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誰在撒嬌

  控訴書發布不久後，其討論熱度像一個倒U型，狂飆過後又迅速跌落。

  

  「按道理來說，這類消息傳播率極高，馬上就會鬧得沸沸揚揚。」裴謙弈淡淡道，「看來白老闆已經介入其中了。」

  「及時壓熱度的話，受到的影響會大大減小吧。」方植琢磨了一會兒，「到底是白家，管你造謠呢，不需要自證，假的東西就直接給你撤下來。」

  的確，這是最快捷直接的方式。白老闆愛女心切，為維護白悅應有的名譽，他果斷直接出手，也絕對有這個實力。

  不知為何，那個瘦小的身影又在程珞眼前浮現。她目光中帶著偏執的怨恨，揮之不去。

  田穎很清楚白悅的家境，不知她是否料到，那個費盡心思虛構出來的受害者形象，在網絡上傳播不了多久。

  如此反覆地糾纏，她究竟是有多仇視白悅呢？

  白悅的出身與個性，好像讓她有更大機率成為他人的眼中釘，她活得太漂亮而肆意了。

  驕縱千金，是貼在她身上的頑固標籤。

  白悅是隊友，更是朋友，程珞從未將這一系列麻煩視作白悅的個人危機，反倒覺得自己像一株幼苗，努力汲取著一切助她成長的養分。

  面對並處理他人的惡意，也是重要的人生命題。

  「那個視頻，你備份到你的手機里吧。」程珞收回思緒，對方植說道，「說不定之後還有用。」

  「當然。」方植點點頭，鼓搗了一陣後走向工作室，「反正明天是周末，今天還有時間，再干點活吧。」

  房內的氛圍很靜謐，滑鼠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偶有窗外的簌簌動靜，是飛鳥與落葉。

  片刻後，方植喉間溢出一個音節，習慣性抬頭向左側看去，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他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嘟囔著，「也好，最後這幾天沒人在我旁邊指手畫腳。」

  他們這陣子的效率很高，正如白悅所說，遊戲的製作已經接近尾聲。

  程珞注意到他突然的出聲，「給她發消息吧，或者打電話也行。白悅雖然走了，但絕不會敷衍收尾工作。」

  「今天就算了吧，」方植縮了縮脖子，「我可不想再討罵。」

  臨走時，方植舒展了一下肩頸，「等白悅把最後那幾個道具畫好，我覺得下個禮拜就能收工了。」

  程珞點頭，聽到他的車在不遠處發出解鎖的聲響。

  腳下略一移動，她差點又踩到暴雨的尾巴。

  這次回來，暴雨可謂性情大變。從前是高貴的傲嬌典範，如今卻變成了毫無安全感的黏人精。

  她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側，「來吧，我們一起選你的新玩具。」

  網頁花花綠綠，暴雨乖巧地在她大腿上落座，歪頭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是用鼻尖蹭蹭她的手腕。

