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何處歸依

  確定好家中門窗和各類開關，程珞背上貓包，帶了一隻輕便的小行李箱，準備打車前往行雲公司。

  出門前，夏北靜給她發來消息，說自己冒冒失失的，才發現衣服上的紐扣少了一粒。

  

  那紐扣很別致，可以說是整件衣服上的亮點，她也不確定掉在了哪裡，希望程珞可以幫她去工作室看一眼。

  程珞如往常一般，邁向那條熟悉的小道。再一次，她在這座小區遇見了沈胤。

  她從裴謙弈那裡得知，沈胤許久沒去青梅上班，再一打聽，原來是請了一個很長的病假。

  遙遙看去，沈胤與往常無異，直到他開口與她打招呼，才聽得出音色的輕微變化。

  「趙姐去旅遊了。」程珞猜測著他此行目的。

  沈胤點點頭，「我也是過來找你的。」

  他側目看向不遠處的赤刃工作室，「今天沒有開門？」

  「提前放一天假。」程珞向前走了兩步，「我過來找點東西。」

  沈胤的目光落在她的行李箱上，「看來你趕時間，我有一份禮物送你。」

  「禮物？」她有些不解。

  「表達好感的一種方式罷了。」沈胤從背包中取出一隻精緻的米白色禮袋，燙金的花體英文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璀璨。即使是說著這種話，他看起來也很平靜。

  程珞想起什麼，「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哦？」沈胤伸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看來我已經不在你的考慮範圍內了。」

  「沈經理真的需要進入這個範圍嗎？」程珞反問了一句，她的語氣更像是替他否定。

  沈胤沉默了片刻。

  「抱歉，今天確實有別的事，就不招待你了。」程珞拿著鑰匙打開工作室的門，沈胤跟著走進，視線匆匆巡視一圈，「沒關係，能再看一眼這個地方也挺好的。」

  放下貓包，程珞走到夏北靜的座位邊蹲下，細緻搜尋著紐扣的蹤影。

  沈胤似乎輕輕「嗯」了一聲，「你說得對。」

  「抱歉，我欠缺了一點基本的尊重和真誠。」 他收回看向程珞的目光，伸出一根手指，隔著透明貓包左右晃動，「到了這個年紀，也許我只是想找一個人陪著我，獲得一點歸屬感。」

  「家裡沒有歸屬感嗎？」程珞隨意問著。

  「好像沒有。」

  她站起身，左右看了看，「那曾經的這裡呢？」

  「應該有的。」沈胤點頭。

  「那……」程珞望向不遠處的地面，走去將紐扣拾起，「青梅有沒有？」

  「青梅啊，更應該有的。」沈胤的語氣很篤定，「畢竟，青梅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歸屬感，應該不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吧。

  程珞將這話放在心裡，捏了捏紐扣，「東西找到了。」

  「那就不打擾了，」沈胤再次環顧了一圈這所工作室，舉起手中的禮袋，「這是一款女士香水，收下吧，不退不換，我拿著也沒用。」

  「謝謝，真的不用。」程珞輕輕搖頭。

  沈胤索性拆了禮袋，「那你試用一下吧，如果覺得不錯就收下，剛好我也想聞聞這個味道。」

  見他已經打開禮盒，程珞也不好再拒絕，向他伸出了手。

  沈胤沒有直接將香水遞給她，而是舉著瓶子，恰好懸在她的手腕之上。他按了兩下噴頭，見沒有反應，又加大力度。

  程珞剛想提醒，腕間已是一片清涼，液體順著手臂蜿蜒而下，在地面上滴出一道道痕跡。

  「不好意思。」沈胤語帶歉意，縮回拿著香水瓶的手。

  「沒事。」程珞抽了張放在桌面上的紙巾，將多餘的香水吸乾，清新的香氣蔓延得到處都是，像是茉莉，也有可能是橙花。

  「挺好聞的，但是我個人不太喜歡。」

  沈胤點點頭，將香水原樣放回，不再耽擱，與她一起走出工作室。

  「從個人角度出發，我要多謝沈經理提供的經驗，以及給我帶來的啟發。」程珞鎖上門，將鑰匙放回包中，唇齒之間，似還有未盡之言，在驕陽下蒸發得一乾二淨。

  「不客氣，一起走吧。」沈胤看向前方，「我的車停在那邊了。」

  「不巧，我們不同路。」程珞抬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我走這邊出去。」

  「車來了，再見。」她捧著手機匆匆離去。

  「再見。」沈胤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抬頭看了一眼工作室的招牌，終於邁向來時的那條路。

