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孤身一人

  「方植啊，你今天來醫院做什麼呢？」女人問他。

  「我帶我媽來體檢，她身體不好，得定時做，一年兩次。我要是不來，她肯定就不做了。」方植答道，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女人對著身旁的男人一陣感慨：「唉，有個孝子好，養老啊。思青到底不是咱們親生的。」

  女人說完，馬上閉緊了嘴巴，將目光轉向另一邊。

  「哦，阿姨，這件事我知道的。」方植忙道。

  不小心誤會程珞後，常思青才跟他說自己其實是個孤兒，是被收養的。從小過得貧苦拮据，很是不易。

  方植也是經歷過苦日子的人，那日常思青簡直聲淚齊下，幾近情緒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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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收養我，不過是看我是個男孩，能給他們養老。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嫌棄我，瞧不起我！我過得這麼慘，誰來可憐我呢？我沒爹沒媽，出生就被遺棄了啊！」

  「這件事我確實做錯了，也誤導了你。方植，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做朋友吧？」常思青幽幽地看著他，語氣誠懇：「我沒有其他朋友了。」

  片刻後，方植還是點了點頭。

  想到這，他又隨口問了一句：「常思青是怎麼被裴家發現的啊？」

  他本意是問，裴家看中了常思青的哪些才能，是不是有什麼契機，才讓他成為了養子。但女人的回答讓他腳步一停，愣住了。

  「孤兒院說，思青襁褓里有塊玉佩，挺值錢的，刻了個裴字。聽說那個裴邢年輕時風流得很，也是巧了，轉眼就碰到他老婆。」

  「原本就是給那個梅總胡亂一說，把那個什麼頭髮啊血啊的寄過去，我們又不虧。哪裡知道還真給我們碰中了！」

  「哪有那麼巧的事，還不是……」男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噓！說什麼呢？」女人忙制止他，瞟了方植一眼，「方植啊，怎麼不走了，是不是到了？」

  方植回過神來，「哦哦，就在前面了。」

  這麼說來，常思青是裴邢的私生子？自己剛才的那句話，看來是讓常思青的養母誤會了。她以為自己知道，反而說起事情的起因。

  方植撓撓頭，陡然知道這麼個消息有些驚訝，但他本就神經大條，也不願多想。這算是裴家的私事，沒人告訴他，他就假裝不知道為好。

  程珞剛到家，裴謙弈的電話就打來了。

  「球踢完了，吃個晚飯，我就回家。」

  「你和他們多聊聊天吧，家裡又沒什麼事要急著趕回來。」程珞換著鞋子說道。

  「可是我想快點回去。」裴謙弈接得很快，又叫她的名字：「程珞。」

  「嗯？」聽他發出那兩個音節時，程珞總覺得心中像有羽毛在撫弄。

  「我剛剛上行雲的官網看了。」

  程珞怔了怔，還以為他不會那麼快看到。

  「也不算什麼大事，我會弄清楚的。」她道。

  在現場的那種委屈和無助已經漸漸淡去，程珞面色平靜地坐上車，回到家，仿佛一切如常。

  她摸了摸暴雨的腦袋，甚至臉上還能扯出笑容。

  「但是，我不想留你一個人在家。」裴謙弈清冽的聲音傳進耳中：「你說生理期會情緒不穩，遇到煩心事時，難過是不是也會放大呢？」

  「等我回去，我們一起吧。」

  恍如向毫無波瀾的水面擲去石塊，自以為平和的心情激起漣漪，程珞道，「嗯，好啊。」

  半晌後，她又輕輕地補充了一句：「快回來吧，我很需要你。」

  「遵命。」他語氣溫柔。

  掛了電話，暴雨在程珞腳邊徘徊。

  她拿出貓糧，又換成它平日喜歡的罐頭和零食，靜靜看著它優雅進食。

  「暴雨啊，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餵你了。」程珞蹲在它身邊，「你的主人就要來接你了，你記得想我啊。」