  「對了，我要給你買個學習按鈕，說不定以後你就能和我交流了。」程珞迅速切換了搜索關鍵詞。

  不遠處傳來塑料包裝袋撕開的聲音，貓耳靈敏地抖動了兩下。

  程珞循聲看去，裴謙弈在拆小魚乾。

  「誒，我們家怎麼還有貓零食？」她有些疑惑，先前下單了一些寵物用品，但配送員還沒到。

  「這袋你放冰箱裡了，名副其實的漏網之魚。」裴謙弈向她走近，順手把魚乾擱置在了茶几上。

  暴雨猶豫了一下，面對眼前的美食卻不為所動。

  「怎麼了，是在找你吃飯的碗嗎？那個我也送走了。」程珞撓了撓它的下巴，「還是說，你怕吃東西的時候我不見了？」

  她說著，將暴雨摟抱在懷中，輕輕撫摸它的背部。貓咪的頭安穩地枕著她的肩膀，發出了回家後的第一聲呼嚕。

  片刻後，它輕巧地跳到茶几上，叼起魚乾，正對著程珞的方向。

  「吃吧。」程珞被它看得心異常柔軟，突然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不止一道。

  裴謙弈的目光深切認真，略帶思索。

  「對待這樣一隻小貓咪，聲音就變得特別柔軟，臉上也寫滿了慈愛。」程珞解釋著，「這很正常。」

  「原來你喜歡黏人的，」他輕笑一聲，得出這麼個結論。

  「被需要的感覺總是很幸福的嘛，」程珞想了想，「不過，我寧願它從來沒有經歷過那些事。什麼性格我都喜歡，我不想看到它總是不安的樣子。」

  「只是時間問題，它還會回到以前的狀態的。」裴謙弈在她身邊坐下，挨得很近。

  他看著她的側臉，字字清晰：「我也很需要你。」

  「我可不可以暫時霸占一下暴雨的位置？」他又問，歪了歪頭，仿佛下一秒就要順勢躺下。

  好像，經常是她東倒西歪，不知不覺靠著裴謙弈的肩膀，或者枕在他的大腿上。看來，這是要禮尚往來的意思了。

  程珞瞟了一眼暴雨，它吃得正專注。

  見她沒說話，裴謙弈捏了捏她的手指，語速放緩，神色還有些落寞，「是不是要會撒嬌，才能獲得你的寵愛？」

  他清冷的音色傳到她耳里像失了真，染上纏人意味。

  再猝不及防撞入那雙深邃的眼眸，程珞只覺得自己像被妃子引誘的昏君。

  她忙阻止自己的發散性思維，乾咳了一下。

  「你躺下就是了，你今天的狀態不太對勁。」

  「是好的那種不對勁，還是不好的？」裴謙弈調整了一下姿勢，頭枕著她的大腿，抬眸問道。

  很快，暴雨返回沙發，似在為丟失寶座而懊悔，衝著她婉轉叫了幾聲。

  怎麼今天都在對她撒嬌？

  程珞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貓只好選擇依偎在她身側。

  「我贏了。」裴謙弈出聲道。

  「你是不是在偷偷使力呀？」程珞突然發現什麼，笑道，「放心，這點重量我還不至於承受不住。」

  裴謙弈眨了眨眼，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

  腿上似乎變沉了一些，程珞不由自主伸手蓋住他的眼睛，掌心一陣酥癢。

  「對了，」他忽然出聲問道，「你平時在哪裡買的實體書？」

  兩人都有閱讀紙質書的習慣，有時睡前會各自捧一本，紙張翻動的聲音成為唯一伴奏。

  「主要就是網上，有時候會去書店。」

  「有沒有那種，覆蓋範圍比較廣，收錄一些小眾書籍的？」他補充道，「特別是北歐的。」

  程珞沉吟了一會兒，「說不準，你有想看的書？」

  「是我媽，她剛做完手術，需要靜養。只不過那本書好像沒有什麼購買渠道。」裴謙弈的手在沙發上摸索著，「我只找到了原版電子書，是瑞典語的。」

  「國內沒有譯本嗎？」程珞盯著標題看了一會兒，「書名翻譯過來叫什麼？」

  「第五間空房。」

  「哦？」程珞當即來了精神，「這個名字倒是很耳熟，我在學校圖書館見過。剛好今晚就可以去看看。」

  「是嗎？」裴謙弈放下手機，「那很幸運，沾你的光。」

  他稍微翻轉了一下身子，頭髮在程珞腿上逐漸變得凌亂，她自然地伸手撥弄他的髮絲。

  「把我當貓了？」裴謙弈似乎在暗示，她的動作像給貓咪順毛。

  「高級待遇，不想要嗎？」程珞問他。

  「要的。」他認真道。

  出於對暴雨的擔憂，程珞決定帶它一起出門。她試了試將貓包背在胸前，剛好一低頭，就能從透明的部分與暴雨對視。

  它看著很安穩，對變換的戶外景色也沒表現出抗拒。

  車一路駛向熟悉的校園，程珞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與即將發生的一陣騷亂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