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前夕之夜
2024-10-07 07:47:02
作者: 天街雪
司機熟練選擇了一條最暢通的路線,不偏不倚,正是二十分鐘到家。
晚飯吃得早,路燈還未亮起,程珞推開家門呼喚,一團身影躥出來黏她,又遲疑地跑開了。
她想起上次也是這樣,方植開始加大火力時,暴雨就再也不在餐桌附近活動。
「身上有火鍋味。」程珞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裴謙弈匆匆從她身邊走過,「遭人嫌棄了,馬上就去換衣服。」
「不是遭人,是遭貓。」她解釋著,「我身上有一樣的味道,有什麼好嫌棄你的。」
「看來暴雨才是我們家的權力至上者。」他腳下稍微停頓了一下,程珞便從身後走來,搶先一步抵達浴室。
身上帶著食物與調料的味道總歸是不舒服,兩人晚上也沒有其他的外出計劃,便先後洗了澡,渾身清爽,窩在家中。
摸著趴在她腿上的暴雨,程珞在腦海中羅列出一張事項清單。完成的就划去,再把其他的重新排個序。
最鄰近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最終的頒獎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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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次那個一波三折的特別紀念獎,也不知是好是壞。
好處是,作品已經得到了初步的認可,雖然現場突然取消了獎項,但之後行雲還是公正地承認了其有效性。
自然,心裡也因此有些忐忑。前期被評為潛力之作,最後成品卻沒有達到預期的話,這樣高開低走,著實不是什麼好看的局面。
還是放寬心,不要有壓力。就當沒拿過什麼獎,降低期待為好。
她心中尋思著,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意想不到的名字。
「爸?」程珞出聲時,裴謙弈正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慢慢走到客廳中間。
手機那端傳來熱情的問候。
「珞珞呀,在幹什麼,好久不見!」
程珞有些恍惚,他們確實很長一段時間才會見一次面。
好像上一次回家遇到父親時,他也是這麼說的,語音語調都差不多。這四個字,已經成為他的習慣,脫口而出。
她便和父親寒暄兩句,等待著他步入正題。
「我要過生日了,來我這邊吃個飯吧。」那邊停頓了一下,「你自己來就好,哦,還有個男朋友是吧。」
「哦,好啊。」程珞答得很快,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不過反正對面的人也看不見。
父親向來對生日這種事情不怎麼熱衷,以此為由叫她過去吃飯還是頭一次。
而且,他的那個家,程珞去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也就是拘謹地喝了杯水,從不會在飯點出現在那裡。
掛了電話,裴謙弈已坐在她身側,頭髮半干,剛好是不滴水的那種狀態。
「你這樣看起來很乖巧。」她不由自主說了一句。
頭髮柔軟而服帖地耷拉著,好像嘴唇也更加紅潤飽滿些。
裴謙弈從喉間溢出一個詢問的音節,臉上表情愜意又透著一絲茫然,愈發符合她說的「乖巧」二字。
「擦乾了嗎?」他問了一句。
「差不多吧。」程珞拿過他手裡的毛巾,蓋在他頭上,隨意擦了兩下便鬆開手。比起幫忙,更像是好玩,只是讓他的髮絲變得凌亂。
腿上躺著一隻貓,久了有點發麻。程珞小幅度地活動了一下,告訴他去吃飯的事情。
算一算時間,剛好是足球決賽的前一天。
「那什麼時候和梅阿姨一起吃飯?」她忽地問道。
「她還沒確定,到時候再說。我會提前告訴你的。」裴謙弈頭上的毛巾掉下來一半,恰巧將整張臉都蓋住。
程珞這一側目,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忍不住笑。
兩人同時伸手,碰到一起,裴謙弈便又縮回去,任她將毛巾掀開了。
目光不偏不倚撞上,倒有點別樣的感覺,
若不是這毛巾的顏色,程珞都覺得自己像是在掀蓋頭。這詭異的想法一閃而過,她默不作聲地伸手拿茶几上的李子吃。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電影頻道在放經典老式港片,復古的濾鏡,女明星一襲紅裙,明眸皓齒,甚是動人。
今日畫展上,倒也有一幅色調相似的畫。
她想起白悅早就送過她畫,牆壁上還掛著那片生動的綠茵地,就沒有再挑。
後來發生的事,程珞與裴謙弈說了個大概。
那個淺淡的笑容和平日不太一樣,拋去了耀眼的明艷,生出些寂靜的和煦。
「好像有點冒失了,說到底,都是我在自行揣測。」程珞調整了一下身姿,坐得更直些。
白悅這個名字的寄語,就是快樂,一份最純粹而又最難得的禮物。
她倒像是站在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立場,去揣測解剖朋友的心理,而朋友沒有回應對與錯。
「你覺得白悅想把繪畫當職業,假裝輕描淡寫地丟棄了。」裴謙弈略微側過身子,面向她說,「那這麼說,我今天也冒失了。」
他回憶著更衣室里沒有後續的隨口一問,說起今天與方植的對話。
「我們都覺得,他們有更加喜歡的事情想去做。但也有可能,是我們臆想出來的一種遺憾。」裴謙弈淡淡道。
程珞點頭,「我們不是當事人。但至少,現在挺好的。」
白悅自不用多說,作為煙翠集團的繼承人,風光無限;方植手上的那份入職邀請,不知有多少人夢寐以求,以他的能力,前途光明。
無法確定走哪一條路是正確的,但可以努力把當下的這條路走好,也有可能,兜轉一圈,殊途同歸。
「所有事情,我們都會做出自己的權衡和選擇。」
裴謙弈站起身,回來時手裡拿著吹風機,最近的一個插座,就在程珞腳下。
「可以幫我吹頭髮嗎?」
前段時日,程珞忙著寫遊戲劇情的時候,裴謙弈主動提出過這件事。
她在前面噼里啪啦地敲鍵盤,他在後面默不作聲地將她髮絲撥開,開最小一檔的風。程珞聚精會神時,也不甚在意那些動靜。
節約時間,頭髮幹了可以直接睡覺,倒也挺好。
起初他真的不熟練,總會磕到她的頭。有時又把吹風機拿得太近,頭皮燙得疼。程珞擺著腦袋,連連叫喚。
畢竟,裴謙弈自己都不太用吹風機。
拿毛巾擦到不滴水,再等到自然干,倒也用不了多久。
「怎麼今天想著要吹?」程珞接過他手中的吹風機。
可她一站起來腿就哆嗦了好幾下,罪魁禍首睜著無辜的雙眼看她,舔了舔自己的毛。
「你坐沙發,」裴謙弈緩緩滑落到地毯上,仰頭看她,「這樣就可以吹到了。」
他轉過頭去,留給程珞一個後腦勺。
暖風呼呼吹著,她的手指在濕發間隨意穿梭。發尾逐漸變得乾爽,手上動作不自覺改變,像在撫摸,又像揉弄,和給貓科動物順毛也差不多。
裴謙弈的嘴唇似乎在張合。
「說話了嗎?」程珞關掉吹風機,「差不多幹了。」
他搖搖頭,就那麼把眼睛閉上了,神色放鬆。
平淡悠閒的一個晚上,程珞心裡卻有點隱秘的沉悶。不知是否已經走到了某個節點,在前夕會預感到要忙碌起來。
很多張臉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最後落在裴謙弈說的權衡與選擇之上。
換了短袖睡衣,蓋上被子剛好合適,程珞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