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除了廚藝之外，我並無其他喜歡或想要去做的事。至於讓逐月樓名揚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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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皎嗓音一頓，唇角漸漸揚起一抹傲氣的弧度，視線轉向殷老爺，她一雙眼眸熠熠生輝，竟是他從未見過的生動卓然。

  「這並非什麼困難。總有一日，全天下都會傳揚起逐月樓的名號，無需我去尋誰，食客老饕自會從四海八荒奔赴而來。」

  難得見向來冷淡的姜皎，顯露出如此鋒芒，殷小姐先是一愣，暗瞥過殷老爺，她緊忙道：

  「姜姑娘你...」

  「年輕人，心高氣傲從不是什麼壞事。且我十分欣賞你這份脾性，不然十幾歲就學成了唯唯諾諾的滑頭，滿口的生意經，像個什麼樣子？」

  殷老爺擺手打斷殷小姐的話，送了一勺子燕窩進口，不慌不忙地繼續說：

  「我曾經也如你一般，帶著一腔孤勇，總想著要靠自己的本事，闖蕩出一番天地。」

  知他仍有未盡之言，姜皎不急著應聲，注意力落回到桌上，夾起一塊賣相不錯的粉蒸肉，放進了霜降的碗裡。

  「後來撞了個頭破血流，吃到足夠的教訓，算是長了記性，也幸好有人幫襯，不至於落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許是因想起過往的種種，殷老爺長嘆了一聲，苦口婆心地道：

  「你有本事開起逐月樓，亦有心氣在外闖蕩，皆是相當了不得的經歷。但凡事總不可能會一帆風順，你孤身一人，但凡出個意外...還是得有個兜底，才能放心繼續前行不是。」

  「殷老爺說有的道理。」

  姜皎微微頷首，仿被他說服，然殷老爺來不及高興，只聽她又道：

  「但因未發生的事，擾的自己心煩意亂，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再者逐月樓在京城的立身之本，不出於任何外因，僅是廚藝罷了。」

  在座各位全是聰明人，有些話無需講的太明，殷老爺何等精明的人物，一嘗見橘紅梔子茶的味道，立刻從中看到了機遇。

  他親自設下宴席，妄圖說動姜皎，奈何她年紀輕輕，竟是個相當難纏的人物。

  幾次的試探全被她輕描淡寫的阻了回去，廂房內的氛圍一時陷入僵局，除了霜降自顧自吃粉蒸肉時，筷子撞上碗底發出的細微動響外，竟再無任何聲息。

  殷小姐來回看過殷老爺和姜皎，幾次試探著想要開口，全不知怎的吞下到了嘴邊的話。

  「看不出來，姜姑娘竟也有自負的一面。」

  沒過多久，殷老爺忽搖頭一笑，主動向姜皎舉起茶杯，道：

  「不論是出於長輩的身份，亦或者一個過來人的立場，我都十分欣賞你的姿態。這些年身子不如從前，大夫特地囑咐過不宜飲酒，今日便以茶代酒，敬姜姑娘一杯。」

  「多謝。」

  姜皎配合著舉杯，抿了一口茶後，聽殷老爺又一次笑眯眯地開口：

  「之後姜姑娘若有什麼菜譜方子想要出售，大可隨時告知，我殷家絕不會讓姑娘吃虧。」

  若連點口頭上的應允，都不給東道主，未免太過失禮了些。姜皎連拒絕了幾次後，可算點了點頭。

  「好，我記下了。」

  「殷家雖並非京城本地的世家，但銀子人脈這一方面，比起他們來，絕不差到哪裡去。」殷老爺低咳一聲，意味深長地道：「再有其他的買賣，我殷家也吃得下。」

  姜皎輕笑一聲，算是聽懂了暗示的反應。

  一番你來我往的交鋒過後，殷老爺雖並非得到滿意的結果，但他征戰商場多年，懂得進退有度的道理，招呼起姜皎用飯，再不提起方才的話題。

  待得姜皎要離開時，殷老爺展現出來的姿態，已全把她當成自家親女兒一般，殷小姐更是抓著她的手，偷偷話著些小女兒家的親昵私房話，久久不曾鬆開。

  廢了點功夫才勉強同殷家父女告了別，待得走過街角，姜皎僵硬的腰背陡然緩下，她錘了捶肩膀，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霜降一直在留意她，見狀悄然靠近了些，替她輕按著背，同時小聲問：

  「很累嗎？」

  「有點。」姜皎垂著眼，難得顯露些許疲態，「殷老爺想要跟我合作，不管是借逐月樓的名頭開分店，亦或者其另外的辦法，我皆不可能答應。應酬是件麻煩事，不好直接離開，勞你陪我熬了小半天，也是辛苦了。」

  「我什麼也沒做。」霜降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問：「因為...趙逢雲嗎？」

  「趙逢雲的話，怕是巴不得我甩袖子走人。」

  想到趙逢雲聽聞今日宴席一行後，八成會露出的臉色，姜皎揚了揚眉頭，含笑解釋道：

  「我和趙子妄沒什麼交情，但趙老夫人很好，我又掛著干孫女的名頭，不好做的太過，惹得老夫人隨之擔憂。」

  「你總是顧忌太多。」霜降抿了抿唇，眼裡儘是難掩的擔憂，「你沒吃什麼東西，我回去煮點粥，你喝一點？」

  「好。」

  她們並肩而行，偶爾說上兩句話，普通人最為常見的生活，放到霜降身上，即是從未體會的珍惜景色。

  學著姜棄般，她悄悄拽住姜皎的袖口，儘量裝作不以為意，只耳尖悄然浮起一抹紅。

  霜降留神著姜皎的反應，當她忽然頓住腳步，心裡驀然起了一陣緊張。

  擔心自己僭越，會惹了她的厭煩，霜降忙不迭想要鬆開她的袖口時，耳畔浮起姜皎平淡的嗓音。

  「勞駕，來八..不，十個藕粉芝麻團。」

  「姑娘來的巧，只剩下最後十個了，全給你包起來！」

  一手付給小販銀子，一手接過白菜葉子包的，裹滿了藕粉的圓芝麻團，姜皎將其送到霜降面前，道：

  「喏。給他們一人兩個，你吃四個，可以先在路上吃一半，剩下的晚上再用，只回去莫要說，免得嚷嚷。」

  霜降這才反應過來，姜皎至於以停下腳步，並非是為了甩開她，而是要買藕粉芝麻團。

  一陣暖意悄然湧上心頭，卻並非因一口吃食，而是姜皎給予她的，是霜降從未感受到過的，最獨一無二的偏心和在意。

  雖在宴席用了個八分飽，不過霜降仍一口氣吃完了兩個芝麻團，抹掉嘴角的碎屑，重新冷下了面容，托著白菜葉進了逐月樓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