  向來通人性的暴雨抬頭看她，平日嘹亮的叫聲變得婉轉粘人，罐頭沒吃完，便向她一躍而去。

  程珞抱著一團溫熱，心中不舍。

  暴雨是貓舍的貓，她其實有想過直接把它買下來。但經營貓舍的男生第一時間向她證明了暴雨的身份，又迫不及待要來接它，顯然是非常珍視，她就暫且沒有開這個口。

  心不在焉地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餐，吃完後天色已漸漸暗淡下來。

  手機響起，對面的聲音誠摯而激動。

  「您好，我來接貓，已經到門口了。」

  程珞打開門，眼前是一個還喘著氣的年輕男生。暴雨跟在她身後，叫了一聲。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捧著一個粉色的貓包，「太感謝了，還以為找不到它了。麻煩您幫我把貓裝進來吧，謝謝！」

  暴雨沒有抗拒，順從地進了包，兩顆眼珠直溜溜地盯著程珞看。

  「我這裡還有暴雨的玩具，罐頭什麼的，要不一起帶走吧？」程珞伸手指了指不遠處。

  「不麻煩了，我們那也不缺這些。」男生笑道：「暴雨？」

  「暫時給它取的名字，它好像還挺喜歡的。」程珞看著貓包。

  男生想了想，「哦哦，我知道為什麼了。它有一個很喜歡的鮑魚小玩偶，我們老說拿鮑魚給它玩，所以對相似的發音很敏感吧。」

  他拿出手機，打開相冊，「你看，這個就是。」

  屏幕上，比現在還要小一圈的暴雨躺在地上，緊緊抱著一隻扁圓的玩偶，正是鮑魚形狀，好像還有些褪色了。

  「它一出生，我們就給它取名字了，叫仙仙。是不是呀，仙仙？」男生說著，伸手撫弄貓的下巴，它也眯起眼睛，大叫了一聲，像在回應。

  程珞怔怔地點點頭，「仙仙啊，很好聽的名字呢。」

  她揮手告別，在男生轉過身去的一瞬間又叫住了他。

  「那個，不好意思，我想問……」

  男生瞭然地打斷了她，「你和貓也處出感情來了，想問能不能賣給你吧？看你這房子，我也知道你不缺買一隻布偶貓的錢。但是，這隻貓是我們店的寶貝，不賣的。」

  程珞點點頭，他的回答是意料之中。

  「咱們貓舍其他貓都能賣。你看我朋友圈，有喜歡的給我發消息，我開車給你送上門。」男生補充了一句，向她揮揮手。

  程珞目送他遠去，直到車的蹤影也消失，她才緩緩關上門。

  屋內一片寂靜。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孤身一人了。

  沒有裴謙弈拖鞋踩在地上的輕微腳步聲，也沒有暴雨鬧騰時各種稀奇古怪的動靜。

  程珞將客廳的燈打開，明亮的光似乎驅散了一些落寞的情緒。

  將地上的玩具收拾好，平日被暴雨吃得一乾二淨的貓罐頭還剩了一小半。

  她走進廚房，最後一次清洗暴雨吃飯的小碗。

  忽然想聽到一些聲音，電視機打開時，正好在放一個其樂融融的家庭情景劇。

  程珞走進工作室，將筆記本拿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了行雲的官網，注意到之前沒看的詳細描述。

  「經匿名人士舉報，《那年九歲》遊戲內多處插畫取自繪影平台原創作品，涉嫌抄襲……」

  繪影平台？那不就是她之前瀏覽的繪畫作品分享軟體嗎？白悅就是在那個平台以「未命名」為暱稱上傳作品。

  她正想著，屏幕彈出一條新消息，來自裴謙弈。

  「手機要沒電了，馬上回來。」

  程珞下意識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目光移回，屏幕上的圖片陸陸續續加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