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暖還寒·憤怒

  廳內的一片狼藉，揭示著方才這裡經歷過一場混戰。

  但依舊沒有人回應唐清哲。

  他不再質問，乾脆利落地提劍，劍再落下時伴隨著一聲悽厲的慘叫——

  剛才存活下來的那個偷襲者的右臂瞬間被血色窟窿所替代，鮮血飈出，臨近的幾個人臉上、身上忽覺一陣溫熱，染上鮮紅，有幾個膽小的龜公直接嚇得尿了褲子，異味混雜著血腥氣彌散開來。

  「不說，便當你們全都動過手。」唐清哲說著，又提起了劍。

  「大爺饒命！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惹了貴人，可我們都是聽命行事、逼不得已啊！求求您饒過我們！」一個被濺得滿臉是血的龜公跪著不停磕頭，一聲一聲地悶響傳入所有人耳中。

  「聽命行事？聽命於誰？」唐清哲手中的劍被攥得更緊，劍身嗡鳴。

  部分人瞬間看向了滿身肥肉都在顫抖的疤爺。

  「原來是你。」

  薛小莞越過屏風後就看到如此場景，一時驚訝萬分，想上前阻止，唐清哲卻猛地轉身看向了她，薛小莞只覺他眼中怒火中燒，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刺骨的寒意：

  

  「出去。」

  薛小莞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可看著眼前的場景，又覺得放心不下：「此事因我而起，我為什麼要出去？」

  唐清哲緩了緩氣息，收斂了些怒意，又開口道：「阿暖在外頭，她很擔心你，方才都差點哭了。再讓她等下去，恐怕她就要衝進來了，外頭的人攔不住她。」

  聞言，薛小莞才反應過來，剛才她被唐清哲的一番舉動所震驚，一時竟忘了唐暖。

  「那這些人……」

  「這裡我會處理，不必擔心。」

  見唐清哲眸中滿是不可拒絕，薛小莞又不知唐暖在外頭究竟如何，想了想，點了點頭，轉身便離開了。

  剛踏過門檻，身後的門便被關了起來，門內很快又有了動靜，聽不真切，只好像又有幾聲哀嚎。

  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屋檐上掛著的青樓燈籠被風吹落，掉在了地上……

  ---

  唐暖果然等在外頭，薛小莞一出來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沒事吧？」唐暖抓著薛小莞打量了一番，這動作倒是和她那堂哥一模一樣。

  薛小莞搖了搖頭，見狀，唐暖長舒了一口氣。

  「我就想著以你的身手，青樓豢養的打手怎麼可能是你的對手，但世子可是急得不行。」

  這聲音好生熟悉，抬眼，薛小莞便看到了走過來的呼延鑰，她面上還帶著微微笑意。

  薛小莞一愣：「麾邏公主？你怎麼也在這裡？」

  「小王爺不顧公務直接就走，我只好拉住了永安公主，一問才知道你可能有危險，便想跟著來幫忙的，不過很顯然，並不需要我出手。」呼延鑰的語氣裡帶上了調侃。

  薛小莞這才反應過來，是啊，唐清哲今天的公務是陪丹柯使臣逛燈會，呼延鑰自然和唐清哲在一處。

  「這麼說，是……永安公主去找的世子？」薛小莞看向了唐暖。

  唐暖點了點：「你進去之後不久裡頭就傳來了些謾罵呵斥，樓門還被關了起來，我又打聽到些許關於翠紅樓的傳聞，心覺不對，就想到了在醉月樓待客的堂哥，想著知會一聲，尋人幫忙。」

  「原來如此。」想了想，薛小莞對著兩人雙手抱拳，「抱歉，讓兩位公主擔心了。」

  「你人沒事就好，別這麼客氣。」唐暖擺擺手，而後笑了起來，富含深意，「倒是堂哥，一聽你可能出事，立刻就走了，看樣子，他還回王府帶了人，沒想到竟然還是先我們一步趕到。」

  聞言，薛小莞大驚，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怎麼聽她們話里話外的意思，唐清哲竟是有一種拋下一切來救自己的感覺？！

  她不由想起了方才唐清哲那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涌的身影，下意識回頭看向翠紅樓……

  說實話，上輩子薛小莞身為安王世子妃，都未曾親眼見過唐清哲這般盛怒的樣子，三年有餘，只聽說他發怒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薛小莞剛嫁進王府不久，王府里的下人大多眼力不錯，是以很快就有好多下人看出世子唐清哲並不喜歡她，王太妃對她也並不滿意，再加上薛小莞家世平平，就有些勢利的下人對她態度怠慢，對她帶進來的芸豆更是時不時使些小絆子。

  薛小莞當時不太了解這些手段，要應對的東西又太多，她沒有精力在意，也不知該如何說，最後便全隨人家去了。

  然而有一日薛小莞跟著王妃前往赴宴，留芸豆在府中磨規矩，等她回府之後，莫名就覺得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她起先只當是因自己跟在王妃身後的緣故，哪知回房後芸豆卻同她說，唐清哲早前叫了很多下人過去，當眾叱責了那些對她不敬的人，還對部分人進行了杖責，看上去特別生氣，一口一個世子妃，句句都在警示他們薛小莞主子的身份。

  芸豆當時感慨，沒想到一向彬彬有禮的世子居然生氣至此，她當時看那幾人屁股皮開肉綻，驚了許久。

  第二次是芸豆打聽來的，她本人並未在場，是以內情不清，但都說就是因為世子妃。

  那時候的薛小莞高興極了，只覺得他為她發怒，是心裡有她！

  而最後一次唐清哲發怒時，芸豆已經亡故，薛小莞只是聽其他下人提起 ，她當時已對王府失望，並沒有打聽具體情況和緣由。

  那時候她想，不管唐清哲是為何而怒，都不過是在維護王府的秩序，樹立世子的威嚴，無論世子妃是誰，哪怕是條狗，恐怕他也會這麼做，又哪裡會是因為她呢？

  就和宴上幫她解圍一樣。

  上輩子芸豆那般感慨，薛小莞還沒有太多實感，只覺得想像不出他那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會如何發怒，如今親眼見了之前的場景，總算有了實感。

  且今日唐清哲盛怒的恐怖恐怕比上輩子更甚，方才就連自己也被他看得一怔。

  可他現在為什麼這麼生氣呢？如今的她與安王府可沒有任何關係。

  想來想去，薛小莞只勉強想到一個理由——

  或許這一次，唐清哲是為了維護……官宦的尊嚴？

  畢竟自己老爹是大理寺少卿，怎麼也是個四品官。

  薛小莞想不明白，盯著翠紅樓目不轉睛。

  呼延鑰和唐暖自然都注意到了薛小莞怔愣的模樣，再想到唐清哲之前那副要吃人的樣子……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對視一眼後，又不約而同地把頭撇向相反的方向，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