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待奏序曲

  一道欄杆，一排石墩，一個保安亭，再經過三棵樹，總共不到一分鐘的路程。

  裴謙弈默默注視著程珞回到身邊，觀察著她的神色，似乎與尋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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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等了。」程珞輕巧地對他笑笑。

  回家的路上，他似無意問道：「和我媽聊了些什麼？」

  「我們聊起……」程珞頓了頓，伸手找他要貓包，「不告訴你。」

  無奈的淺笑浮現在裴謙弈臉上，他順勢看了一眼手機，便不再追問。

  比他們提前抵達家門口的，是一隻結實的紙箱。

  大大的貓頭標誌很顯眼，暴雨大抵是覺得眼熟，撓了一下貓包的拉鏈，迫不及待地想鑽出來。

  零食、玩具，還有程珞特地買的學習按鈕都到齊了。

  兩人一貓，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眼神同步，盯著包裝袋一個個被撕開。

  玩具槍發射出粉紅色的毛球，緩緩滾落至桌腳，暴雨當即躥出追趕，咬著毛球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程珞看著微微仰起頭的暴雨，反而愣了一下。這個玩具她以前也買過，但暴雨總是懶洋洋地甩動一下尾巴，根本不會有所反應。

  比起沒有理解意思，它更像是懶得配合，不想像一隻狗似的叼球回來。

  她摸摸暴雨的頭以示鼓勵，把這個發現告訴裴謙弈。

  「看來它在討你歡心。」

  聽到這句話，程珞卻莫名覺得有些心酸。大抵是沒有安全感，從前那隻隨性高貴的貓，才會自然地習得這個技能。哄人高興以證明自己的價值，就不會被拋棄。

  「其實，貓的性格是很難被改變的。」裴謙弈繼續道，「你不要多想，它只是想和你更加親密。」

  程珞點點頭，轉而問他，「你今天晚上沒有要處理的東西嗎？」

  這陣子她已經習慣了裴謙弈早晚都對著電腦，有時他還會早起一個小時忙活那些事情。

  「不急，慢慢來。」他咀嚼著這句話，「這居然是我媽說的。」

  裴謙弈手上安裝著貓爬架，「畢竟她一直強調效率第一，所有事情都最好提前完工。我也習慣了這件事情。」

  「是嗎？」程珞在他身後勾了勾唇，「可是你的病也還沒好全啊，雖然不是和工作有關的事情，處理起來也會很累。梅阿姨這是在關心你吧。」

  一顆螺絲釘彈到地面上，飛速滾動，程珞眼疾手快地將其撿起，遞給裴謙弈。

  「謝謝。」他想了想，又說了一遍謝謝。

  「機器人先生，你短路了嗎？」程珞好奇地打量他。

  裴謙弈搖搖頭，「也許大病一場，人的心境和氣質都會有所改變吧。」

  「你慢慢裝，讓暴雨檢閱成果吧。」程珞點點頭，匆匆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玩具，抬頭看了一眼時間，「我去洗漱，今天要早點睡。」

