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床榻密語

  程珞沒想到自己不小心把被子卷得如此嚴實，只覺得耳邊過於酥癢，笑著想要躲開，卻像一隻掙扎著想要破殼出繭的幼蟲。

  裴謙弈本還在那低聲說著「好珞珞」之類的話，旖旎氣氛很快散得一乾二淨。

  

  「抱歉。」他語帶笑意，坐直了身子，幫她鬆開被子。

  程珞在床上滾了一圈，又被裴謙弈輕輕拽住手臂，「我睡不了那麼多位置的，你再往那邊去，就要掉下去了。」

  「說了我的床小嘛。」她在黑暗之中眨了眨眼。床的寬度是一米五，她一個睡倒是綽綽有餘，兩個人也並非睡不下，只是和裴謙弈臥室里那張定製大床相比，那自然就是要小些。

  「那稍微湊近一點，」裴謙弈語氣認真，「一點點。」

  程珞重新蓋好被子，「睡覺吧。」

  裴謙弈那邊又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程珞側過身子打量，依稀看見他伸手把什麼東西拿了上來，仍保持著坐姿。

  摺疊床沒配枕頭，程珞便把自己的圓形抱枕給他湊合用。她自己一個人住，心血來潮直接買了款一米二的長枕，放在中間剛剛合適。

  「怎麼了？」她明知故問。

  「枕頭放不下。」裴謙弈將抱枕往最邊緣的位置塞了塞，試圖證明的確如此，又將圓枕抱進自己懷裡。

  「那就別放了嘛，睡吧。」程珞說得含糊，不再吭聲。

  裴謙弈把抱枕扔回摺疊床，黑漆漆的房裡，她瞥見他動作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挪到床的最邊上，在沒有枕頭覆蓋的地方勉強躺下了。

  程珞輕聲問：「怎麼，是我的枕頭長得不好看，不合你的心意嗎？」

  那邊聽懂了暗示，腦袋立馬又抬起，枕頭的另一邊迅速沉了下去。

  「讓我一起睡枕頭嗎？」裴謙弈小聲說話時，聲音總顯得格外低沉，沾染上幾分笑意，便也顯得溫柔。

  「你都睡上來了好不好？」程珞嘀咕了一句。

  那邊溢出幾聲輕笑，不再說話了。

  兩人並排躺著，才安靜了幾分鐘，裴謙弈又輕聲道，「珞珞，我有點冷。」

  「啊？」程珞的疑惑屬實是發自內心。她方才在被子裡掙扎一番，還覺得有些熱，被子也只蓋到肚臍眼上面一點。

  空調開的標準二十六度，某人向來體溫偏高，竟在她身側說冷。

  「毯子太薄了。」他補充著，「而且短，蓋不到我的腳。」

  「……那我跟你換？」程珞抖了抖自己的空調被。

  「不行，等會兒你也會冷的。」裴謙弈說得一本正經。

  她哪裡會聽不懂裴謙弈的言外之意，先前是同床，這下也共上枕了，某人還想跟她蓋同一床被子。

  「得寸進尺。」她幽幽吐出四個字，當然沒好意思說自己也想過這件事。

  裴謙弈乾咳兩聲，又道，「渴了，想喝水。」

  程珞坐起身來，伸手拿過床頭桌上的水杯，慢悠悠揭開蓋子，然後自己喝上了。

  見裴謙弈還躺著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麼，她便將杯子往那邊遞了一下，又往反方向而去放回床頭櫃，這才道，「客廳不是有個給你的瓷杯嗎，在這躺著，水又不會自己來。」

