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嚮往之物

  程珞任他牽著走，餘光瞥見那隻熊貓玩偶已被撿起，放在了椅子上。

  暴雨靈活地跳了上去，蹭了蹭玩偶。它似乎很滿意，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躺下，看上去就像是依偎在熊貓懷裡。

  兩者看上去倒是非常和諧。

  白悅走到椅子邊，摸了摸玩偶，又摸了摸暴雨，輕聲道：「這隻玩偶就留給暴雨吧。」

  門鈴忽然響起。

  裴謙弈加快了步伐，快到門口時，又停下來。

  他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絲猶豫，「我不太確定這是不是你喜歡的東西，也有可能，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裴謙弈這番話弄得程珞更加好奇，「是什麼呀？」

  他打開門，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向他示意，「您好，現在搬進來嗎？」

  裴謙弈點點頭，輕咳了一聲，「要是實在不喜歡，我還準備了別的。」

  

  程珞的疑惑在下一秒得到了解答。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竟是抬著一隻巨大的毛絨玩偶熊進來了。

  平日看上去寬敞無比的房門此刻略顯渺小，玩偶最龐大的肚子部位被狠狠擠壓了一番才順利進來。

  扛著玩偶頭部的男人走到屋大約四五米了，才看到後面那個男人的蹤影。

  「好大……哦不，好長的熊。」方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在裴謙弈的指示下，玩偶熊被擺放在了樓梯邊，正好有個支撐點倚靠著。

  程珞抬頭看去，這隻熊的身高快要趕上這座雙層別墅了。在一樓可以摸熊的腳，在二樓則能揉熊的頭。

  她莫名想到，暴雨好像又多了一個新式「樓梯」。

  貓頭適時地從二樓探出，暴雨似也發現了這一點，徑直跳到大熊的頭上，一路跳躍飛奔，最後竟像坐滑滑梯似的，滑到了熊的腳邊，順利降落到了一樓。

  裴謙弈注意著程珞的神色，她笑得燦爛，小跑上前將暴雨抱在懷中，然後向後倒去，正好躺在軟乎乎的大熊肚子上。

  玩偶軟乎而有彈力，程珞的身體隨著慣性搖晃著，看上去很是愜意。

  「弈哥，你怎麼送個大熊啊，也不弄點玫瑰花什麼的，好沒情趣啊。」方植這麼說著，也跑去捏了捏熊的手掌。

  「笨蛋啊你，送禮物當然要合對方心意，沒看到程珞很高興麼？要我說，張口閉口，就知道送女孩子玫瑰花，才是沒動腦筋呢。」白悅瞥了方植一眼。

  方植立馬道：「程珞，她罵你沒腦筋，你上次就給裴謙弈送花來著。」

  他環顧了一圈，指向顯眼的白瓷花瓶，「喏，花還在那裡呢。」

  「我可沒那個意思！」白悅忙說了一句，目光移向花瓶，「這是……鈴蘭花？方植你肯定不認識，也不知道這種花的花語吧。比起大眾選擇玫瑰，鈴蘭可要小眾特別得多。」

  「鈴蘭花，我很喜歡。」裴謙弈淡淡道：「這是對我們有特殊意義的花。」

  「看吧，我就說了。」白悅攤了攤手，「程珞可不是不花心思的人。有些人呢，附庸風雅，自以為很懂情趣，其實也就是根木頭罷了。」

  方植似是忍耐般嘆了口氣，「算了，今天我就不跟你吵了。」

  白悅向窗外張望了一下，「誒，我司機怎麼來了。就四點了？」

  「你看你多耽誤事，今天下午都沒怎麼幹活。」方植抱怨她一句，腳卻很誠實地向門口邁，「那我走了！朋友們，再會！」

  「要你說？我明天自然會把要做的東西補上的。」白悅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面去。

  兩人吵吵嚷嚷，一齊消失在了門口。

  程珞還躺在玩偶熊身上，向裴謙弈招了招手，「過來呀。」

  他笑著向她走去，語氣愉悅，「你喜歡就好。」

  「你為什麼想到送我這個呀？」程珞問道。

  「那天在手工藝品展上，看到你好像是對毛絨玩偶感興趣，但是看了許多也沒有買。」裴謙弈回憶著，「我以為你是只喜歡白悅買下的那隻，但後來發現，你只看那些起碼有半人高的玩偶。那場展會上，倒是沒有什麼大型的玩偶。」

  「所以我就想，你會不會，是還想要更大一點的呢？」

  裴謙弈忽地輕笑：「然後，我就想到了你以前問過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程珞毫無頭緒。

  「你問我，知不知道世界上最大的玩偶熊可以做到多大。」裴謙弈想了想，「我當時也不知道，於是我們一起猜了猜。」

  程珞這下也想起來了，那日她的確是懷著憧憬之心問的。

  「嗯……我們當時討論的結果，好像是十米？」程珞回憶著。

  「現在的金氏世界紀錄，已經超過二十米了。」裴謙弈語氣有些遺憾，「不過，這一隻，顯然離二十米還差得遠，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了。」

  「已經很大了，比我小時候想像的還要大很多。」程珞認真道。

  「小時候看過一本書，裡面說有一隻比人還高的大型玩偶熊，趴在它身上，像躺在雲朵里一樣舒適。

  「到了晚上，它會保護主人。所有玩偶都會保護主人，越大的能力就越強。」

  程珞拍拍身後的熊，「家裡也給我買過一隻，和當時的我差不多高。可我還想要大一些的，大到可以萬無一失地保護我。」

  「那是孩子的想法。童年過得太快，一轉眼，這種幼稚的想法就和童年不相符了。」

  「但可你高中還在問玩偶熊能做到多大。」裴謙弈輕笑。

  「哎呀，那個時候只是隨口問問。」

  「所以，現在的你，是真心喜歡這件禮物嗎？」裴謙弈忽然看向她。

  「當然喜歡。」程珞勾了勾唇角，「我以前想過，等長大了要買一隻超級大的玩偶。但是這個想法，後來自己都覺得自己幼稚，也就沒有付諸行動了。

  「會在意別人的目光，也會考慮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

  「謝謝你，裴謙弈，幫我完成了這個幼稚的夢想。」程珞坐起身子，與他對視。

  「不是有人說，兒時不可得之物，終困擾其一生麼？我當時覺得也不算準，就像大型玩偶對長大的我來說，是可要可不要的東西。」

  「可是今天看到它，我才知道，我是想要的。」程珞說完，仰頭看了一眼熊的眼睛，「它真的好高。這麼大的玩偶，足夠保護童年的我了。」

  裴謙弈像想起什麼，「你，還會做關於針管的噩夢嗎？」

  「不常做了。就算做的話，我也不會那麼驚慌和難過了。」程珞目光篤定，「走到噩夢的終點，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長大了，噩夢卻變小了。迎接我的，將是無盡的美夢。」

  裴謙弈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程珞伸手在他眼前揮了一揮，「怎麼樣，最後一句話，可以寫到遊戲台詞裡去吧？」

  「可以。」

  裴謙弈拉了拉她的手，她向後仰去，再次墜入柔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