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又東風·絕景

  「這恐怕不妥吧？」唐清哲搖搖頭，「便是我不出手，小莞姐也能將其制服，我這三箭，並非致命傷。」

  

  「但若非你將它射瞎，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我也沒有機會給它最後一擊。何況我最開始雖然確實怨過，怎的有人橫插一腳，但你傷了它也是事實，我薛小莞從來都不是吞功的人！」

  「那小莞姐的意思是……？」

  「我在最後的傷口上再插上一支我的箭矢，屆時這分如何算，就交給我哥他們去定奪吧。」

  「可。」唐清哲點了點頭。

  而後薛小莞抽出了刀，在自己的衣擺上擦拭乾淨，收回了鞘中，二人一起用馬匹，將這熊拖到了山道旁邊。

  等處理結束之後，薛小莞本想著就此分道揚鑣，然而細細一想，卻突然靈光一現：「不如之後，你我二人也一同合作？」

  「合作？」

  「再往上去，就進入了山的更深處，珍禽異獸只多不少，但對付起來肯定也不容易，你既然深諳狩獵之道，射藝高超，我倆合作，肯定還能獵到好東西，也肯定更快，是以就算平分了分數，也肯定比一個人多。」薛小莞笑著道，「我聽說深山裡，還有狼出沒。」

  「狼……？」唐清哲微微有些訝異，這薛小莞膽子還真是大，「狼通常都是成群而出，你確定要僅憑你我二人，去獵狼群？」

  「只是可能嘛。何況除非正面碰上，否則定要審時度勢，確定能獵才出手啊！」薛小莞原本只是想著二人合作能事半功倍，見唐清哲意願不高，頗有些掃興，「你若不願，那我一個人再往裡去就是。」

  說罷，薛小莞便調轉馬頭，就要繼續往山上去。

  唐清哲有些無奈，他本意是提醒薛小莞，收益與風險並存，山中珍禽猛獸多，可也更加危險，剛才那頭熊她對付起來已經吃力，再來些別的，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然而薛小莞要一個人去，那還不如兩個人一起相互有些照應，思及此，唐清哲連忙策馬跟了上去：

  「一起吧。」

  好在二人行了許久，也沒碰到什麼危險，倒是合力獵到了一頭角極大、身型壯碩卻又十分敏捷的雄鹿和兩隻頗有些肥胖的紅狐，若說最危險的，便是一頭山豬，極其易怒，橫衝直撞，但兩個人與它周旋，制服起來倒是十分輕鬆。

  巡獵花費的時間長，兩人行的路途也遠，不知不覺已經向西行了許久，再往西去上一些，就已經要出雲山的地界，去到歸屬黎川的地方了。

  二人收穫已經算極其豐富，獵下那野豬、將其放置到山道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唐清哲本想著，是時候尋個地方坐下來，吃些隨身帶的乾糧，整頓一番後尋另一個方向下山，又可再獵些別的，酉正前剛好能回到山口。

  然而一看薛小莞，卻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策馬繼續向山上而去。

  「小莞姐，還要往上去嗎？」

  「走，姐帶你去看個好地方！」

  薛小莞賣關子不告訴唐清哲到底是要去往何處，又一直催馬前行，速度極快，唐清哲便也不好再問。

  中途二人完全未曾停下，便是聽到林中有什麼動靜，薛小莞也未曾管顧過，越往上去，樹木逐漸開始稀少，怪石嶙峋，等停下來的時候，唐清哲環顧四周，發現二人這是近乎攀上了一座峰的峰巔。

  前方兩塊巨石擋住了大半的路，馬匹已經無法通過，薛小莞下馬，將馬隨手拴在了旁邊的一棵小樹上，而後步行向著那窄道走去，一邊走一邊道：

  「雲山自黎川東邊一直向東綿延，環繞了雲山縣城東、西、南三面，西側更高，東側更低，這座峰叫攬雲峰，但它東側很險峻，只有從西邊繞上這麼一繞，才能上來，而也正是因此，它也是唯一一座——」

  說到這時，薛小莞已經帶著唐清哲走過了那被巨石包圍的窄道，視野陡然變得開闊起來。

  「是唯一一座能如此清晰俯瞰雲山縣城全景的山峰。」薛小莞將話說完，轉頭卻見到唐清哲呆愣著看著眼前絕景的模樣。

  身側雲霧繚繞，仿佛唐清哲自己就置身於雲海之中，只需微微抬手，就可以看那白色的薄紗在指尖淌過。山巔除了耳邊呼嘯的風聲，便只有時不時傳來的鶴鳴。

  腳下是險峻的高崖，是以前方除了浩蕩的雲海，沒有任何山林樹木遮擋，放眼望去，能看到整座雲山縣城靜靜地躺在群山的懷抱之中。

  沉沙河自雲山和月嶺的交界處而出，流經縣城以西，繞過城北向著東北繼續奔騰而去，也勾勒出旁側寬闊的河灘和綿延的田野。

  城中以及周邊村落不少人家約莫是剛燒過午膳，炊煙從房頂升起，織起薄霧，如今這樣望去，又好似是和周遭的雲海融為了一體。

  一時之間叫人分不清，如今是從仙家的天庭俯瞰煙火人間，還是說那所謂人間也是天上宮闕的某處。

  「今日既然已經上到了那麼高的地方，便帶你來看看。怎麼樣，不錯吧？」薛小莞笑笑。

  她的家鄉雲山有如此大好風光，如今剛好有機會，就讓這遠京而來的世子爺好好瞧瞧。皇城雖然氣勢磅礴，雄偉至極，可在薛小莞眼裡，卻還不如這攬雲巔，能這般俯瞰眾山之小。

  「實乃絕景。」唐清哲點點頭，「小莞姐常來此處？」

  「心情好時來到此處，心情就能更好。若是心情不好，那來這看看，心境自然也就開闊起來了，只覺得自己就跟那些飛在雲海里的飛鷹野鶴一樣，自由自在的。」

  此時恰好有一陣風吹過，吹起了薛小莞額前的碎發和有些凌亂的鬢角，天光照在她開懷笑著的臉上，映得她的雙眸明亮，笑容和煦，叫唐清哲的心跳不知為何漏了一拍。

  薛小莞就和如今腳下的雲山縣城一樣，好似並不出塵，卻又好似就該屬於這片天上雲海。

  「染盡人間煙火氣，又上青天攬雲霄。」唐清哲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