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尋蹤覓跡

  微風拂過，程珞恍惚以為自己置身室外。

  視野重新恢復，她看向裴謙弈身後，窗邊的一層紗簾被吹得飄舞。

  「剛剛怎麼回事？」她問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重新開始了。」裴謙弈舉起手機，屏幕上的進度條又回到了起點。

  「顯示出故障了嗎，好奇怪啊。」程珞嘀咕了一句。

  「前面的速度特別快，可能是一種假象，只是快到終點的時候才發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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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謙弈走到茶几邊，端起晶瑩剔透的玻璃杯，「給我喝一口？」

  杯里的冷飲其實只剩一點了，賣相一般。

  「你喝完吧，剛好去把杯子洗了。」程珞理所應當地做了這個偷懶的決定，飛速地經過他身邊。

  吸管上殘留著淺淡的咬痕，直接被她抽出扔進垃圾桶。

  「好像程度減輕了一些。」裴謙弈盯著她手中的吸管，沒頭沒尾說了一句。

  如果是同桌，就可以順其自然地捕捉到身側人的習慣。

  譬如她幾乎每天都會帶一瓶盒裝的牛奶，喝得很慢，往往放在桌上大半天。

  吸管咬得很厲害，皺皺巴巴的，看上去慘不忍睹。尤為明顯，引人注意。

  「你說高中嗎？」程珞擦了擦手，「好像是說，情緒緊張、內心焦躁的人容易咬吸管，可能我上高中壓力有點大吧。」

  「總覺得不太雅觀，而且我不想被定義為有某種特性的人，就心理暗示不要那樣做，慢慢地就改了。」

  她探頭看了一眼垃圾桶，「當然，偶爾還是會輕輕咬一下。」

  「小裴，你倒是記得很清楚。」程珞顯然想起了他方才對趙姐說的話。

  「這種事情，好像不需要特別去記，只是知道與否的問題。」裴謙弈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嘴唇染上一層水潤。

