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投石問路

  員工辦公室，涼風習習，常思青反覆踱著步子，目光一一掃過那些閃著光亮的電腦屏幕。

  「常經理，請問是有什麼事嗎？」終於有人出聲詢問。

  「沒有。」常思青乾巴巴答了句，片刻後，他罕見地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大家辛苦了，這周三遊戲首測，截止到目前推進得非常順利，玩家反饋良好。」

  「快下班了，周末好好休息娛樂一下吧。」他終於停下巡視的目光，從後門離開。

  眾人交流了個眼神，姿態變得放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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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思羽等那位秘書先出了電梯，緩緩走在她身後。

  常思青的身影從走廊左側晃出，這一瞬間，也不知男人是不是壓根沒看到她，徑直跟著那位秘書走向了辦公室。

  兩人一直保持著緘默，直到門被推開，常思青乾咳了一聲，隨意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李秘書請坐。」

  「不用了。」李秘書的視線落在他的左手手背，那裡貼著一塊普通的創可貼，「你最近狀態不對，昨天在停車場，我看見你了。」

  「你知道，我是梅總的人，而梅總是掌管行雲的人，這是她的事業。不管怎樣，請你好好工作，不要走上歪路。」李秘書話里有些暗示意味，頓停片刻又道，「只有這樣，以前的一些錯誤，我才可以不去糾正。」

  「你什麼意思？」聽聞此言，常思青急促出聲，很快又搖了搖頭，「不會的，這樣對你自己又沒有好處，我們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他自顧自走到辦公椅，嫻熟地尋得舒服坐姿，「準確來說，你是主謀。既然當初是你選了我，現在可別責怪我不夠努力。」

  「裴邢已經很重視我了，你看，公司的這麼多資源，沒有他的默許，我哪能得到呢？」常思青環視了一圈辦公室，「你難道要去向梅芸承認，你是一個惡毒的婦人，想要抹黑她的老公，拆散她的家庭嗎？」

  出乎意料，這位秘書還是如此平靜，常思青輕輕挑了一下眉，「好了，比起恐嚇我，你還是幫幫我比較好吧？」

  「你打一下這個電話，看看你的手機能不能打通。」他遞出手機，「梅芸給你開的薪水應該還不錯吧？順便，借我點錢。」

  李秘書瞥了一眼手機屏幕，「怎麼，你聯繫不上這位沈經理了嗎？」

  「我的確說過願意幫你，但前提是，你不能做出危害行雲的事情。」她的手甚至沒有抬起來一下，語氣帶上幾分堅定，「如果真是那樣，我絕對會拉著你一起跳水。我被迫走了太遠，還是及時止損吧。」

  「你！」常思青坐直了身子，「那至少，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吧？」

  「裴家的人不是傻子，」李秘書摸了摸自己的肘窩，「前不久體檢剛抽了血，你知道這次負責聯繫醫院的人是小裴總嗎？我這麼說，你應該可以聯想到一些事情吧？」

  常思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從座位上站起，神色倏地變得焦急，「那怎麼辦，我們就等著一起被拆穿吧！」

  他驚覺自己的聲音太大，再與那個淡然的女人對視時，莫名平靜了幾分。

  「你有解決方法，對不對？」他試探著問了一句，李秘書沒有回答，徑直轉身向門口走去。

  她離開前，常思青的語氣變得篤定，「其實，你已經解決好了。」

  他坐回座椅，合上眼，鬆了一口氣。

  李秘書當然已經解決好了，否則根本沒有必要來自己這裡一趟。

  不過，這個向來被他視作同伴的人，已經開始對他造成威脅，他也該做點準備了。

  今天還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覺，事情也許根本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糟糕。

  常思青安慰著自己，提上公文包，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不知怎地，他又專程繞路經過了裴謙弈的辦公室，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他什麼時候走的，是不是今天一直沒在，外出辦事了？

  常思青努力甩開這些揣測，手中握著冰涼的車鑰匙，電梯一路暢通無阻，穩穩停在目的樓層。

  轎車一如既往發出悅耳的啟動音，他瀟灑駛離地下車庫。

  紅燈，一個賣糖葫蘆的老頭從車窗邊經過，常思青擺擺手，將頭扭到另外一邊，迅速轉了彎。

  與此同時，裴謙弈剛從行雲的一樓正門走出。

  馬路邊人影漸多，但他還是一眼就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程珞站在樹蔭底下，沒有玩手機，只是隨意打量著四周，似是等得有些無聊。

