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意外發現

  到了上午十點多，陽光慢慢地穿過雲層，無比柔和地照拂，傳來一點熹微的暖意。

  上一位租戶留下了一個手掌形狀的旋轉小沙發，程珞暫且把其擱置在窗邊。大概是因為有光照著，暴雨便賴在那裡不動了，看著懶洋洋的。

  

  程珞翻找出垃圾袋，當即響起塑料摩擦的聲音。

  「幫忙。」她話音剛落，不遠處的身影扭頭，靈活地站起，向她小跑而來。

  整理一下塑膠袋，好奇的貓咪就會主動鑽進去，再提起來放進垃圾桶，袋子就套好了。

  網絡上有不少這樣的視頻，程珞發現聰明的暴雨挺配合，在家裡一人一貓這麼互動過很多次。

  「難道我就是訓貓天才？」

  暴雨的及時反應讓她很滿意，隨口自誇了一句。

  不料裴謙弈扭頭看過來時，黑色塑膠袋直接破了個大洞，露出一隻毛茸茸的貓腳。

  程珞摟著貓抱起，「一點小失誤。」

  她掂量了一下懷中的重量，「嗯，好像是比以前沉一些。」

  剛把暴雨抱回小沙發，一轉眼又見它跟過來，扒拉出更多塑膠袋。

  「看來還想再試一次。」裴謙弈搖了搖簸箕，裡面已經裝滿了垃圾。

  只不過，接下來的嘗試不止一次。垃圾袋買的是試用裝，眼見原本就不多的數量急速減少，程珞忙叫停。

  「是袋子質量太差了，還好只買了一點。」

  暴雨歪了歪頭，也不知理解了多少，沒有繼續執著於這個互動，程珞便眼疾手快地把垃圾袋套好了。

  見裴謙弈已經掃乾淨一個區域，剛好那一塊地也沒有什麼難除的污漬，程珞便將剛買的拖把拿去洗手間。

  地面上划過一道道流暢的痕跡，瓷磚逐漸變得光潔，程珞打量了一眼天藍色的拖把杆。

  「這款還挺省力，不愧是我一眼相中的。」

  「沒掃乾淨的地方記得告訴我。」裴謙弈的目光掃過來，忽而又道，「分工倒還是和以前一樣。」

  一點陳年往事又被勾起來。

  班裡輪流搞衛生，往往按學習小組來，組內自行分配。

  程珞和裴謙弈兩人比較隨性，讓其他人先選，最終就剩下了掃地和拖地。

  那日放學，她提著剛洗完的拖把回教室，後門半掩著。

  「……男孩子有時候可以多賣點力氣，紳士一點的，對不對？我看其他組，女孩子都是擦擦黑板、掃掃地。」

  裴謙弈拿著掃把，臉上少有地閃過一絲侷促，非常有禮地站在原地，偶爾點一點頭。

  程珞剛想出言解釋，班主任卻從前門離開了。

  「一二大組我掃完了。」他神色如常，側著身子讓她走過去。

  大掃除的時候要刷地板，平日的教室地面還算乾淨。一日下來，掉在地上的是紙屑、塑料碎片之類的垃圾。

  她當時是覺得，拖地一路暢快，掃地反而瑣碎，所以選了前者。後來發現，不經意間，好像還挺輕鬆的。

  畢竟掃地的那位格外負責，所經之處一點微小的垃圾都沒放過。程珞從頭拖到尾，幾乎只沾灰塵。偶爾解決幾個小黑印，大概是哪位同學的飲料又撒了幾滴。

  待她流暢地拖完最後一大組，裴謙弈慢悠悠地將書包合上，「走吧。」

  他們共經之路，是從教室門走到校門，距離很短，然後彼此朝著相反方向而去。

  工作室已變得乾淨不少，垃圾裝滿一小桶，程珞準備去換一個。

  運氣不佳，最後幾個袋子還沒裝過東西就破了洞。

  她把一會兒要用的鏟刀和刷子拿出來，「我去找趙姐要幾個垃圾袋。」

  「順便問問有沒有不要的布片。」

  裴謙弈將提桶里的抹布拎起來，「這應該用不了了。」

  趙姐家住五樓，門上被貼了不少開鎖之類的小GG，不少已泛黃，看著有些年頭。

  門一打開，目光所及與站在外面的感覺截然不同。

  屋內一塵不染，牆上有幾幅頗具藝術性的掛畫，家具還特意統一了色調，整潔而明亮。一切都標誌著其高質量的獨居生活。