  「小程不是也知道，我不吃芒果嗎？」

  記憶閃回到兩人重逢的那張餐桌。那日程珞脫口而出，還令梅芸抬眸打量了一番。

  「主要是因為，所有和芒果有關的東西，我好像都吃了雙份……」程珞坦誠道。

  高中生偶爾會有全班一起吃東西的機會，有時是豪橫的同學過生日，有時是老師自掏腰包給福利，還有可能是班費有剩餘，索性買點吃的一起瓜分。

  高一開學不久，暑熱還未消退，年輕靚麗的班主任揮揮手，請全班吃雪糕。

  芒果味的，小小一杯，濃重的香甜味充斥著整個教室。

  裴謙弈說自己不吃芒果，不要浪費，請她幫忙，程珞欣然應允。

  這種「幫忙」，後來又零散發生了幾次，次數不多，但足以令她記得了。

  豪華版芒果生日蛋糕，全班都有份。

  程珞和她漂亮的女同桌談笑風生，說今天的奶油特別好吃。

  而裴謙弈端著小紙碟，穿過鬧哄哄的一整個教室，走到程珞桌邊，輕輕將蛋糕放下。

  那時高二剛開始，他們坐教室的對角線。

  他的那份，芒果很多，程珞心滿意足地吃完了，假裝沒聽到新班級里從那一刻開始蔓延的起鬨。

  想到這裡，似乎都能隱約聞到一絲隱約的果香。

  裴謙弈將清洗完的玻璃杯物歸原處，和程珞對視一眼。

  「我總覺得我們忘了點事情？」他問。

  不是什麼錯覺，是房裡的某個角落確實有一袋芒果。

  散步時在路邊買的，一個個青澀得很，攤主大力誇讚其口感，就是要回家放一會兒才能吃。

  起初程珞天天去檢查，裴謙弈則告訴她：「別惦記了，還沒熟。」

  久而久之，都快忘了，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

  「不惦記的話，它都快爛了。」程珞將袋口鬆開。

  兩人並排蹲著，一股濃郁的甜香撲面而來，幾乎過了頭，熟爛可想而知。

  全都拿去廚房檢查，壞了的扔進垃圾桶。尚且有一些品相完好的被挑出，程珞當即嘗了一個，汁水清甜，對得起她當初的期待。

  更多的被裴謙弈拿去切了，剝皮去核，留下果肉，裝進保鮮盒。他說放不了多久了，不如處理了做甜品。

  他已將西服脫下，白色襯衣在程珞面前晃來晃去，像一個忙碌的衣架。

  她擦乾洗淨的手，迅速將被吸引而來的暴雨抱走，成功避免了他的後腰染上幾個黃色的貓爪印跡。

  裴謙弈將保鮮盒放進冰箱，再坐回她身邊。

  「你的帳號該不會很豪華吧？」程珞看他登錄遊戲，有些好奇。

  「還好，」裴謙弈轉而道，「你也上線吧。」

  她點頭，問他什麼時候註冊的，玩了多久。

  「和你一天註冊的。」

  程珞的手指懸在半空中，怔怔道：「什麼意思啊？」

  「你當時不是分享了遊戲界面在空間，所以我也去下了。」裴謙弈側過臉去看她。

  「原來你也會刷這個。」程珞想起他光禿禿的空間，她點進去看過很多次，一條內容都沒有發布。

  畢業後，腦海中偶爾閃回關於裴謙弈的片段，兩人都沒有主動聯繫。

  程珞料想自己有些幼稚，應當更灑脫地邁向新生活，便努力地順其自然。

  從高中到大學，生活變得大不一樣，人人都會經歷一段或長或短的適應期。這只是本能的自我還不想長大，總是去懷念那些以前的日子。

  「我們加個好友吧。」她岔開話題，徑直打開了好友添加界面。

  方才和趙姐加了好友，還沒仔細清理一下列表。

  遊戲有好友添加上限，如果一直不上線就容易被單方面刪除。

  她的列表里只剩下幾個同樣長期未登錄的人，也可以刪掉了。

  其中一個帳號，她還有點眼熟。回憶琢磨的這麼一會兒，頭像竟亮起來了。

  不等她感慨這般巧合，就聽到裴謙弈說：

  「我們早就是好友了，你要把我刪了嗎？」

  程珞努力消化著他那句話的含義，指著手機屏幕，又看一眼他，「你確定嗎，這個號是你的？」

  她想起來了，開服第一天，這位好友莫名給她送了一堆稀有道具，還有很多鮮花，讓她無意間擠進了當日魅力榜前十。

  她忙去找對方確認，那邊說背包里東西太多，隨手點的。

  「我怎麼沒碰到這種有錢又傻的玩家呢？」室友告訴她，一些道具要買充值禮包才送。

  程珞受之有愧，忙叫他不要繼續送。

  之後確實不送道具了，但鮮花還是源源不斷湧來，遊戲內友情值飆升。這東西是副本掉落的，對方說送到某個數量可以拿稱號，用她的號刷一下，語氣很隨意。

  程珞對其的印象，是有錢高冷的孤狼玩家。

  兩人之後就沒說話了，聊天框裡只有送花記錄，也不一起打遊戲，就是靜悄悄躺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

  「你……」程珞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憋出一句，「那你知道我是誰，但是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抱歉。」裴謙弈語氣反而有些羞赧，「畢竟是我偷偷摸摸、費盡心思地添加了你的帳號。第一天沒有告訴你，之後也不好說了。」

  「感覺很奇怪是不是？」他打量了一眼程珞的神色，「沒有和你聯繫，但是又想在別的地方知道你的存在。」

  每次從裴謙弈的空間退出時，程珞總會及時而細緻地刪除來訪記錄，以免被他偶然發現。

  她的搜尋引擎中，也曾經出現過他的名字，偶爾知道他得了一個獎，在他就讀大學的官網裡，有兩句話的描述。

  原來他們的回憶與故事並不是只停留在了高中三年，而是在那之後，彼此反覆地尋蹤覓跡。

  當然，悄無聲息，互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