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遲到之信
2024-10-07 07:52:46
作者: 天街雪
程小姐,你好。
這封信是我在深夜寫的,衣角還沾著血,字跡也許顫抖,請見諒。
不管是對梅芸、對裴邢,還是對裴謙弈,我都心有愧疚,不願再直視他們的眼睛。寫下第一行字時,我就打算,將這封信交到你手中,讓你成為第一個閱讀的人。
有些事情,還請幫我轉達給小梅姐。謝謝。
是的,小梅姐,在過去的許多歲月里,我都是這麼叫她的。
小梅姐是我此生最為重要的人,她把我從可怕的泥潭中拉出來,逃離原生家庭,幫助我改名字,鼓勵我繼續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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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總叫我李秘書,不知是否知道我的名字?
現在的身份證上,我叫李雅,這是改過後的名字。
我原本的名字,是李招男。
這兩個字,實在是枯燥乏味,惹人發笑。天底下,還有許多女孩叫著這個名字,真令人痛心。
負責幫我改名的人說,誰說女子不如男,不如你就改成勝男。
我說不好,我喜歡「雅」字,有人說俗氣,有人說文弱,我偏偏就要這個字。至於「勝男」,我不執著體現在名字里,我的行動會證明這一點。
我從沒想過我居然也能讀大學,我努力鑽研,不敢懈怠,繁忙之中,我也會偷得一點閒。
我愛看書,看各種各樣的書,每逢有文學相關的課程,我都去聽一聽。我寫過短篇、寫過詩歌、寫過劇本,甚至可以刊登在報社上,讓我賺到一筆不小的稿費,這是多麼神奇。
所有的一切,都要感謝小梅姐。
她真的對我很重要,我希望可以永遠陪伴在她身側。
我說過,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她有一顆打拼的心,我一定做她最忠實的助手。
第一次見到裴邢,我就不喜歡他。
我聽說他有不少風流韻事,我沒想到小梅姐會允許這樣的男人進入她的生活。
小梅姐的事業心是那樣重,在我看來,她不可能看上任何男人,也不會浪費時間去經營一段感情,那樣只會降低自己的效率,沒有人配得上她。
直到她結婚,我都難以置信。
我沒參加小梅姐的婚宴,因為我不想看見一個男人從此成為她最親密的人,事實上,我也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過於執著與扭曲。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小梅姐依然冷靜理智,始終將事業擺在第一位。
坦誠而言,我一直是對裴邢有偏見的。
他們明明沒打算要孩子,所以聽到小梅姐懷孕的那一刻,我驚訝,更是氣憤!
看吧,那些男人永遠只顧著自己舒坦,他們高高在上,說著什麼我掙錢養你,實際上是將女人推向深淵,逼迫她放棄自己的事業,從此只記得柴米油鹽,家長里短。
那可是一個孩子,不是什么小貓小狗,女人有了孩子,就註定要做那個犧牲更多的人。
我陪著小梅姐去做了人流。
她沒告訴裴邢,臉上也沒有露出那種軟弱的猶豫神色,我莫名地覺得高興。
小梅姐還年輕,她的事業發展還有無限可能,這些她都和裴邢討論過的。
假如因為這件事,裴邢遷怒於小梅姐,那他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果然,他們吵架了。
那一天,我親眼目睹了一件事,從此成為反覆折磨著我的一根毒刺。
我看得很清楚,裴邢給一個黃髮女人送了禮物,而且他們一起走進了賓館,很久都沒有出來。
我很想告訴小梅姐,可當時她剛打掉一個孩子,又和裴邢吵了架,而且我也沒有證據,只想著等一陣子再說。
這一等,就沒有機會了。
我和小梅姐因為一件事鬧了矛盾,而她和裴邢的感情愈加深厚,我口說無憑,還能如何?
儘管她還是神色淡淡,但我知道,裴邢在她心中已經有了不可取代的一席之地。
之後,裴謙弈出生了。
裴邢還真像一個好父親,孩子基本都是他在帶,小梅姐生育前後似乎沒什麼區別。
在我看來,他是自知理虧,不過是在贖罪罷了。
時間的確是良藥,幾經輾轉,行雲成立,一切穩步向前,我也許沒那麼討厭裴邢了,但那件事情我還一直記著。
常思青養母出現的那一天,我看到了玉佩上的「裴」字,那和裴邢的字跡很像,不知是不是專門定製的,我算了算時間,也很吻合。
結果卻顯示,常思青不是裴邢的孩子。
我叫住了那對夫妻,做了一個覆水難收的決定。
小梅姐很信任我,我利用了這份信任。
那時裴謙弈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市中心的醫院我有熟人,弄到一點他的毛髮和血液樣本不是問題。
給小梅姐看的那份親子鑑定,其實是裴謙弈和裴邢的。對了,第三人民醫院,我也調換了血樣,也許你們已經發現了吧?那也不重要了。
當時的小梅姐居然很坦然接受了,她以一種公正到可怕的眼光審視著常思青,評判他是否能為行雲效力。
這股永遠理性的精神,真是讓我又愛又怕啊。
可是轉念一想,這是不是也證明她其實沒有那麼在乎裴邢呢?
我仍然希望她可以看清裴邢的真面目,希望他們可以分開。
一個謊言,要用許多謊言來圓。
我被迫和常思青站在了同一條船上,我真的不想讓小梅姐認為,我是這樣一個居心叵測,想要破壞她家庭和睦的人。
常思青說他會努力,可我早該看出來,他是個不可控因素。
這一次,他居然找來了我的叔叔,一個流竄犯!
我很怕他,我真的很怕他,他罵過我,打過我,用骯髒的手段欺負過我。
我一直看著沒有表情,對嗎?
這是我長期以來養成的習慣,當你露出那種害怕、茫然、驚恐的神色時,那些人只會愈發猖狂,獰笑著折磨你。
我真的一度做到了,不管心中有再多的情緒,都不可以寫在臉上。
但我再也無法戴著這幅面具。
他已經什麼都不怕了,他累積了太多罪行,左不過就是坐一輩子牢。
他不肯放過我,而我也連累了其他人。
我的本質原來是這樣一個懦弱的人,看見那把亮閃閃的菜刀,我渾身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
裴邢主動站了出來,我看著他挨了好幾刀,幾乎要昏厥過去,再也不敢去看小梅姐的臉。
第一次覺得,警笛是這樣悅耳。
我真的該放下執著了,至少,他現在真的很愛她。
而我,或許也愛著她嗎?
我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現在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
我很累了。
對不起,對不起……
好像很晚很晚了,我很累了。
最後,我想告訴你,我得了不治之症,大概還有半年的壽命。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會想著點燃我最後的歲月,一直陪伴著小梅姐,為行雲效力。但是現在,我沒有再留下的理由。
我去走走吧,去外面看看,我沒怎麼旅過游。
我曾經暢想著,和小梅姐一起暫時放下工作,去很多地方遊玩,但現在看來,也不可能了。
對不起,給裴家添麻煩了。
如果不是我,常思青不會來到行雲,裴邢不會被捅傷,有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再見,小梅姐。
再見,裴邢、裴謙弈,還有你,程小姐。
再見,李雅。
程珞坐在醫院走廊讀著這封信,當她的手指摩挲過那些皺皺巴巴、帶著淚痕的紙張時,李雅正緩緩穿過一條寬廣的馬路。
行人皆與她錯身而過,神色模糊,唯獨有一張臉,她看得真真切切。
「常思青!」李雅嘶啞地吼叫著,走到車窗前不斷拍打。
銀白色的車影呼嘯而過,而她被無情地推開,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