  趙姐給她拿了一雙嶄新的拖鞋，邀她進屋。

  「除了垃圾袋和抹布，那邊還有些別的，比如強力清潔劑什麼的，你看需不需要。」

  程珞跟在她身後，忽而聞到一縷飄香。

  「您在燉排骨嗎，挺香的……」

  「快中午了，你們吃飯了沒有啊？」

  她不自覺開口說了一句，剛好和趙姐的話撞上了。

  兩人對視一眼，接下來的客套話不言而喻。

  「別客氣了，一餐飯而已。」趙姐又道：「這樣，吃完了你幫我過個關，看你水平還不錯。」

  盛情難卻，程珞便答應下來，給裴謙弈發去消息，叫他上來一起吃飯。

  餐桌上隨意聊著天，趙姐主動談及自己如今是個寡婦。

  「反正兒子一年也就寒暑假回來，我經常一個人在家。愛和你們年輕人打交道，別嫌我煩就是了。」

  菜餚做得很可口，氛圍一片融洽。

  餐後，程珞剛放下筷子想說些什麼，趙姐搶先一步道：

  「家裡有洗碗機，等我晚上一起去處理吧。」她笑了一下，「以前覺得沒必要，但其實還挺好用的。果然是科技改變生活啊。」

  十分鐘後，程珞拿著趙姐的手機坐在沙發上，裴謙弈翻看著找來的攻略，在一旁細緻地念給她聽。

  一切順利，最後關頭，她屏息凝神，隨著通關的標識彈出，忽然傳來「咚」的一聲。

  程珞意識到什麼，暗叫不好，率先站起身，瞥見緊閉著的臥室門打開了一條小縫。

  暴雨近來活潑天性略有恢復，那些普通的門把手，它早就能輕而易舉地打開。

  「趙姐不好意思，我馬上把它抱出來。」程珞面露歉意，連忙往那邊走去。

  「沒事的。」趙姐不甚在意，忽而提高音量叫了一句：「誒，等一下！」

  「我來吧，你不用過去了……」她聲音急促，邊說邊往臥室趕去，但還是比程珞慢一步到達門口。

  房內光景一覽無遺，到處亮閃閃的。

  牆上是整齊的海報，桌上擺滿了各類娃娃玩偶，巨型展示櫃裡，是徽章、亞克力擺件之類的製品，裡面還裝了一排排燈管。

  程珞愣了一下，手中傳來一陣震動。

  她還拿著趙姐的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內容體貼而親密。

  但這並不是現實世界的消息，她認出來那個圖標正是一款知名女性向手遊。

  趙姐已是一臉窘迫，極度尷尬地將手機拿回去。

  「……見笑了，我這一把年紀，臉都沒地方擱了。」

  自然，她極度不願讓這個愛好為人所知。

  相比起多人在線的角色扮演遊戲，女性向遊戲毫無疑問更加小眾，大眾印象也比較刻板：

  只有年齡小的女性才會玩，她們單純又愛幻想，甚至愚蠢，為了虛擬的「紙片人」伴侶，奉上真實的錢財與情感。

  遊戲IP會衍生一系列周邊產品，眼前所見就是趙姐的收藏，可見其喜愛程度。

  「這個房間好漂亮啊。」程珞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有些角色我也認識，這麼一看，感覺真的和您一點代溝都沒有。」

  她想了想，繼續道：「虛擬的東西，也有情感寄託吧。」

  再一回頭，卻見趙姐面露悲戚。

  「不知道是留念還是寄託，反正人已經走了，現實生活中就沒有第二個了。」

  「小程啊，你是做遊戲的，是怎麼理解那一連串代碼的呢？」

  程珞怔住，跟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在這燦燦生輝的一片天地，寂然存放著一張老照片。

  男人風華正茂，面露淺笑，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柔和地與時空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