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又東風·前因

  羅明和羅亮兄弟二人最終將薛小莞和唐清哲請進了醫館，並給二人找了兩身乾淨衣服。

  坐下長談一番之後，方才聽得一頭霧水的唐清哲方才知曉了事情的始末。

  玉娘的父母在她十二歲左右時便去世了，也就是在她父母去世後，她才來到縣城中，最後被一戶人家收養。她父母的死因她本人不曾主動提及過，羅明也從未詢問，是以並不知道其中緣由。

  不過她的兩任丈夫是如何死的，雲山縣城上下倒是都知道。

  她的第一任丈夫，便是她養父母的長子，大家都喚他鍾大郎，玉娘未嫁時，鍾大郎將她當做親妹妹，對她十分好，鍾大郎及冠那年，玉娘還未及笄，但鍾家圖一個雙喜臨門，便讓鍾大郎在及冠的那日將她娶為了妻子。

  然而她過門後沒多久，真正的噩夢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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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大郎不知怎的染上了賭癮，還總是酗酒，情緒極容易失控，每當輸了錢或是喝多了酒，就會拿玉娘撒氣，當時鄰里都曉得，玉娘幾乎日日都要被打，身上就沒有一塊好皮。

  玉娘也不是未曾試圖保護過自己，她報過官。夫妻鬥毆，雖為家事，但也能判為傷人罪，按律可以處以對應刑罰，但當時的縣令任大人卻不曾判罰過，只道鍾大郎和玉娘二者皆有過錯，還是應當保持家庭和睦，便草草揭過了。

  而每次玉娘報官不了了之後，回家等待她的便是更厲害的毒打。玉娘一共報過兩三次官，然而鍾大郎卻都未受到過懲處，久而久之，玉娘便也只能忍氣吞聲。

  玉娘嫁給鍾大郎兩年後，薛聿文成了雲山縣的新縣令。而那一年，玉娘懷上了孩子。

  但玉娘身懷有孕並沒有讓鍾大郎停下對她的暴行，他依舊對玉娘照打不誤，有一日也不知他是輸了多少錢、喝了多少酒，竟然毆打了玉娘整整兩個時辰，玉娘渾身是血不說，還因那廝踢在玉娘肚子上好幾腳，最終導致了小產。

  這一次玉娘選擇再次向官府求助，所幸新縣令薛聿文沒有再將這樁案子大事化小——

  薛聿文以鍾大郎傷人且害死了玉娘腹中的孩子為由，給鍾大郎扣了個害人性命的帽子，後又意思意思道此為家事，最終鍾大郎不僅領了杖刑，且還蹲了兩年大牢，而玉娘自然也被判同鍾大郎和離。

  丈夫入獄，玉娘又是一介女子，薛聿文便對她多有補貼照拂，給她尋了個縣衙內的掃灑活計，還時常過問她的情況，以免她遭受鍾家的報復。

  在縣衙做掃灑期間，玉娘與一名衙兵相識，逐漸看對了眼，而此人正是她的第二任丈夫方簡。

  玉娘本就已經和離，父母又已經過世，方簡提親後，玉娘便替自己做了主，嫁給了方簡，二人婚後一直和和睦睦，十分要好。

  而鍾大郎之所以過世，便是在他出獄之後。

  他聽說玉娘已經嫁作他人婦，心中怒意大起，喝了不少酒壯膽，而後便去了方家找茬，最後竟然動起手來。

  方簡是個衙兵，哪裡忍得了他在自己家為非作歹，甚至差點又傷到玉娘，便反擊起來。

  那酒鬼鍾大郎怎可能是方簡的對手，在纏鬥間，方簡狠命推了他一下，他腳下踉蹌，最後撞到了桌角，兩腿一蹬，就這麼死了。

  鍾家原本覺得自己沒理，然而眼見兒子死在了方家，便又心覺不服，一紙訴狀，將方簡和朱玉娘告到了薛聿文跟前去。

  薛聿文最後判的是，鍾大郎擅闖民宅挑釁在先，方簡乃是正當防衛，且鍾大郎過量飲酒，方簡也並非直接致鍾大郎身亡之人，但方簡在縣衙當差，傷人性命，需要從重處罰，最後方家被罰了一些銀錢，方簡也領了十板子。

  那十板子就是方簡的屬下羅明打的，力道輕得幾乎沒有，連印子都沒留下。

  本來玉娘以為，日後便是平安順遂的日子了，哪知道這時候烏昭進犯大祈，大祈迎戰，開始了徵兵。

  方簡是個一身正氣之人，在眾多衙兵衙役中，身手也是佼佼者，便應徵前往了玄水邊境。

  只可惜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玉娘與他只溫存了兩年，而後便一直在等，等了他三年，等來的卻是他已經身死戰場的消息。

  而在方簡應徵前往北邊之前，方簡曾拜託自己的下屬羅明，幫忙照拂玉娘，免得她一個婦人，又受了人欺負。

  羅明心中謹記大哥的話，便時常照拂甚至探望，久而久之，竟然對玉娘生出了別樣的情愫。

  這份感情他本一直埋在心底，然而兩年前，他衝動之下表明了心跡，竟得知玉娘其實也對他有一些特殊的感情。

  如今算來，羅明和玉娘兩情相悅，已有兩年之久，但二人心中卻都有介懷之事。

  羅明覺得，玉娘是方簡的妻子，他又如何能染指？但他情根深種，最終還是提了親。

  可玉娘卻是覺得，自家夫君為國捐軀，她怎能又嫁給他人？且她先是死了父母，後又死了腹中孩子，死了兩任丈夫，便是坊間都有傳言，說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她也萬萬不想再害了羅明……更何況，她因之前小產傷了身子，可能再也無法懷有身孕了。

  二人發乎情止乎禮，可這一拖，卻讓羅明已是二十七八的男兒，依舊未曾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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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答應羅亮規勸他大哥放棄，這意思……便是想去勸那朱玉娘？」

  如今薛小莞和唐清哲離開了羅家的醫館，緩慢地往城中心的方向走去。

  方才羅亮在館中又提出，希望薛小莞平日多勸勸羅明，叫他還是早些放下，於二人都好，或是給他介紹些其他姑娘，總好過這樣一直拖著。

  但薛小莞沒有答應。

  她總覺得，二人兩情相悅，卻因這些頗有些無聊的理由而不能遵從本心，實在可惜，最後她跟羅亮說她再考慮考慮，便和唐清哲一起離開了醫館。

  「是。」聽得唐清哲如此問她，薛小莞點點頭，「我想先過去，聽聽玉姐姐本人的想法。」

  「嗯，確該如此，也不能只聽羅明的一面之詞便妄下論斷。那現在便去？」

  「你也要去？」薛小莞一愣。

  「不可以？」

  薛小莞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唐清哲是個聰明且伶牙俐齒的，若是他在，說不定能有點用處。

  想到這，薛小莞搖搖頭：「沒有，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