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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慈不掌兵

2024-10-07 09:06:03 作者: 碎紅豆

  梁秋時從汽車上下來,已有警衛員早早地等在那裡,瞧見她時,立即腳步匆匆過來,予她敬了個禮。

  警衛員腳步急促,卻絲毫不亂,神色也是如常,迅速同她交代著:

  「梁大姐,宋總在前面指揮部、指揮作戰,預計在三天之內奪取雪城。您先去後方安置的小院休息。」

  「你不在他身邊,跑這裡來做甚?」梁秋時強忍住耳邊嗖嗖而過的子彈,帶給她的腳軟。

  不滿地看了一眼警衛員,才說:「前方危險,他比我更需要你。你趕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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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衛員又敬了個禮,答:「是!」

  隨後方解釋了句:「是宋總交代,讓我在此等候。還說行車勞頓,若梁大姐沒醒,讓我不要叫你。」

  梁秋時眼見警衛員要走,又是問了句:「其他軍醫可是一併在前線?」

  警衛員點了下頭,未置可否。這算是常識了。

  炮火紛飛中,戰地記者都沖在前頭,何況軍醫。

  梁秋時明白了,幾乎不需要很快的速度做決定,與他一同前往,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我是郁文的眷屬,也不是只能待在後方。我該跟他並肩作戰,我也有能力跟他站在一起。」

  「梁大姐,算我求求你了。來的路上,宋總就一直因為你而分神,到底叫我通知你坐汽車,他才放心一些。你要是再去,回頭他又分神了,可怎麼好?」警衛員腳力極好,馬上跟了上來。

  若不是還守著男女授受不親的舊禮,沒被新時代同志友誼浸染,真想直接去拉她那細長的胳膊。

  嘴上勸不動,就得強制執行,武力解決。

  梁秋時怎會怕他?

  當下便停下腳步,穩穩地盯了他一眼。

  平時一向替宋郁文著想,此刻卻是仿佛絲毫不為他考慮:

  「他若那麼容易被干擾,還不如讓上面換將。我知道他不能被打擾,那是不是指揮部里,連個蚊子也不能有?無產戰士,哪兒養成的一身矯情病。」

  警衛員倒並非忌諱她是長官夫人;而是己軍,並非敵軍,匪里匪氣,男人就能仗著自己膀大腰圓,天生男女體力懸殊,就違背婦女意願,強行阻攔。

  偏她又不宋司令底下帶出來的兵,沒辦法按軍紀要求她,想不尊重女性意願都不行。

  警衛員無奈只得立即跟上,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

  「梁大姐是文化人,不是我們這種大老粗。還不明白關心則亂嗎?只要你在他跟前,哪怕什麼都不做,他都會分心。何況你還去前線搶救傷員。」

  「他若真沒這份穩重,今日我不耽誤他,明日他也會因為其他事分心。若是他沒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那就他自己調整吧。我不能因為照顧他的情緒,放棄我自己的事業和價值。」梁秋時忽地自嘲笑了,那笑容里,不自覺鍍上一層陰霾,自言自語道:

  「你真是多慮了,你們司令員有喜歡的人,他並不在意我。」

  指導員沒反駁,今年才滿十六歲的年齡,本身還是個娃娃兵。

  聽見資本家的大小姐,隨意將「喜歡」掛在嘴上,頓時覺得她不樸素,替她臊的慌。

  梁秋時抵達前線時,宋郁文親自指揮的戰鬥果然十分有效率,打得又快又漂亮,速戰速決,已經結束了。

  她很快加入了軍醫的隊伍里,陪著抬擔架的戰士,一路包紮傷口。

  原本計劃三天之內拿下雪城,想不到僅用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將它圍了個水泄不通。

  梁秋時忙到夜半時分,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

  臨時搭建的醫務站里,才通了電,頭頂吊著一盞白熾燈,刺得人雙目生疼。

  梁秋時用力眨了兩下眼睛,也沒抵擋住眼前的模糊。

  剛看見宋郁文的身影時,明顯愣了一下神,還當是自己看錯了。

  門口處,是彌留之際的小戰士,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氣息游離地喚著:「首長……首長……」

  「我在,我是宋郁文。」宋郁文快步走近些,湊到那小戰士跟前,見他全身打著繃帶,只露出一對兒泛著光亮的眼睛,此刻,也被鮮血迷得睜不開眼睛。

  彌留之際,還在艱難同他匯報著:「首長,首長,我們沒有後退,沒有……後退……」

  說完,小戰士握著宋郁文的手,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不自覺有一滴淚滴落,落在他眼帘,衝散了粘膩的血稠。

  下一刻,被宋郁文慌忙抹去了,向身後人詢問:

  「這小戰士是哪裡人?給他家裡送去獎章。給他記特等功。」

  在場所有人脫帽敬禮,默哀良久。

  無人因將軍落淚而譏諷,也沒因他肆意指功而埋怨不公。

  他們是一體的,是一大家子,因共同的信仰聚集在此處,是兄弟姐妹。

  宋郁文離開後,為紀念這場戰役,一個人在地勢高的山頭上,走了良久。

  直到各縱隊師長都到了,也沒回指揮所,而是就近開起了會。

  他不是眼淚窩子淺的人,只是此時仍有淚痕,倒是絲毫不影響一身凜然。

  「接下來,把這個雪城給我圍住了,要活捉匪敵高級軍官。連蒼蠅也不能放跑。若是有投降的,不可虐待俘虜。」

  「是。」各縱隊師長一一敬禮表態。

  有人詢問:「宋總,若是遇見有出城的老百姓怎麼辦?」

  「所有人一律不准出城。」宋郁文說。

  林參謀想了想,到底沒敢說。

  只怕被圍城的日子,苦得還是百姓。軍官手裡有槍有炮,搜刮民脂民膏,即便白骨累累,也是百姓都成了墊腳石,才輪得到他們。

  但他只是點點了頭:「宋總高見,的確這樣傷亡最小。不然再打下去,別說我軍戰士會有傷亡,對百姓也是勞民傷財。」

  宋郁文沒理會他這欣賞般的恭維,而是臨時考查道:「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給我背一遍。」

  幾個縱隊師長負手立在山坡,聲若洪鐘,異口同聲:

  「說話和氣、買賣公平、借東西要還、損壞東西要賠、不打人罵人、不損壞莊稼、不調戲婦女、不虐待俘虜。」

  宋郁文滿意的點了點頭,又交代道:

  「記住最後一條。咱們都是中國人,只有用寬大的胸懷接納,還能讓更多人棄暗投明。」

  幾個縱隊師長嘴上這樣說,心底還是有些不忿。

  尤其底下的兵,不知有多少死在敵軍槍下,此刻不打了,放下屠刀,就得跟他們把酒言歡,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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