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霜降微微頷首，算是記下了他點好的菜餚，然她剛一轉身，那食客連忙向姜棄招手，待得他蹬著兩條小短腿靠近，又鬼鬼祟祟地四下瞄了一圈，附耳輕聲道：

  

  「小棄，都有什麼新菜？你給我念叨念叨。」

  順著食客的視線，姜棄看到了霜降如利刃出鞘般筆挺的背影。

  從大堂到廚房的幾步路，硬是因了她的存在，使得周遭的幾桌客人屏息斂聲，連原本熱鬧的交談聲，都悄然弱下了不少。

  「是你們店裡面的雜役？可不得了，被她瞧了一眼，我現在脊梁骨都不大舒坦。」

  聽食客連嘀咕都不敢太大聲，姜棄捂嘴偷笑了會兒，安慰道：

  「沒關係的，用不了多久了。」

  「嗯？」食客眼睛一亮，當即追問：「她是來幫手的？過幾天就離開了嗎？」

  「不，姐姐說了，等再過幾日，你們就都習慣了。」

  姜棄搖著小腦袋，不顧食客失望的眼神，自顧自介紹起了新菜。

  「新菜一共有二，一為糖醋肉，二則是番薯芋頭球，其中所有的食材和味道，全在名字里了。客人隨意點，但煩請不要浪費，若不然的話...」

  他側過身，遙遙指向了櫃檯上掛著的木板，上面一條條全是列出來的規矩，光是無意瞥過，都會頓覺眼花繚亂。

  若換成尋常的店家，敢如此膽大妄為，不把食客們當成貴賓上拜，反而一板一眼的訓起教條來，怕不是早被砸了攤子，再無法做起買賣。

  奈何這是逐月樓。

  「放心，我是老客了。」

  食客咧開嘴，甚至無需多看，即可搖頭晃腦的娓娓道來：

  「不可打包，不准浪費，不允加單，每道菜亦只行點一次...我說的沒錯吧？」

  「是了。」

  姜棄點點頭，和他確認過糖醋肉和番薯芋頭球全要後，便快步跑進廚房，把點好的菜色匯報給了姜皎。

  一進廚房，熱氣迎面撲來，緊隨著的是各色香氣，讓早吃慣了姜皎做的飯菜的姜棄，也情不自禁的露出陶醉的神情。

  曉得此時並非饞嘴的時候，他在霜降寫好的菜牌上加了幾筆，正準備要離開時，姜皎忽抽出空，問了一句：

  「大堂如何？若是不喜歡的話，就到後面來。」

  姜棄下意識回過頭，恰好窺見霜降微紅的面孔。她過往從未接觸過這些人，一時不適應也是尋常，姜皎擔心她不自在，卻藏在心裏面不肯說，在最為忙碌的時候，依然不忘了關心她的狀況。

  哪裡能不知姜皎的心意，霜降抿了抿唇，小聲道：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話音落下，她向姜棄所在投去一道眼神，姜棄立刻會意，朗聲為她做起了證。

  「是很厲害！霜降姐手腳麻利，記憶力更是好的不得了，我方才在外面，聽到有不少客人誇她呢。」

  把番薯芋頭球送進油鍋，姜皎邊留意著火候，邊叮囑道：

  「他們說是他們的事，關鍵是你自己。要是有什麼不自在，隨時回我身邊來，千萬莫要為難自己，記得了嗎？」

  「嗯。」

  霜降點點頭，跟姜棄一前一後離了廚房。

  離了姜皎的身邊，姜棄沒了顧忌，昂起小腦袋，問：

  「霜降姐，你真的沒事嗎？後廚很忙的，你要是能留在，也可以給姐姐幫忙。」

  默默搖了搖頭，霜降用力拍了兩下臉頰，在姜棄睜大的眼睛裡，留下了幾道清晰可見的手指印。

  宛如下定了什麼決心，她帶著一股無畏赴死的架勢，一步步走向剛剛進門的客人，僅留下句：

  「我想多為她分擔一點。」

  「可是...」

  姜棄歪著小腦袋，短暫的困惑了一瞬後，即被翻湧的戰意占據了身心。

  霜降想要為姜皎分憂，他何嘗不是呢？

  姜棄捏緊拳頭，暗暗下定了決定。他要多努力一點，做逐月樓最為勤勞的人，讓姜皎少些辛苦，好再多在意他一點。

  抱著一腔洶湧燃燒的幹勁兒，姜棄穿梭在大堂，比往常更多了幾分利索，使得來往食客連聲贊個不停。

  「糖醋肉和番薯芋頭球好了！」

  隨著一陣撲鼻的酸甜香，姜棄雙手捧著托盤，把一盤橙黃的糖醋肉和乍一眼瞧著平平無奇的番薯魚肉球，送上了食客的桌。

  方才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碗蛋炒飯，食客肚子裡有了食，不急著去品嘗新菜，在周圍人艷羨的注視下，先舀起一勺紅豆湯，送到鼻前嗅過後，才慢慢抿下一口。

  紅豆早已被頓煮至軟糯，無需用牙齒去碰，僅輕輕一抿，便融化在口中。

  桂花的存在感不強，藏在了餘韻的最後，後知後覺點起存在感，宛如嬌羞的女子，藏在帷帳後半遮半掩，露出恰到好處的嬌羞。

  「小老闆做的菜，還是這麼好吃，我嘗過一口後，再吃其他的，根本就是沒滋沒味。」

  食客長長喟嘆一聲，眯起眼享受了片刻，筷子伸向了新上桌的兩道菜，賣相極佳泛著油光的糖醋肉和貌不驚人的番薯芋頭球，他幾乎未做多少思考，直接選擇了前者。

  「逐月樓關門這些日子，我瘦了不止一圈。這是糖醋肉對吧？看起來好像很綿軟的樣子，畢竟裹了醬汁在外面，想要保持酥...」

  頗為內行的幾句點評，在糖醋肉入口後，霎時間沒了下文。

  外殼清晰的炸裂聲，傳進食客的腦海，味蕾最先感到了極致的酥脆，緊跟著是糖醋散開的酸甜，豬肉的葷香後來居上，相輔相成之下，成了一道任誰都挑不出瑕疵的美味。

  食客本不算嗜甜，也曾認為酒樓里甜膩膩的點心一類，全是給女子娃娃做準備，哪有大男人跑去刻意嘗的？

  可打從進了逐月樓的大門，從紅豆湯開始，到酸甜類的糖醋肉，全讓他愈發的迷糊。

  「怎麼能...這麼好吃啊？」

  一口氣吃下了半盤子糖醋肉，食客好不容易得了些許喘息的空閒，還是身側有人提醒，番薯芋頭球繼續放下去，怕不是要錯了最好的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