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三章

  慕翊靜默了良久，在胖子準備要去找大夫，給他瞧瞧是否傷到了腦子時，他忽嗤笑了一聲。

  「我是什麼精貴的人物，受了你們的恩情，還需要你來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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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我會儘快離開。」

  搖頭阻斷了胖子的話，慕翊逕自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

  「等下就動身，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急什麼？傷害徹底好了前，小老闆不會讓你走的。」

  胖子一個頭兩個大，不曉得小王子殿下又會錯了什麼意，總不能讓他拖著半殘的身子骨走出逐月樓，指不定前才離開京城，後就讓誰在某個荒山野嶺，給一刀抹了脖子。

  老媽子一樣追在慕翊身後，胖子仗著身寬體胖擋了他的路，邊抹著額角滲出的細汗，邊哭喪著臉勸：

  「慕翊，現在有些事，已經並非人力能改變了。你先送封信回西域報個平安，之後安心留下來養傷，多住上一段時日也沒關係，誰也不會趕你的。」

  「我繼續留在這裡，只會給她增加負擔。」慕翊垂下眼，掩住眸底的愧色，啞著嗓子道：「更何況，我確實做出了恩將仇報的行徑，即使她能容我，其他人自不會同意。」

  「小棄和霜降現在雖對你有點意見，但小棄是好孩子，能理解你的衝動，小老闆也給他哄得差不多了。至於霜降...」

  胖子吞了口唾沫，偷向大堂瞄了一眼，到底沒敢替霜降做出決定，小聲說：

  「你還是離她遠點吧。」

  對霜降頗有些打怵，生怕讓她聽到端倪，他話音落下後，忙不迭地移開了話題：

  「總而言之，你老老實實留在逐月樓養傷，等下和小老闆道個歉，離開的話不要再說了，我當沒聽見。」

  「她定會怪我的。」

  不知是否出現了錯覺，胖子竟在慕翊的嗓音里，聽到了些許顫意。

  他下意識抬頭望去，窺得慕翊泛紅的眼眶時，胖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想來他如此急切的要離開，何嘗沒有不敢面對姜皎的緣故。

  慕翊並非不知好歹的主兒，一時衝動做出了蠢事，他清醒過來的瞬間，立刻被山崩海嘯般的愧意淹沒。

  但刀子揮出去，後悔早來不及了。

  他不敢面對姜皎，更不願看到她厭惡的目光，以至於慕翊拖著病體，仍急著想要逃出逐月樓。

  「你這孩子...」

  胖子嘆著氣，攙住慕翊的手臂，強行給他帶回了板凳前，把參茶塞過去，他道：

  「小老闆看著冷，實際上心腸最好不過了。她懂得你和小蠻之間的感情，且一直是最相信你的，連你拿刀抵著她脖子的時候，她都不曾懷疑過，你會真做出殺傷的舉動。」

  「可我到底是傷了她。」

  慕翊低下頭，注視著顫抖的雙手，喃喃著道：

  「你說得對，我確實是白眼狼。」

  「連我都看得出來，你不是故意的。雖然確實做得不對，要是換一個人，早給你掃地出門了。」

  胖子有心要點一點慕翊，免得他之後行事依舊不顧後果，但擔心說的太重，惹他受不住，於是轉口道：

  「但小老闆不同，你昨個受傷昏過去後，她急得不行，花了不少銀子找大夫，後來也因一直擔心你，到了天亮才去休息。」

  慕翊猛地抬眼，急聲問：「她...沒事吧？定然很疼的，會落疤嗎？」

  「沒事，皮外傷而已，疼是一定會疼的，小老闆又不是什麼鋼筋鐵骨，至於會不會落疤...」

  故意頓住了話頭，在慕翊連聲催促下，胖子終於拖長了嗓音說：

  「這你得留下，自己親眼看。」

  「我...」

  「少說不知該怎麼面對小老闆的話了。」

  嗅著排骨散出的香味兒，胖子心神飛到了鍋里，沒了耐心給慕翊當老師，急著去看火候，他留下一句：

  「逐月樓沒人會給你難堪的，你要真愧疚，以後對趙逢雲態度好點，雖註定這輩子成不了姻親，可他昨個晚上，是守了你整整一夜。」

  「趙逢雲？」

  忽聽到這個名字，慕翊皺了皺眉，對於昨日昏睡過去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他幾乎全無印象。

  記憶里最牢固的畫面，是落到他手背上，那一滴滾燙的鮮血。

  直到現今仍存著散不去的熱度，仿鑽進皮肉，破開骨頭，一路滲進了心口。

  「什麼時候醒的？」

  正出神之際，耳畔忽傳來趙逢雲的嗓音，慕翊望過去一眼，想起他和小蠻之間的種種曖昧，略有些彆扭地道：

  「沒多久。」

  「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

  「沒事。」

  「我帶了些補藥來，等下熬煮好了，你和小老闆都喝上兩碗。」

  趙逢雲把補藥放在一旁，胖子撈起塊排骨遞給他嘗個鹹淡，順便掀開油紙包瞧了一眼，卻是發出一聲驚呼：

  「好傢夥，這麼粗的人參！還有鹿茸和靈芝？你是把你家祖母壓箱底的好東西，給偷出來了吧？」

  「沒。」

  嘴裡咬著排骨，趙逢雲用餘光悄然打量過慕翊，隱隱察覺到了些變化，他向胖子使了個眼色，無聲地問：

  「他怎麼了？」

  「腦袋恢復清醒，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麼蠢事了唄。」胖子點了點額角，捏著嗓子說：「勸你最好不要提昨個的事，尤其是和小老闆有關的，不然他怕是要躲回房間裡，偷偷抹眼淚了。」

  趙逢雲見他笑的開心，又問：「不嚷著去救小蠻了？」

  「我告訴他，小蠻早間進了宮，現在不管他做什麼，皆來不及了。」胖子忙著給排骨調味，抽空瞥了眼趙逢雲，看他怔忪的模樣，道：「看你好像還挺失望的。」

  「不說這些了，我去看看小老闆醒沒醒。」

  竟未否認胖子的問題，趙逢雲轉身離開廚房，他走的實在急促，大腿撞上灶台的邊角，疼的腳步踉蹌，依舊沒放緩速度，甚至連慕翊都看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慕翊看不懂他這番行徑，於是問：

  「他在慌什麼？」

  擠了兩下眼睛，胖子「嘿嘿」一樂，「你說呢？」

  「小蠻應該...」慕翊遲疑了片刻，緩緩道：「也是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