  坐在網約車上，香水的味道依舊馥郁，車裡開了空調，窗戶緊閉，程珞見司機抽了抽鼻子，說了句不好意思。

  「哦，沒事，這味道還算清新，可以接受。」司機沒有太過介意。

  程珞給夏北靜發了條消息，安靜地坐在后座，目光瞥向窗外。司機並不是話密的，一路上放著歡快的流行音樂，倒也愜意。

  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千米。

  行雲公司，下午五點。孫思羽像以往那樣敲打著電腦鍵盤，餘光則注意著四周動靜。

  她自知男女力量懸殊，昨日她激怒了常思青，那人又無法控制情緒。稍加冷靜下來後，她選擇第一時間離開辦公室。

  臨走前，她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寂靜的走廊，忍不住試探性地拋下最後一句話。

  「這個遊戲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沈胤生病了嗎，他一定會來找你的。」

  孫思羽關上門，不再看男人的神色，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沒過多久，下班時間就到了，常思青並沒有追出來詰問。次日，他似乎也很平靜，目前她還沒有見到他。

  「誰可以幫我下樓拿個東西嗎？」有人朗聲叫了一句，「我這有點抽不開身，下周我請喝奶茶。」

  「我幫你吧。」孫思羽接了話，她並不稀罕一杯奶茶，只是忽然瞥見常思青站在了後門，她踩著高跟鞋從他身側經過，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徑直邁向電梯。

  今天也快下班了，她暫時不想再和他有什麼交流了。

  走到室外，一陣燥熱撲面而來，孫思羽張望了一圈，也沒有看到配送員的身影，反倒是見到了另一個認識的人。

  她遙遙看了一眼，踩著高跟鞋向馬路邊走去，忽地屏息了一瞬。

  沈胤要的那款香水，她找朋友買了一支小樣，昨晚到的快遞。

  「程珞，」孫思羽叫了她一聲，「你今天見了沈胤嗎？」

  見面前的人點頭，她繼續道，「我跟你說件事情吧。」

  程珞跟在她身後，走到一片陰涼之地。

  「沈胤以前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因病去世，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找女友的打算。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和她很像？如果是出於這種原因，我覺得誰都會膈應，所以想告訴你。」

  「這樣啊，」程珞若有所思，語氣平淡，「我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還好我不喜歡沈經理。」

  「學姐。」

  孫思羽微怔一瞬，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在叫她。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在青梅聊過的天嗎？有一次，我們說到和替身相關的話題，都覺得不太喜歡。」

  「成為替身的女人很可憐，享受著一份不屬於她的感情，被欺騙被侮辱。活在記憶中的那個女人也很可憐，往往從天而降，被描寫得死纏爛打，刻板印象。」

  「至於那個男人，他根據自己的情感需要，自行塑造了一對相似之物。一邊對著現在的人說，你不是她，一邊對著以前的人說，原來我愛的不再是你，是她。」

  孫思羽微微抬著下巴，像以往那樣接過她的話，「這樣也能被冠以深情之名，真是無聊。」

  語畢，她目光微轉，快步走向停在路邊的電動車。

  程珞望向行雲公司的大門，聽見孫思羽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再次走近。

  「你可真是懷舊，我討厭相似的人比我更好。」

  「程珞，你還是繼續加油吧。」孫思羽站定在她身側，「因為我只嫉妒那些比我好一點點的人，等我真正發自肺腑地承認你我有雲泥之別，也許我會羨慕你，也會祝福你。」

  說完這些話，孫思羽也不再管身後的人有何回應，深呼吸一口氣，再次踏入空調的涼爽之中。

  她盯著電梯裡的鏡子看，失重感忽地消失，走進來一個面容平靜的女人，和她去往同一層。

  孫思羽認出來，那是梅總的私人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