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她的朋友

  「白悅你又怎麼了，別人送你禮物，你怎麼反倒不高興了？」方植在門外叫著，準備敲門。

  程珞攔下他，將玩偶撿起，仔細地查看著熊貓的眼睛。

  看了許久，她終於發現了那兩顆圓潤黑色玉珠上，刻著肉眼難以察覺的小字。

  「田」和「穎」字，應該是白悅朋友的名字。

  這隻熊貓玩偶，原本是白悅精心準備的禮物，卻被當做全新的商品，又被程珞買了回來。

  程珞暗嘆自己沒有細心檢查，裴謙弈看出她的情緒，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她走到門口，輕輕敲門：「白悅，我可以進去嗎？」

  裡面沉默了一會兒，傳來沉悶的一聲：「不可以。」

  「你現在是我的隊員，隊員心情不好，隊長是有責任幫助調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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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鎖輕微響動了一下，門拉開一道小縫。

  白悅抱著膝，靠牆坐在地上，抬眸看了程珞一眼。

  「擺什麼隊長的譜，我不會耽誤工作的。」

  「我知道你不會。」程珞靠著她坐下，「可是要這麼說，你才會讓我進來。」

  「你是那種極其認真負責的人，事情落在了你頭上，你就一定要完成，而且是又快又好地完成。你不想欠人情，也不想欠事情沒做。」程珞盯著她看，白悅垂眸，將臉略微偏到一邊去。

  片刻後，白悅出聲：「玩偶是你在網上買的嗎？給我看看那家店。」

  程珞翻開店鋪主頁，將手機遞給她。

  手指相碰，從白悅那邊傳來冰涼的觸感。

  「這隻口紅，是我在國外買的限定版色號，現在已經絕版了。」

  「這條裙子，是她最喜歡的設計師做的。」

  「這顆仿真聖誕樹，看起來還是那麼漂亮，是哪一個聖誕節她的心愿來著？」

  「……這幅畫，是因為她說動物遷徙很壯觀，為了畫得好一點，我特意跑去非洲大草原寫生。」

  看到這幅巨大的出自她手的作品，白悅沒再往下翻，聲線也開始顫抖。

  「看來，她開的店，賣的都是我送的東西啊。」

  程珞聽到她抽動鼻子的聲音，從桌上拿過紙巾，「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誰難過了，我是生氣。」白悅固執地這麼說著，肩膀起伏了兩下，咬著嘴唇，將頭低下去。

  只是，她沒有拒絕程珞遞過去的紙，一張又一張。

  程珞知道她不想哭出聲，索性拿過手機，點開播放器，將音量調大。

  「白悅你聽，這個是用非洲大草原實況做出來的白噪音，是不是和你記憶中的很像？好像聽到一些動物在嚎叫，還有它們踩著土地的聲音，聲勢很浩大。」

  身邊的人肩部起伏的動作變大，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聲，與無數不知名動物的遷徙動靜融合在一起。

  片刻後，白悅抬起頭，眼睛紅紅的，聲音有些啞。

  「一點都不像，下次我直接帶你去草原看吧。」

  「好啊。」程珞將音頻結束，「所以，這是三個原因中的哪一個呢？」

  「什麼？」白悅不解其意地看著她。

  「你在大草原畫的那幅畫。」

  「哦……欠人情啊。朋友，不就是一直虧欠著人情的嗎？要一直對她好，送她禮物，才能維持下去的啊。」白悅理所應當地這麼說著。

  「或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喜歡吧。因為喜歡這個朋友，所以她想要的東西，也會開開心心地去準備。」程珞頓了頓，「友誼是雙方的相互給予，不是單方的人情債吧。」

  「小時候，總有很多小朋友偷偷看我，因為我穿得最好看。和我一起玩的話，我會送她們好吃的糖果、漂亮的髮飾還有最新的玩具。只有這樣，大家才會樂意繼續呆在我身邊。」

  「所以，長大以後，我的友情也是維持在這些東西上的。我給他們東西，他們當我的朋友。」白悅看向窗外，「就這樣吧，反正也不是真的友情，我沒把他們當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是嗎？如果真的這樣，你不會費盡心思畫好一幅畫，也不會把自己也想要的東西送出去。你送的東西都很珍貴，不僅僅是價格，還有你自己的心思。你明明就是在乎朋友的。」

  「不要這樣說。」白悅皺了皺眉，「顯得我很像可憐蟲。」

  「其實我覺得，你和方植或許能成為好朋友呢。」程珞眨了眨眼。

  「胡說什麼呢。」白悅的音量陡然提高，「我和他明明就是死對頭，完全合不來啊。」

  「你呢，總是嘴上不饒人，就算是好心也不會表現出來。他大大咧咧，什麼事都寫在臉上。你的大小姐脾氣，他嘴上吐槽，可是完全不放在心上，有什麼不滿都會第一時間說出來。你的一些朋友，或許只是從來不當面挑剔你。」

  程珞說完，站起身來，「下午茶時間快到了吧？」

  「你先出去吧，我才不要這樣子出去。」白悅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又撥弄了一下略顯凌亂的髮絲。

  「程珞。」

  白悅似有些遲疑：「為什麼要說方植，你不算是我的朋友嗎？」

  「我早就把你算進去了，誒，你沒算我嗎？」

  程珞站在門口，歪頭看她。

  「……勉強，算一個吧！」白悅將臉別過去。

  門外，裴謙弈關切的眼神落在程珞身上。

  「她沒沖你發脾氣吧，你餓不餓，剛好有些小蛋糕烤出來了。」

  方植也是第一時間看她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到別的地方去。

  他清清嗓子，「弈哥，烤了蛋糕怎麼不告訴我？你真重色輕友！」

  說著，他就要往廚房跑去。

  「方植，你給白悅送幾個進去吧？」程珞在他身後說道。

  「我才不要，她自己沒長腿啊！」方植第一時間答。

  片刻，似乎聽到他惆悵的嘆氣，「唉，算了算了，知道了，我會給她帶的！」

  「你要是現在不去的話，估計會被方植吃光。」裴謙弈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

  「嗯……那等他們走了以後，你再單獨給我開小灶吧？」程珞向他提議。

  「好。」他輕笑著應允。

  「你對白悅還挺上心的。」裴謙弈又道。

  「其實，白悅很像我小時候認識的一個人。」程珞微微嘆了口氣，「不過，再也見不到她了，大概我也是為了彌補遺憾吧。」

  方植匆匆跑上來了，右手端著一個小盤，左手敲門。

  「大小姐，開門，吃蛋糕！」

  「走開！不吃！」白悅的聲音恢復了一些平日的活力。

  「那你哭累了，總要補充水分吧。我帶了你的特供水。」方植手裡拿著一瓶白悅平日喝的水。

  門輕輕被拉開，白悅站在門口，神色與往常無異。

  「把水給我吧。」她伸出手。

  喝了一口，她像是反應過來似的，「誰說我哭了？我可沒哭！」

  方植伸了個懶腰，「誰在乎你哭沒哭，別這麼大聲沖我喊，我耳朵都快聾了。」

  程珞看著兩人，裴謙弈忽然牽住她的手。

  「去哪裡？」她下意識問道。

  「你給他們準備了禮物，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他目光沉靜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