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年輕男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要被嚇破了膽，挨了一拳頭的肚腹仍在一抽一抽的疼，他卻顧不得這些。

  眼睛慌亂的四處亂飄，他從面無表情的姜皎，到冷笑的胖子，再至藏身在樓梯陰影處，看不清面貌的男人。

  許是覺得進了黑店，無人能夠相幫，年輕男子的眼淚險些沒直接落了地。縮著身子蜷在門前，嘴裡吐出一聲聲哀求般的嗚咽。

  姜皎扯了凳子坐下，順手倒了兩杯茶，遞給胖子一杯後，她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而後才施施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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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話說明白，我考慮放你走。」

  接受到姜皎的命令，霜降拽掉年輕男子嘴裡的布巾，在他下意識想要乾嘔時，先一步冷聲警告道：

  「弄髒了地面，用你的皮擦乾淨。」

  她的嗓音不重，奈何說出口的每一個字，落到年輕男子的耳朵里，都不亞於一場噩夢。

  打了個哆嗦，他死死捂住嘴，強行止住了嘔吐的衝動。

  身體不斷向後蹭，直到貼上了門板，年輕男子可算得到了些安全感，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方才還故作和善的面容上，此時儘是真心實意的惶恐。

  「你…你們想做什麼？」

  「問幾句話，說明白了立刻放你走。」

  姜皎單手托腮，分明是格外天真的姿態，然趁著她面無表情的面孔，以及低沉的話語，只讓年輕男子覺得遍體生寒。

  「你無需害怕的，這裡是京城，總不可能在天子腳下，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你…」

  年輕男子還想後退，只是他後方已是堅固門板，他已沒有了退路，甚至連趁著姜皎不注意，偷偷開門逃走的念頭，也被霜降落下門閂的悶響擊碎。

  徹底陷入莫大的絕望中，年輕男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若早知如此，他定會派個人前往逐月樓報信，而不是親自前來。

  並不曉得他心裡的想法，姜皎沒了多少耐心，直接問：

  「青山書院前段時間為何關門？行不是什麼夫子齊齊生病的鬼話吧。」

  「是…」

  年輕男子下意識想要把哄騙其他人的話術，在同樣重複一遍。

  但他一抬頭，對上霜降警告的眼神，在回憶起方才連五臟六腑都起了痙攣的痛苦，頓時收攏了多餘的心思，老老實實的做了交代。

  「青山書院原來的一些夫子，和我的理念有所衝突，跑出去另立門戶了。一時找不到人授課，所以才關門了段時間。」

  「你的理念？」

  姜皎碰起茶杯，繼續道：

  「說來聽聽。」

  「就是…」

  年輕男子支支吾吾了片刻，遲疑著不敢直說，霜降一腳踢到他面前，他被嚇了一跳後，才忙不迭地張嘴：

  「我想讓青山書院，只招最優秀的學生。不管是天賦品格德行亦或者…或者家境傳承這些，都是最頂尖的，如此才有資格，進來青山書院。」

  「怪不得。」

  胖子露出恍然之色，拍了兩下巴掌，感嘆道：

  「你是嫌棄我們家不夠富貴，也沒權沒勢，所以才不讓小棄進青山書院。好公平的標準，讀書人就是聰明，這藉口我想破腦子，也編造不出來啊。」

  聽出他話里的譏諷，可年輕男子哪裡敢還嘴，只能陪著笑臉，心裡卻打定主意，等下一離開逐月樓，要立刻跑去報官。

  他要讓黑店裡的這些人，通通遭到比他痛苦幾十倍的報應！

  姜皎思索了片刻，問清楚原本青山書院的夫子們另立門戶的位置，不打算再和年輕男子浪費時間，她向霜降略一示意，道：

  「讓他走。」

  對於姜皎的話，霜降從不會有過多質疑，當即打開大門，讓年輕男子可以立刻滾遠。

  忽然得了自由，年輕男子還有些不敢置信，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了姜皎幾眼，接著整個人忽向前一撲，以一種獅子滾繡球的架勢，滾出了逐月樓。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讓胖子都看傻了眼，愣了一會兒後，他問：

  「他不會以為，我們在騙他吧？」

  「誰知道了。」

  姜皎對於年輕男子並不怎麼在意，腦袋裡思索著姜棄上學堂的事，連慕翊何時到了身邊，也不曾留意到。

  「就這麼放過他了？」慕翊冷眼注視著年輕男子逃竄的方向，道：「按照你們京城人的習慣，他應會去報官吧？」

  「不是應該，是肯定會去報官。」提到了此處，姜皎忽有些好奇，問：「在西域的話，遇見了同樣的事，你們會怎麼做？」

  「尋常百姓會報官，至於地痞無賴…」慕翊嗤了一聲，沒再繼續說下去，只道：「看來，全天下都是大同小異的。」

  「是啊。」

  「你就讓他這麼去報官了？可會有麻煩？」

  「他想去報官，不代表能報上官。」姜皎低低笑了一聲，側頭望嚮慕翊，問：「你難道沒注意到，霜降何時不見了嗎？」

  霜降的存在感實在太低，有時候連胖子，都會忘掉有她這麼個人的存在，更何況是慕翊。

  直到姜皎提醒，他在大堂四下搜尋一圈，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霜降的身影。

  「她去追了？」

  「不是追，又不是抓罪犯，有什麼好追的。」

  姜皎提起茶壺，順勢也給胖子伸過來的茶杯填滿水，而後施施然地道：

  「只是跟上去看看，要是有些人不肯服氣，就再給點教訓，直到他老實了為止。」

  她抿了口熱茶，眯著眼望向遠處，不曾發現一旁慕翊古怪的眼神。

  在這件事的處理，姜皎的每一步行動，全在慕翊的意料之外。

  他曾經以為，姜皎是看起來冷淡，實則心軟的一塌糊塗的善神。

  畢竟面對相識不久的小蠻，她都願意竭盡全力相幫，更是冒著風險，收留了慕翊。

  可見姜皎對待年輕男子時，無意展露出的果決和冷酷，卻讓慕翊在震驚中，又感到了一絲微妙的動搖。

  他並不覺得姜皎心思深沉，反而她狠下心的模樣，比起平時的冷淡，更要來的動人心魄。

  生平第一次，慕翊在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無法逼視的光和熱。

  宛如高掛在天邊滾燙的太陽，儘管明白可能會被灼傷，他依舊克制不住的被吸引，一步步主動向她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