  「明天有出行安排嗎？」

  裴謙弈的聲音迴蕩在客廳，能給出答覆的人已然消失在走廊。

  他只好低頭尋找另一個身影，卻發現剛剛還乖巧蹲著的暴雨也不知所蹤。

  「也跟著跑了啊。」裴謙弈低聲念叨了一句。

  他沒急著尋它，轉而從包裝袋裡尋找配件，將其一個個牢固地安裝在貓爬架上。

  今夜吹風機的聲音響得格外久一些。

  除了程珞的頭髮要吹，暴雨的毛也濕了一大半。

  關門時沒注意，程珞徑直打開花灑，剛好把跟進來的暴雨淋成了落湯雞。

  於是她緊急呼喚裴謙弈，他帶著干毛巾把貓裹走，主動承認自己沒有盡到監護人的職責，態度十分誠懇。

  暴雨輕巧地跳上了床，程珞伸手摸摸它，吹乾的貓毛暖烘烘的。

  「你今天要和我一起睡嗎？」程珞輕戳它的腦袋，得到一聲肯定的回應。

  上次和貓一起睡，是她心情低落，馬上就要和暴雨告別，它才肯賞臉讓她抱一抱。

  記憶中的呼嚕聲很治癒，但那晚大概是不小心壓到了它，暴雨次日清晨不在床上，反而像個小老太嘟嘟囔囔，一直向她展示自己的左前爪。

  那天她心思都飄去了行雲公司，這個細節，現在回憶起來才注意到。

  程珞用毛毯整了一個小窩，放在兩個枕頭之間，暴雨從善如流地跳了進去。

  裴謙弈走進臥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人貓和諧的場面。

  「孩子的獨立性有待提高。」他評價道。

  「那你多陪陪它，過陣子說不定它就膩煩了。」程珞伸手拿過藍色小盒子。

  「你快上床，把燈關了。」她催促了一句。

  「嗯？」他怔了一下。

  程珞忙搖了搖盒子，「是你今天幫我贏的小獎品啦，包裝上寫著在黑暗環境下打開。」

  裴謙弈拖長語調「哦」了一聲。

  半分鐘後，房間裡亮起幽幽綠光。

  「兒……兒童夜光手錶？」程珞遲疑了一下。錶盤里畫了一隻不知道是什麼的動物，長相惹人發笑。手錶掂量起來輕飄飄的，很沒有質感，大概是六歲小孩都會嫌棄的程度。

  她笑道：「你幫我贏了一個大獎。」

  身側的人接過手錶，「暫且不算，下次再戰。」

  窸窸窣窣一陣響動，手錶「啪」的一下掉落在床上。

  「好吧，它喜歡。」程珞躺下，看著暴雨將手錶扒拉到自己懷中。

  她合眼欲睡，聽到裴謙弈問她明天要去做什麼。

  「是工作室的選址，沈胤說可以把他之前租過的地方介紹給我。」程珞仰躺著，「去看一看，剛好可以請教一些問題。」

  「我們一起？」他自然地詢問道。

  「其實，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叫上你一起去。」程珞慢慢道，「第一次籌備這種事情，如果身邊有人陪著就會安心一點。」

  「但是轉念一想，有沒有人陪都沒關係。從校園走向社會的第一步就是心態獨立，既然這是我要籌備的遊戲工作室，從頭到尾的那些主要流程，獨自一人去完成也是可以的。」程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這樣會更有成就感吧。」裴謙弈似在詢問，又像是陳述事實。

  他發出幽幽的一聲嘆息，「那我在家帶貓。」

  程珞無聲笑了一下，安穩睡去。

  次日醒來時，鬧鐘還沒有響，她一睜眼就看到一雙漂亮的貓眼。

  剛伸手想去摸摸時，程珞卻感受到另一種觸感，正好與裴謙弈指尖相觸。

  「先來後到，排隊摸貓。」她宣布道，睡眼惺忪。

  軟毛的觸感極好，程珞滿意地準備將手抽回，卻被裴謙弈輕輕碰了一下手背，像拍打又像撫摸。

  「我棄權，讓你了。」他利索地起身下床。

  早餐很可口，但程珞只匆匆吃了點，沈胤說的那個地址離家很遠，所以最好早些出發。

  臨走前，裴謙弈站在門口，將她的晴雨傘遞上，暴雨也送上好奇的一瞥。

  「我裝了一個吃飯的按鈕鍵，你餵食的時候記得多按幾下。」程珞不忘囑咐道。

  他點點頭，「那你回來吃中飯嗎？」

  「暫且不確定，到時候給你發消息。」她揮揮手，大步走入暮春的清晨。

  夏日還在趕來的路上，此刻仍有尚未散盡的寒意，伴隨著嚶嚶鳥鳴拂面而來。

  天色愈發明晰，太陽的溫度緩緩升高。

  程珞下了車，穿過馬路走了一小段路，裹得緊緊的小披肩漸漸鬆了下來。拐角處，她瞥見沈胤的身影已佇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