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章

  「小蠻姑娘不必如此。」楚贏虛虛一扶，又同姜皎道：「時辰不早，我們該走了。」

  才不過剛剛相見，轉眼間竟要再次分別，小蠻身形一晃，眼眶蓄滿了淚，十根手指僅僅抓住姜皎的袖口，仿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將她留在身邊。

  

  失了血色的唇微微翕動，小蠻的眼淚一滴滴滾落，她妄圖克制住顫抖，奈何寒意泛自五臟六腑，根本非人力所能及。

  「小老闆，保重..千萬保重啊！」

  「進宮之後，切記萬般小心，皇城內兇險至極，莫要輕信於旁人，凡事多仔細多留心，一切以自身為先。」

  姜皎吸了口氣，壓下心口翻湧的痛楚，捧起小蠻的臉，注視著她一如從前般清澈，卻再尋不見光彩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

  「要好好活著，我們總有再相見的一日。」

  小蠻一愣，眸底迸發出些許希冀，她咬緊了下唇，用了點了點頭。

  「嗯！」

  打從被小蠻呵斥後，慕翊沉著臉許久不做言語，直到將要離開時，才又一次開了口：

  「你當真不走？只有這一次機會，若你日後再想後悔，可是來不及了。」

  小蠻抹掉面頰的眼淚，眉眼間的堅毅果決，讓慕翊看在眼裡時，恍惚竟生出了幾分陌生。

  一段時日不見，他第一次發覺，自己不大認識眼前這個親生姐姐了。

  「來大越的這一路上，我每一日都在想，自己是否做錯了選擇，走上了一條難以回頭的死路。但當我進了京城，即將以西域公主的身份，為我們的百姓謀取安寧時，我的心裡僅剩下平靜。」

  小蠻捂住心口，正了神色厲聲道：

  「慕翊，你若還認我這個姐姐，認自己是西域的一部分，就不要因一時衝動，或個人的情感，做出會讓整個西域替你承擔後果的蠢事！」

  「你...」

  「在京城的這段時日，你要一切全聽小老闆吩咐。」

  不給慕翊開口的機會，小蠻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向姜皎點了點頭，提高聲響道：

  「來人，送客！」

  房門隨之開啟，兩名西域女子悄然而至，其中一位路過慕翊身側時，腳步頓了一瞬，然投注過去的眼神並未得到回應，他一言不發，整個人仿成了一座死寂的石像。

  姜皎拽過慕翊，重新低垂下頭，裝作侍從的姿態，又在即將出門時，分出另一隻手扯上了趙逢雲。

  他們一個咬牙冷臉，一個失魂落魄，直到回了逐月樓，仍呆立在大堂，胖子繞著二人說了不知多少話，卻久久得不到回應。

  「哎呦，到底怎麼了？」

  他急得不行，生怕出了什麼意外，既然慕翊趙逢雲這裡問不出，胖子匆匆趕進後院，找到正在柴房不知尋著什麼的姜皎，連聲問：

  「小老闆，小蠻是不是出事了？還是你們遇見了什麼？」

  「沒有。」姜皎搖搖頭，「小蠻平安，一切順利。」

  胖子一愣，「那外面的兩個人怎麼回事？他們看起來...可一點不像沒事。」

  「許是...在生氣吧。」

  「生誰的氣？」

  「他們自己。」

  「啊？」胖子聽得糊裡糊塗，但猜想許是慕翊遭了拒絕，他沒再多提，轉而問：「對了小老闆，你一回來就跑進柴房，是在找什麼呢？」

  「之前用來綁慕翊的麻繩，還記得放在什麼地方嗎？」

  「好像是收在筐子裡了，你等下我來找找。」

  在角落裡的竹筐翻了半晌，胖子找出麻繩交給姜皎，隨口詢了句：

  「要用來做什麼？」

  「綁人。」

  「原來是綁...綁什麼？！」

  「慕翊。」姜皎依舊面無表情，仿說著什麼微不足道的言論，抓住麻繩兩端用力扯動，確保了足夠結實後，她說：「若掙扎的話，打昏了就是，在小蠻進皇宮前，不准讓他踏出逐月樓一步。」

  「這...能行嗎？」

  胖子撓了撓腦袋，跟在姜皎身後，小心翼翼地問：

  「小老闆，小蠻是慕翊的親姐姐，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厚，不亞於你和小棄。你難道不擔心，阻止了慕翊救小蠻，他會恨上你嗎？」

  姜皎腳步一頓，胖子隨之又說：

  「雖然慕翊並非不知好歹的，縱然明白你是為了他好，但他失去了親姐姐是事實，這股子火氣，總得找個由頭髮泄出來。」

  「我知道。」

  這些道理姜皎並非不懂，奈何應了小蠻懇求，即使是挨了慕翊的憎恨，她亦要如此去做。

  加快步伐進了大堂，姜皎先示意霜降鎖好了大門，而後她舉起麻繩，送到慕翊的眼底。

  「你自己來，還是我動手。」

  慕翊瞪大了眼，震聲道：「你又要綁我？！」

  「是。」姜皎點點頭，掩了眸底的悲色，沉聲道：「在小蠻進宮前，我不會讓你有任何離開我視線的機會。」

  「姜皎！」慕翊紅了眼，一拳頭砸上桌面，高聲吼道：「你和小蠻是朋友，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她成為那個皇帝的妃子，一輩子困在後宮，到死都不能回家嗎？」

  「這是小蠻的選擇，無人有資格改變，包括你我。」

  姜皎垂下眼，目光落在慕翊起了淤紅的手指骨節，她抿了抿唇，嘆道：

  「慕翊，你真為了小蠻好，就乖乖留在逐月樓，等到過一陣，回去西域，莫要讓你爹娘擔心。」

  「不帶走小蠻，我絕不會回去的。」

  慕翊一步步後退，然霜降早守在門口，以他的身後，根本不存在強行離開的機會。

  他哪裡甘心，用力一咬舌尖，視線到處飄忽，試圖找出另一條路。

  然而胖子頂在後院，趙逢雲靜立樓梯前走神，廚房雖無誰值守，可慕翊知曉楚贏正在其中，幾乎是瞬間便否了這條路線。

  逐月樓成了圍困他的天羅地網，慕翊似毫無機會逃走，偏偏姜皎正一步步靠近，麻繩的一段落在地面，卻宛如系住了他的喉嚨。

  「慕翊，你...你且安分些，用不上多久，我會放你自由的。」

  姜皎閉了閉眼，正準備要動手時，慕翊突主動靠近，緊跟著一道冷茫，無聲無息地貼上了她的脖頸。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