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暗流涌動

  午休時間，辦公室內人聲漸小，窗簾拉上一大半，光線朦朧。

  到底是夏天來了，吃過飯後比平日還要睏倦一些。

  中央空調的效果很好，沒有噪音，空氣也清新。孫思羽環顧四周，心下閒適，拿了U型頸枕出來，準備閉目養神。

  工位很寬敞，已經有人用上了摺疊床，她也應該考慮一下。

  去年夏天，她還呆在青梅，辦公室比現在要小，空調漏水也遲遲不報修。當然，最煩心的是隱約聞到的一股臭味，項目組有個男同事總愛把鞋子脫掉，和主管身上那股劣質香水味混在一起，是怎麼也休息不好的。

  男同事尚且有人勸阻，主管的話，大家心照不宣默默忍耐，誰也不當出頭鳥。

  程珞當初被辭退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次日主管大概是顧及著面子，香水味淡了許多。不過反正很快他就走了，正巧趕上了公司徹查。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他還掙扎了一下，頒獎典禮鬧過事以後，倒是沒什麼動靜了。

  當初孫思羽還是做足了面子功夫，畢竟主管業務能力低下，又那麼肆無忌憚地以權謀私，身後應該也有點背景。

  最後他還是被降職了，之後這事情做得既不聰明也不漂亮，完全是胡攪蠻纏，大概也不是什麼需要維繫的人脈關係了。

  孫思羽在腦海中將他的頭像打了一個叉，目光一轉，瞥見了一個能讓她心情愉悅的名字。

  「現在有時間嗎？」

  隨手帶上冰咖啡，她握著手機徑直就往門口走去，一直來到走廊盡頭。

  「胤哥，找我什麼事呀？」孫思羽直接撥了電話，那邊很快就接起。

  「也沒什麼，就是問問你工作順不順心，在新公司適應得怎麼樣。」沈胤的聲音不疾不徐。

  能聽到這樣的關心，孫思羽自然很是受用，語氣輕鬆道，「當然適應得很好，我又不是什麼新人菜鳥，好歹也是有工作經驗的人。」

  「同事基本都是年輕人，合作得也很融洽。」孫思羽頓了頓，將滾落到舌尖的字眼又吞回去。她的履歷還不錯，剛調過來時，項目組的人就很友善。再加上她職場社交的能力不差，工作成果又經常得到認可，幾個比她年齡小的已經開始親熱地叫她思羽姐。

  若是說自己如魚得水，難免有得意之嫌。再者，如果沒有沈胤，她也不會和常經理走得比較近，這一點多多少少對自己有幫助。

  「來行雲短短几天我就上手了，才發現不知不覺也有半個月了。」孫思羽半是抱怨半是玩笑，手指在咖啡杯上敲打，「時間過得真快，胤哥居然才想起來關心我一下嗎？」

  「阿姨說你沒回消息，以為你是有什麼煩心事，我就來問問。」

  孫思羽聞言沉默了幾秒，沈胤見她不說話，似是隨口道：「手頭負責的項目還做得過去吧？」

  「還可以啊，女性向我也蠻喜歡寫的，青梅倒是沒機會寫這種。」她補充道，「其實我來的時候大綱和很多設定就已經敲定了，我基本上就是根據脈絡補充，所以不難。這個遊戲裡的男性人物都還挺有特色的，有個……」

  「孫思羽。」

  沈胤徑直叫了她的名字，孫思羽有一瞬的錯愕，甚至覺得他語氣冷淡。雖說兩人不算很親密，但家裡人關係不錯，他一般是叫她名字後兩個字的。

  「我們現在可是在不同的遊戲公司。」

  孫思羽頓悟，言下之意就是讓她避嫌。她也是一時放鬆，有點口無遮攔了，遊戲還沒做出來就在這說劇情。沈胤怕是覺得她職業素養不夠，但也有點過于謹慎了吧。

  「我又不是小孩，有些事情當然知道的。」她把語氣放得儘量成熟，「其實我剛剛想說的那點東西，遊戲預告片裡就有的。」

  「預告片？」

  「對啊，我這邊被要了台詞素材，估計正在剪輯，已經籌備著發布了吧。」孫思羽連忙又補充道，「這個消息是可以外傳的，在網上也能搜到一點風聲了。」

  那邊頓了頓，「上次發布會，這個遊戲沒有亮過相吧？」

  「沒有，原本是要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孫思羽張了張唇，試探道，「常經理真是一個藏不住心情的人呢，那天一直臉色不好。」

