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又東風·無賴

  雲山縣城不大，薛府又在縣城正中央，二人行了沒有多久，就到了薛小莞推薦的地方。

  鋪子位於城西，小小一個鋪面，外頭瞧上去甚是樸實，內里卻大有乾坤。

  唐清哲最開始還以為是個什麼都打的鐵匠鋪，進去才發現，牆上掛的、架上擺的，儘是兵器，從刀劍到槍棍，一應俱全，也難怪薛小莞路上會說，她的那柄紅纓槍，就出自這鐵匠之手。

  二人進鋪子的時候鋪中無人，似乎是聽到有客後，才從內院出來了個中年男子，見到薛小莞，笑著點了點頭：

  「原來是薛小姐。」

  「王掌柜。」薛小莞也笑呵呵地，「今日我來，是想購置一柄長劍。」

  「怎的想起買劍了？」

  「不是我用，是這位公子。」說著，薛小莞比了個手勢，看向了唐清哲。

  王掌柜細看唐清哲後，愣了那麼一瞬，眼中閃過一絲別的神色，而後笑容更甚：「這就是傅公子吧？我姓王，叫王德，是這兒的掌柜，幸會。」

  

  唐清哲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走過來路途雖然不短，但發生的怪事實在多。一路上碰到的人不算少，基本都認識薛小莞，而每個和薛小莞打招呼的，少不得都要多看兩眼唐清哲，末了又露出頗有些奇怪的笑，那笑容似乎沒有惡意，卻也不是欣賞，多有幾分……猥瑣。

  就像這王掌柜一樣。

  想到這，唐清哲還是忍不住問：「在下正是傅釗。只是……不知王掌柜是如何知曉……？」

  「也不是我認得你，主要是你和薛小姐在一起，大家自然都能猜到哇！」

  「我和薛——」

  「誒王掌柜，你記不記得上次我拜託你打的那物什？如今怎麼樣啦？」薛小莞一看王德似乎是要說些關於那詩會的事情，連忙出口打斷。

  「噢，你說那個啊！那個已經快做好了，就在後院放著呢，我給你拿出來瞧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橫豎我今日也不買什麼，你陪著傅公子選劍好了。劉嬸兒和晉晉在嗎？許久不見，我順便去瞧瞧他們。」

  「都在呢，你進去吧。」

  得了王德的允許，薛小莞點點頭，溜似的就掀簾進了人家的內院。

  看見她這反應，唐清哲思索了一瞬，倒是想起，之前的詩會上，大家似乎也都認得她……莫不是她寫下情詩一事已經傳遍了整個雲山縣城？

  而她剛才慌裡慌張打斷王德話頭的行徑，估摸著是羞的。想了想，唐清哲也不再提此事，向著王德問道：

  「我來是想尋一柄長劍傍身，不知鋪子裡可有合適的？」

  ---

  在王德的帶領下，唐清哲先是將鋪中架上長長短短的劍都拿下來試了試，然而大多都有些偏短，長一些的卻又沉了，與今日比試時所用的劍類似。

  王德解釋說，這是因為唐清哲的身量比大多數雲山男子都長一些的緣故，便提出可為他鍛造一把合適的。

  鍛造所需時間久，但若是加急，勉強可在天應節結束前完工，最後唐清哲便下了單子，付了定金。

  此時薛小莞還未從內院出來，王德本說去喊她，唐清哲卻搖搖頭，反正時候尚早，他在這鋪中再逛逛也無所謂。

  哪知道薛小莞在內院，卻是被王德家的媳婦拉著說起了八卦。

  薛小莞上次在這定製的，是一把弩弓和一套暗器，因她記得，上輩子暗殺唐清哲的兇手，就是用的暗器和弩弓，最後也確實害死了一條人命——唐清哲的貼身護衛替他擋下了帶著毒的弩箭。

  以前薛小莞覺得暗器之流不夠光明磊落，但重活一世，細細一想，卻覺得縱然自己不願用，也應該知道怎麼用，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而王德的速度也確實可以，如今那弩弓和暗器已經做了個七七八八，只缺收尾了。

  原本薛小莞瞧完東西，想著同王德那媳婦兒和兒子打個招呼便出去，偏生就是因打了個招呼，被困住了腳。

  王德和他媳婦兒劉芳都是愛八卦的主，只不過王德覺得自己是個大老爺們兒，不好意思明著八卦，可他媳婦兒不一樣，一看薛小莞來，激動得拉著她的手，問起了那日詩會的事情。

  從詩會情詩說著說著，還說到御夫之術去了，最後想起坊間傳聞唐清哲容貌甚佳，甚至還想出去瞧瞧，被薛小莞硬著頭皮說自己害羞給攔了下來。

  也就是在這時，薛小莞突然聽得外頭傳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

  「老子上次喊你打的幾把刀，打好了沒？」

  語氣聽上去不甚友好，且不知為什麼，薛小莞總覺得那聲音有些耳熟。

  外頭王德不知道回了什麼，就聽那男人近乎吼了起來：「怎麼還要付錢！上次錢不是已經給過了！」

  片刻之後，那聲音又起：

  「定金？！什麼定金，老子可不知道還有這趟子事兒！故意訛老子是吧？」

  薛小莞這下聽明白了，這是來了個無賴撒潑，要把該付的錢給賴了去。

  發生這種事，薛小莞可忍不了，當即便要出去，然而還未走到門口，卻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

  「哎呀，這不是大哥嗎？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上了，大哥，別來無恙啊。」

  是唐清哲。

  唐清哲在雲山怎麼會有大哥？

  薛小莞心生疑竇，撩開帘子的一角，悄悄朝外頭看過去。

  只見外頭來的是一個壯漢，生得十分高大，比王德高了整整一個頭，橫眉皺著，鬍子拉碴，面色不善，腰間還繫著一把大刀。

  而唐清哲如今就擋在大漢和王德中間，微微抬首，望著比他高了些許的漢子。

  那大漢看到唐清哲突然插進來，原本怒髮衝冠，卻在看到唐清哲臉的一瞬間面露驚訝，而後不懷好意地冷笑起來：「啊，原來是你。真是好久不見。」

  「小弟不知大哥竟也在城中，之前未曾拜會。如今得見，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敘敘舊？」

  「甚好！走吧！」

  說完大漢讓開一步，就要唐清哲先走。

  唐清哲也未猶豫，直接抬腿便要離開。

  這一下卻讓薛小莞心急了起來，那哪裡是他什麼大哥，就是之前在沉沙河邊要帶走他的人之一！

  薛小莞剛想撩開帘子衝出去，卻見唐清哲突然回首，衝著她的方向，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