  他彎了唇角，迫不及待向她快步走去，而她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露出一個雀躍的笑容。

  然後，裴謙弈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身側經過，耳畔隱約響起愉悅的聲音。

  「老闆，糖葫蘆怎麼賣呀？」

  他微怔，索性笑著走到她原先站過的那片樹蔭，靜靜看著她的背影。

  他撿了腳邊一根筆直的樹枝，兩指捏著，隨意地左右搖晃，暴雨坐在透明貓包里，跟著他的節奏搖頭晃腦。

  程珞轉過身時也歪了下頭，舉著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向他走來，「夏天賣這個的比較少，經典山楂口味，吃不吃？」

  「還以為你沒看見我。」裴謙弈輕輕張唇，沒有拒絕她的投喂，「你買了新香水嗎？」

  「這是沈胤的。」

  山楂紅得艷麗，在裴謙弈的唇齒間迅速破碎，他情不自禁地輕皺了一下眉頭。

  「很酸嗎？」程珞咬下第二顆山楂。

  「還真有一點。」裴謙弈上下打量著她，左手拿過缺了兩顆的糖葫蘆，右手仍是舉著那根樹枝，雙臂微張。

  程珞會意，笑著環住他的腰，給了他一個迅速卻緊密的擁抱，「可別把糖弄到我頭髮上。」

  「我幫你洗。」裴謙弈見她鬆開，將糖葫蘆原樣奉還，「這麼快啊？」

  「熱著呢。」她攏了一下右側的頭髮，「你今天沒有開車來公司嗎？」

  「等會去地下車庫，現在有個東西要拿。」裴謙弈牽起她空著的那隻手，壓低了音量，「來，跟我一起取份秘密文件。」

  程珞好奇地跟著他走，拐到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子裡，倒還真有些神秘氛圍。

  她配合地沒有出聲詢問，把他的手指依次捏了個遍，然後鬆開。倏地響起一聲微弱的貓叫，兩人不由得對視一眼。

  「它是不是要吃飯了？」裴謙弈小聲道，「你餓不餓？」

  「還行。」程珞繼續吃糖葫蘆。

  幾分鐘後，巷子另一邊傳來清脆的鈴鐺聲。

  來者踩著自行車，身形稍矮，但很健壯，戴了個鴨舌帽，看不清神色。程珞停下了咀嚼，探頭仔細打量。

  「確實抓到人了。」男人的語氣有些沉悶，「這位是？」

  「我女朋友。」裴謙弈側目看向程珞，「這是第三人民醫院的吳院長。」

  程珞禮貌打了聲招呼，安靜地聽他們低聲交談。

  兩人沒聊多久，吳院長遞了個牛皮文件袋給裴謙弈，彼此客套了幾句，那位院長便騎著自行車匆匆離去了。

  「我們這次體檢，就是和這家醫院合作的。」裴謙弈將袋子上的線拆開。

  「誒，那這個院長，就是你說的同學？」程珞想起什麼，說得有些遲疑。那天她還感慨裴謙弈的同學真是厲害，年紀輕輕就當了院長，但沒有多問。

  剛才一見，這吳院長起碼也有四十多歲。

  裴謙弈瞧出她的疑惑，解釋道，「不是學校里的，射箭興趣班認識的。」

  「怪不得你上次拉弓那麼熟練，這位院長還挺熱愛運動。」程珞盯著他手上動作，「那麼，這次你做了什麼秘密任務呢？」

  「我一直在想，常思青可能根本就不是我爸的孩子。」

  裴謙弈說得平淡，程珞卻是微微詫異了一番。她依稀記得，當初的結果是梅芸率先確定的，按理來說，不該有什麼懷疑的餘地。

  「這次體檢，你在試探嗎？」她抬眸看他，終於串聯起方才聽見的一些關鍵詞。

  一名實習生調換了裴謙弈和常思青的血樣，同時又調換了血常規的兩份詳細結果。

  這種情況下，兩人之後拿到的體檢報告仍屬於自己，像是多此一舉。

  可如果，有人篤定血樣有其他用途呢？

  「沒錯，」裴謙弈露出肯定的目光，將紙袋坦然遞給她，「走，我們上車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