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請客！

  頂著無數驚駭的目光 ，楚贏隨手丟下捕快的佩刀，又恢復了如方才那般和煦的神情。

  他擦淨了手，也不去看身後滿地的狼狽，只同姜皎道：

  「可是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多謝了。」

  姜皎搖了搖頭，同其他人或怕或焦的神情不同，她面色平淡依舊，仿對堂堂一個捕快竟落成這副慘狀，並無什麼驚訝一般。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姑娘無需客氣。」

  

  楚贏忽走近一步。

  使得姜盛茹不由驚叫出聲，她急急後退，卻不料腳下絆到一塊石頭，竟一屁股坐進了泥水坑裡。

  華貴的裙裝瞬間布滿了污痕。

  連髮鬢的金釵，都晃掉了幾根流蘇。

  感到污水染身的冷意，姜盛茹瞪圓了眼睛，再次扯了嗓子嚎了起來。

  楚贏同她擦身而過，淡淡留下一句：

  「還真熱鬧。」

  姜盛茹當即叫的更為悽厲了幾分。

  眼看楚贏漸漸接近，蘇嬌嬌有些緊張，暗中拽了姜皎的袖口，想要將她向身後扯。

  「小老闆，這人有些古怪，你小心些。」

  「沒事。」

  姜皎搖了搖頭。

  將菜刀放回到灶台邊，她又很是心疼的，拂了拂桌上的木屑。

  她之前有些激動，不小心在桌面砍出了一道痕跡，現在反應過來，頓時後悔不已。

  換一張桌子，可貴得很呢。

  「這是你的麵攤？倒是...」

  楚贏本想要誇讚上兩句，但在看清麵攤全貌的一刻，那些話皆被盡數卡在了喉頭。

  他想了想，委婉道：

  「挺別致的。」

  「還行。」

  姜皎抿唇一笑，謙虛接下他的讚揚，道：

  「要吃麵嗎？看在你幫了我忙的份上，我可以...」

  她嗓音一頓。

  在蘇嬌嬌等女的注視下，姜皎的眉宇間，漸漸浮起一抹痛心疾首的神情來。

  「請你吃一碗！」

  「剛才遇見麻煩的時候，小老闆都沒這麼緊張過。」

  阿羞嘴裡悄聲嘀咕著。

  然望向姜皎的眼眸當中，卻有暖光流連輾轉。

  不僅是阿羞。

  其他姑娘的神情，也有了不少的變化。

  她們身在青樓，踏步紅塵，早習慣了被羞辱厭棄，各種難聽的言辭，更如同家常便飯一般，聽得耳朵要冒出繭子來。

  所以在聞得捕快的譏諷時，心裏面雖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習慣了裝聾作啞。

  可沒誰想到。

  姜皎竟會站出來維護她們。

  給予了青樓女子們，一生當中最大的敬重。

  蘇嬌嬌眉頭微皺，冷眼打量了楚贏一番，越看越是覺得他這人危險的緊。

  敢大庭廣眾對官差動手，又是一副全無畏懼的模樣。

  若不是有所依仗，那就只能是個亡命之徒了！

  蘇嬌嬌心裡發驚，擔心姜皎的安危，她強行鎮定了面色，又重新坐回了板凳上，冷著臉道：

  「小老闆，我的份兒還沒做好呢。」

  「都記著。」

  姜皎點點頭，正要回去煮麵，想起楚贏還未應聲，她側眸瞥過去一眼，問：

  「不吃？」

  楚贏本不想多留。

  但姜皎那副心疼不已的神情，著實頗為有趣。

  再加上麵攤里的其他姑娘，都在用一副瞧江洋大盜的神情，在暗中盯視著他。

  仿生怕一個不留神。

  她們的小老闆就會被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楚贏挑了張乾淨的桌子，在蘇嬌嬌滿眼警惕的注視中，笑道：

  「那就，勞煩姑娘了。」

  他容貌太俊。

  又攜著滿身的貴氣。

  和姜皎這老舊殘破麵攤比起來，簡直如同兩個世界的人般。

  但楚贏對此，卻並未露出半分的嫌惡之色，反而頗有些興味地打量起了姜皎。

  因姜盛茹和捕快的到來，方才煮的一鍋麵來不及出鍋，都已被煮化，成了濃稠的漿糊。

  可惜了姜皎一鍋上鮮煮麵湯。

  姜皎暗嘆一聲，舀出鍋里的漿糊，頭也不抬地潑了出去。

  「姜皎！」

  姜盛茹帶著滿肚子怒氣，及一身污水，剛起了身就想沖向姜皎，卻沒料想到一鍋漿糊迎面潑來，直接扣在了她的整張臉上。

  濃稠的漿糊，沿著她的面頰滑落。

  燙的她尖叫一聲，卻沒想到吞了一大口漿糊進肚，這下被噎的連哭都哭不出來。

  姜聽荷站在不遠處，早傻了眼。

  事情走到此時這一步，屬實超出了她的意料，本想著教訓姜皎，讓陽春麵攤維持不下去。

  誰成想到。

  最後倒了霉的，竟成了姜盛茹。

  姜聽荷見她滿臉漿糊，渾身污水，一副將要發瘋的德行，連忙止住了上前的腳步。

  餘光偷偷掃過楚贏，她抿了抿唇，心底莫名起了些許蕩漾。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呢。

  姜皎重新換了一鍋清水，丟進兩顆香鍋，等到水沸，煮上了一大鍋的細面。

  阿羞立刻露出一副垂涎的神情，踮著碎步跑向姜皎，路過姜盛茹身邊，還不忘在她的腳背上，留下一個清晰的鞋印。

  「你這賤人，居然敢踩我！」

  姜盛茹紅了眼，接連吃癟個不停，又被一個青樓女子嘲弄，她哪裡能受得了？

  一抹臉上的漿糊。

  她轉過頭，向著悠悠轉醒的捕快，發了瘋似的尖叫。

  「你不是捕快嗎？快抓她回衙門啊！還在這裡磨蹭些什麼？！」

  捕快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在發出動靜之前，先吐出了兩顆沾著血的後槽牙。

  「閉嘴!」

  捕快低吼一聲，狠狠瞪了姜盛茹一眼，他撐著牆壁，喘了好半晌的粗氣，才勉強地站起了身。

  「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官兵動手！」

  楚贏挑出一雙筷子，也不去看他，只道：

  「還想打？」

  「我...」

  捕快方才挨了一拳，到現在還沒緩過來，胸腹翻湧的厲害，仿連早飯都要隨著血一併竄出喉頭。

  他到底露了怯，沒敢接話，只色內厲荏地道：

  「給老子等著！」

  將狠話放完。

  捕快轉身就跑。

  留下姜盛茹獨自站在原地，任由漿糊沿著下巴滴落。

  鍋里的面已經煮好，姜皎分好碗，又挨個撒上翠綠的蔥花。

  香氣溢開。

  楚贏嗅到這般美妙的滋味，亦食指大動。

  他還是第一次知曉。

  陽春麵也能夠香飄十里。

  「今日牽連了各位，這碗面...」

  姜皎深吸了口氣，咬著牙做出了一個違背祖訓的決定。

  「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