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豬油渣

  姜皎等到她睡著了，悄悄提起被角蓋在了阿羞肩頭，又慢慢從她的手裡，抽出了被捏皺的袖口。

  「好好休息吧。」

  悄聲留下一句，姜棄輕手輕腳的離了房間，將門仔細關緊，不讓半點夾雜著雨滴的冷風吹進房中。

  姜棄一直等在門外，一見到她的影子，連忙迎了上來，也放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問：

  「姐姐，阿羞姐好些了嗎？」

  「不太好。」

  姜皎輕嘆了一聲，回眸沿著窗子的縫隙，向房內看去一眼。

  只見阿羞蜷在床上，雙眼緊閉，眼睫顫動，一雙秀眉擰在一起，即使處在睡夢當中，依舊極不安穩。

  方才經歷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夢魘如影隨形地纏在她的身上，恐懼感比枷鎖更為堅固，讓她縱然奮力喘息，苦苦掙扎，卻仍無法逃脫出身。

  「好像睡得不太安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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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棄也跟著看去一眼，露出一副擔憂的神情，小聲問：

  「姐，要不要我去迎春樓一趟？」

  雨勢落的越發急重，朦朧的白霧自街頭散開，襯的一些平平無奇的民房，都成了迷幻般的光景。

  姜皎盡力將窗戶關的嚴實一些，之後對著姜棄搖了搖頭。

  「等雨停了再說，我買回來的那些東西呢？」

  「我都收在這裡了。」

  姜棄連忙將五花肉豬心連帶著藥材都一併取出，分開擺在桌面上，只是他看著這兩種風牛馬不相及的東西，卻很是不解。

  「姐，買藥做什麼？是要給阿羞姐煎藥吃嗎？」

  「她只是被嚇到了，沒生什麼病。」

  將豬心先分開成兩半，清洗擠淨血水，之後姜皎邊將豬心切成窄長且厚度適中的形狀，邊和姜棄吩咐道：

  「藥材是用來熬湯的，你將茯苓枸杞酸棗仁和紅棗都取出來，用水清洗乾淨，然後再浸泡一會兒，我等下要用。」

  「好的！」

  姜棄連忙應聲，將藥材放置在大碗裡，但即使手頭不空閒，他卻還是不懂豬心為何能同這些藥材，放在一起熬湯。

  豬心為內臟，屬下水，天生自帶著一股腥味。

  即使是常見的熏醬做法，也不過尋常人家裡的一道小菜，鮮少有誰能將豬心，做成什麼精緻美味的菜餚。

  更何況，還是要拿豬心這等韌性氣味皆重的食材熬湯了。

  姜皎此時已生好了火，將切好的豬心，佐著蔥姜下鍋，又點上兩滴醃蘿蔔泡菜剩下的酒。

  水溫漸漸升高。

  此時逸散開的味道，絕談不上多好聞。

  姜棄懷抱泡有藥材的大碗，見豬心從暗紅漸漸轉成灰白色，雖已是半熟，卻仍給人一種毫無食慾之感，更莫說還有不少髒沫，漂浮在了湯麵上。

  將浮沫一一撇淨，等到豬心被徹底煮熟，姜皎又將其撈出，用清水仔細沖洗了一遍。

  如此一來。

  這道湯算是完成了大半。

  姜皎問姜棄要過泡好的藥材，合著豬心一起下入砂鍋，放在一旁慢慢煲豬。

  見她忙完這一遭，又去切起了五花肉，姜棄在一旁轉了一圈，找不到什麼能幫忙的地方，只得站在一旁，眨巴著眼睛說：

  「姐，這次熬豬油用的肉，似乎和之前不一樣呢。」

  「是不一樣，這個是五花，只是較肥一些，雖看不見多少瘦肉，不過...」

  姜皎翻過五花肉，麻利的去掉皮，將雪白的肥肉單獨收拾好，留下連肥帶瘦的一部分，則仔仔細細的切成薄片。

  「能用來做點其他的，也不錯。」

  姜棄想要幫忙，於是忙裡忙外打了兩桶水，將方才用來焯豬心的大鍋仔細清洗了一遍。

  五花肉放進鍋中，再加上一瓢冷水，姜皎填上柴，等到鍋里水分被蒸發，拿起木鏟每隔個三兩分鐘，就輕輕翻動一遍。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鍋內響起悅耳的「噼啪」聲，原本粉白相間的五花肉，漸漸被熬成了誘人的金黃色。

  姜皎看準時機，將切好的蔥姜放進鍋里，等到五花肉都被炸至酥透，她將噴香的豬油渣撈起，撒上一把細鹽，遞到了姜棄面前。

  「嘗嘗。」

  打從肉香一起，姜棄就已經克制不住地吞起了口水。

  之前姜皎也經常熬豬油，不過用的都是純肥的豬板油，熬到十成透，剩不下多少油渣，更是達不到她認為可以入口標準，哪裡能比得上此時放在眼前這盤金燦燦的豬油渣。

  光是聞見那香氣，在雨幕當中悠悠蕩蕩的傳出老遠，引得不少街坊鄰居探出頭來，想要看看是誰做了什麼好吃的。

  當瞧見姜皎的身影時，也就沒誰會覺得驚訝了。

  姜棄拿起一塊肥瘦相間的豬油渣，緩緩送進嘴裡，牙關才一碰上，他就禁不住瞪大了雙眼，更是下意識嚼的更快了些。

  豬油渣有三層肥瘦，口感皆是不同，瘦肉硬酥可口，咬下時能聽到一聲「嘎嘣」脆響，肥肉部分呈誘人的金黃色，噴香卻不膩人，仿化作一股熱氣，融化在了舌尖。

  當真菜如其名，香濃油潤，酥的掉渣。

  姜棄在吃下第一塊後，就已經停不下來了，兩腮鼓的如同囤食的倉鼠，他一邊嚼著，一邊還不忘含糊不清地誇讚：

  「耗遲！炒雞耗遲。」

  看他吃的滿嘴油光，姜皎忍不住笑了，給姜棄擦淨了嘴，她回頭仔細聽了聽房內的動靜，幸在阿羞沒能被吵到，好能多睡一會兒。

  用乾淨的布巾圍住正在烹煮豬心湯的砂鍋，最大程度保留了滋味，姜皎提起扇子慢悠悠的著火，在周圍的雨幕包裹下，倒也查不見幾分寒涼。

  姜棄靠在她身邊，用小碟子單獨盛出了些許豬油渣，正用手慢慢撿著吃，還時不時向著姜皎餵上幾個。直到接連吃了十幾塊，將碟子底都沾乾乾淨淨，他才戀戀不捨的擦乾淨手，小聲說：

  「姐，我吃飽了，剩下的給阿羞姐留著吧。」

  「這麼懂事？」姜皎不由笑了，在姜棄發間揉了一把，「明天想吃什麼？姐姐給你做。」

  「都好。」

  姜棄依偎上她的肩頭，先撒嬌似的蹭了蹭，緊接著又覺得他已經是個大男人，不該如此幼稚，於是挺起胸膛，加重了語氣說：

  「姐姐做什麼都好吃！」

  他故作小大人的模樣，著實有幾分可愛。

  姜皎彎了眼，正欲再次開口時，忽聽身後有動響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