  豈止是臉色不好，完全是把氣撒在員工身上。常思青平時自己就曠工，也看不出對遊戲有什麼獨到見解，她來了行雲才知道，這人有時候根本控制不好脾氣。

  縱然對經理是要討好一些，恭恭敬敬，但她心底里還真有點不服常思青。

  沈胤向來看重真才實幹，明明也有一套自己的交友原則，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和這個常思青打上了交道。

  「常思青啊，他算是一個橋樑。」

  沈胤直呼其名，還用「橋樑」二字來指代，孫思羽心中忽地開闊起來。

  「把他當作一個過路人，你在行雲還會有很多機會，可以多觀察一下其他的遊戲項目。」沈胤這話說得聲音偏輕，繼而道，「你去工作吧，不打擾了。」

  「什麼？」孫思羽還想再問，電話已然掛斷。

  似乎讀出來一點什麼暗示，但也不是特別清晰。不管怎樣，今天還是有所收穫，至少她看出來沈胤對常思青的態度，那就是不以為然。

  沈胤這個人，明明長著一張娃娃臉，氣質卻總是那麼老練成熟。常思青這毛頭小子和他放在一起，完全不夠看啊。

  孫思羽不由得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反正在這空曠的走廊也無人在意。

  飲盡的咖啡杯被扔進垃圾桶，發出「哐當」一聲。直線距離僅僅十幾米的地方，常思青將手機舉到耳邊，迫不及待地率先開口。

  「沈經理確實忙啊，大中午的電話也占線。」

  「請問常經理有什麼事呢？」

  「我們之間還賣什麼關子，你和那位小少爺約在了哪一天啊？」常思青似乎意有所指。

  「你希望是哪一天？」沈胤不答反問。

  常思青微怔，清了清嗓子，「沈經理真是明白人，我的心思一點也瞞不住，那就這周日吃晚餐吧。」

  他忍不住又道，「順便你也可以期待一下周五。」

  「好的。」沈胤說得極其簡單，對他後面那句話似乎沒有太大興趣，並未追問。

  電話掛斷，常思青倒也不甚在意沈胤的反應。他抬手看了一眼那塊名貴的腕錶，又將自己的金絲邊眼鏡取下，借著陽光觀察鏡片上的灰塵，很是自在地吹了一口氣。

  他獨自一人站在窗邊，視線游離，像是很尋常地發著呆。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瞥見走廊出現另一道身影，才往電梯走去。

  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他是在構想一段新的劇情，隱秘且充滿可能性。

  而唯一與此相關聯的物件，已經猝不及防地被人翻開。

  孫思羽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在午休差不多要結束時，敲了敲常思青的辦公室門。

  沒人應答，正合她心意，徑直放在桌子上就能走人。

  事與願違，她犯了一個從沒犯過的小錯誤，一不留神將黑色墨水瓶打破了。

  說起來這桌上壓根沒看見鋼筆，也不知道這常思青是不是在附庸風雅，估計他一天也難得手寫一個字吧。

  她第一時間檢查衣服，沒有弄髒，隨後才想著怎麼清理。

  估計著衛生紙的用量，孫思羽突然發現桌上的抽紙只剩下了一張。

  剛好常思青經常不在公司，自己先找一包新的用了，等會再補上來吧。這抽紙是公司統一採購的，供應充足，誰都能去箱子裡隨時取用。

  拉開櫃門，先找到的並不是抽紙，而是一小摞列印了東西的A4紙。

  孫思羽不以為然，以為只是尋常的文件，隨意瞥了一眼，才發現不對勁。長年與文字打交道的經驗幫助她以極快的速度瀏覽完了這些紙張。

  真是發現了新大陸。

  她不忘將墨水清理乾淨，很驚險地在下一秒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