  裴謙弈伸出的手又縮回去，喉間發出「唔」的一聲，輕輕打開房門出去了。

  緊接著是幾聲含糊又慵懶的貓叫。夏日炎炎，布偶這種長毛貓開始貪圖涼爽，程珞便把貓窩放在臥室靠門的地方。有時她空調開得晚了，暴雨甚至會去試圖叼遙控器。

  程珞將薄毯拽到摺疊床上去，側耳聽著門外輕微的動靜。等裴謙弈再進來時，兩隻貓眼亮閃閃的，跟燈泡似的。

  「哦？把你吵醒了。快睡快睡。」裴謙弈蹲下身子安撫。

  大概是睡眠比置氣更加要緊，片刻之後，房裡也沒再傳來貓叫。

  「你還記得它以前晚上跑酷嗎？」裴謙弈輕笑道，「還會抓老鼠呢。」

  「現在倒是安穩了，睡在房裡也沒大半夜的把我踩醒。」程珞支起手肘，抿了抿唇，打量著裴謙弈再度上床的動作。

  他在床上摸索半天，有些苦惱，「我的毯子不見了。」

  程珞掀開被子的一角，「晚上不准跟我搶被子。」

  「遵命。」裴謙弈鑽了進來，語氣帶著愜意，「珞珞真好。」

  「現在真好，」他又感慨，喃喃道，「以前只會出現在夢裡的場景，現在也終於變得真實了。」

  程珞用手指戳他的臉，心中也是漣漪陣陣。那個清冷寡言，一度與自己有著距離，在悸動邊界淺嘗輒止的人，如今要與自己抵足而眠了。

  沒有協議，沒有顧慮，真真切切，情到深處，順其自然。

  「你現在真是一點也不高冷，話多，黏人，腹黑，愛撒嬌。」程珞報出一連串詞語。

  裴謙弈捉了她的手指，放至唇邊，「在床上，我高冷什麼啊……」

  程珞摸到他彎唇的弧度，再聽著那句話，竟是有些心驚肉跳。

  她鑽進被子裡躺下，總覺得身側有個滾燙的熱源，便輕輕摸了摸他的手臂，低聲道，「還說冷呢，又是騙我的。」

  「拙劣的謊言，只說給聽得懂的人聽。」裴謙弈也與她低語，「不鬧你了，等下暴雨又醒了，我們睡吧。」

  程珞輕輕「嗯」了一聲，總覺得心跳就在耳邊徘徊。也許是不滿近在咫尺的人如此安逸，過了片刻，她又叫他。

  「裴謙弈……」

  身邊的人動了一下，但沒有應答。

  她想起什麼，又放軟了聲音，「弈哥？」

  「嗯？」裴謙弈這下應得很快，摸索著撓她的手心，「怎麼了，睡不著嗎？」

  「我就覺得，叫你弈哥怪怪的。」程珞嘀咕著，又道，「總覺得，這是方植還有楚天他們在叫你呢。」

  裴謙弈也是沉默了片刻，無奈道，「你要這麼說，我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那就把姓去掉，叫後面兩個字？」他又提議道。

  「謙弈啊，這個倒是可以，還有別的備用選項嗎？」程珞說著，莫名笑了兩聲。大抵是她總愛聯想，又想到梅阿姨和裴叔叔叫出這個稱呼時的語氣。

  「叫你珞珞，我覺得很自然，這個字疊在一起本就好聽。」裴謙弈往她這邊挪了一點點，「但是弈字又不太順口。」

  「謙謙？」程珞試探叫了一聲。

  「沒人這麼叫過我。」裴謙弈柔和道，「那就這個吧。」

  「謙謙……」她重複了一次，微不可聞，繼續道，「我好像有點緊張。」

  「是因為我睡在你身邊，蓋了同一床被子？」

  程珞悄悄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笨蛋，是因為我明天要畢業答辯啊。」

  「……哦，不要緊張嘛。」裴謙弈乾巴巴回了一句。

  她總覺得自己睡意淡了許多，玩鬧的心思又湧上來，手繼續往那邊伸，摸上他的腰腹。

  程珞動作一頓，這才想起那條睡意設計了一條隱藏拉鏈，方才也沒留心，裴謙弈竟是只拉了一半。

  她索性順著那條小縫，慢慢將手伸進去，耳根也發起燙來。

  黑夜之中，裴謙弈恍如正人君子，而她是個女流氓，迫不及待要調戲他一番。

  畢竟，之前不是說過，等腹肌幹了再摸的嗎？

  她一寸寸摸過去，輕輕勾勒著肌肉線條，只覺手感頗好，又隨意撫弄按壓了幾把。

  指尖觸碰的肌膚開始輕顫，耳畔響起愈發沉重的呼吸聲，程珞也跟著心跳如鼓，但也不肯收手。

  直至身體愈發燥熱，她又把被子稍微踢開一些。頃刻之間，她被人緊緊摟住，隔著一點可以忽略不計的輕薄布料，肌膚貼在一起，像燒旺了的火，竟有熱汗涔涔的錯覺。

  「珞珞……」裴謙弈的聲音已經完全沙啞，片刻後才將話說完整，「吹頭髮的時候你抱了我，現在，是輪到我抱你了吧。」

  兩人稍顯急促的呼吸融合在一起，在親吻愈發激烈之前，裴謙弈悶哼了一聲，匆匆起身離去。

  臥室的門又被打開了，程珞仰躺在床上，怎麼也能猜到方才腿間的滾燙是何物。

  她喘了口氣，手指撥弄著凌亂的鬢髮。

  這覺，怕是一時半會兒都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