是外敵趁亂入侵,梁秋時按了按疼痛不已的額頭,若非顧及護衛的安危,原已沒了精力在意陌生人。

  蠕動著嘴唇,強迫自己同他交流:「警衛員,要不你先走吧,回到傅緒書身邊復命。我很累,特別困,我跑不動、也逃不掉。你趕快走,免得被流彈所傷。被人用槍管指著感覺,可不好受……且人不是,每一次都能交好運,死裡逃生。」

  她甚至覺得,是不是北疆太兇險,在這裡將運氣都用光了,所以他這一觸即碎的姻緣,難以維繫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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