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苦夜
2024-10-10 03:50:59
作者: 彎彎小月
「滴答——」
一滴水從低矮的青磚上滴下來,滿是泥污的地面積了一灘的水,這在樣的環境裡,虬彥不得不彎下腰才能通過。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嘖。」
沈妙楚聞言,說道,「這恐怕不是什麼地窖,又通風有漏水,看起來倒像是兗州城裡排污的水路。」
虬彥沒說話,只是腳步一頓,抬起光亮微弱的油燈,灌進來的風把燈火吹得直發顫,沈妙楚見到這一幕都膽戰心驚,生怕風再大點,燈里的火苗就要熄滅。
原以為前方沒路了,可接著燈火,沈妙楚依稀能看見黑黝黝的一條路,她問道,「虬彥叔,怎麼不走了?」
「噓!」虬彥噓聲,「你聽,好像有哭聲。」
說著他把耳朵靠近一旁的牆壁。
沈妙楚也學著他的樣子,仔細一聽,還真能聽到一陣斷斷續續,微弱又悽慘的哭聲,像是個孩子發出來的,她頓時睜大了眼,「地牢就在前面了!」
聽到聲音的兩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往前走去,不一會的功夫就看到了一間間由木架子搭起來的簡易牢房,粗略一看沒覺得有什麼,走進了一看,他們兩人都嚇了一跳。
「這是水牢!」沈妙楚一驚,「他們居然被泡在水裡!」
原來,這本來是兗州的地下排水溝,因為兗州地勢低,在地圖上看起來就是一個大坑,所以每當春季下雨時,兗州城內的水都很難排走,積累的水一多就容易洪澇,於是就有了這個能通過人的排水溝。
主簿府的柴房下邊恰好是水溝,發現了這個巧妙的結構之後,主簿就起了壞心思,他把水溝利用起來做成水牢,有什麼不聽話的犯人就抓緊來關著,三天下來,沒有一個犯人能撐得住。
虬彥提起燈一照,發現李面居然還關著一個男人,可這男人臉都被泡的發脹,一絲呼吸都沒有的樣子,「還活著嗎?活著就吱個聲!」
他大聲喚了幾聲,可水牢里關著的男人死忠沒有動一下,他心一顫,「看來是死了。」
沈妙楚早已經越過虬彥,來到一排水牢前,裡面少則只關了一個人,多則五六個關在一起,有老有少。
直到哭聲越來越近,沈妙楚看見一個緊緊抱著木架子頂部的小孩,她忙上前焦急地問,「孩子,你怎麼了!」
黑暗中驟然響起的聲音把小孩嚇了一跳,小孩尖叫了一聲,抱著木頭哭的更大聲了,沈妙楚趕緊出生安慰,「你別怕,我是大夫,你們很快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虬彥聽見聲音也趕了過來,昏暗的燭火下他們看見水牢里,一個女人用繩子把自己纏在木架子上,雙手呈托舉狀,而這個哭泣的小孩正被她高高舉起,以至於小孩可以輕鬆地保住木架,而此刻女人的臉早已泛出死人才有的青白,高高舉起的手上甚至出現了屍斑。
沈妙楚呼吸一滯,很顯然,這位雙手托舉起小孩的女人正是孩子的母親!
許久未見到光亮的孩子面對這樣微弱的燈火依舊覺得刺眼,她哇哇大哭,「你們真的是人嗎?快救救我娘,娘我娘她怎麼不回答我。」
這哭聲讓沈妙楚不由得鼻尖一酸,她環顧著水牢,卻發現木架子上方的牢門鎖著一把鐵鎖,沒有鑰匙,那就只能依靠蠻力了。
「我來!」
虬彥似乎和她有了默契,他向後退了半步,敲了敲幾根木頭,最後選了一根被水腐蝕比較嚴重的,狠狠一拽,「咔吧」一聲悶響,木牢就破了個口子,有了缺口就好拆了,沒一會的功夫,虬彥掰出一個能容得下小孩出來的口子。
「別怕,咱們來救你了!」
說著,他長手一伸,把裡面哭泣的孩子抱了出來,一下一下輕拍著孩子單薄的脊背安慰。
「咱們先出去,得找些幫手!」
沈妙楚大致算了下水牢里關著的人,少說也有三十多個,光靠他們倆可沒法把這麼多人救出來。
很快,他們帶著孩子上到地面,虬彥蒙著孩子的眼睛,對著副使說道,「去把棚戶那邊的人全都叫來!還有郎中大夫,能叫的全都給我叫來!」
「好!」
副使鬆開抓著的馮衙役,正欲離開。
孰料虬彥才剛剛站穩,馮衙役就瘋了似的撲上去,「丫丫,我的丫丫!」
虬彥懷裡的孩子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停住的哭聲再次響起,「爹——」
聽到這聲滿是絕望的呼喚,馮衙役發了狠似的,從虬彥懷裡搶過孩子,抱在胸前,脫力一般跪在地上,臉上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和悲痛交織的複雜。
虬彥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半晌過後把目光轉向一旁地上的主簿,如果不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副慘劇?
……
夜晚,所有被關在水牢里的人總算被救了出來,主簿府的院子裡擺著十幾副擔架,上面蓋著白布,大片的白象徵著死亡,看見這一幕,副使覺得胸腔里壓抑極了,好像始終有一口氣堵著吐不出來。
「校尉,現在該怎麼辦,這些屍體全都拉去燒了嗎?」
龐校尉咽下喉間的堵塞,「趁著門口還有百姓在看熱鬧,讓他們把大家都喊過來,認一認死者都是誰的親人,告訴他們,見完這一面就得拉去燒。」
埋在白菜田裡的還好,那些泡在水裡死去的百姓,說不定身上還帶著鼠疫,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沈妙楚從空間裡拿出一些護具,丟給龐校尉,告訴他前來認領屍體的百姓都得帶上手套的面罩,不然很容易感染。
兗州城的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前半夜是不時響起的哭聲,後半夜,城裡散落了一地白色的骨灰。
剛剛找回了孫女屍骸的王二爺敲開城南做棺材的劉跛子的鋪子,用最後的積蓄換了一口薄薄的棺材;一個臉上以經長出皺紋的衙役跟著燒屍體的侍衛來到火堆前,朝火丟出一捧紙錢,燃燒著的火堆里有他的母親。
「黑髮人送白髮人,好好的一家子七零八落,小孩沒了爹沒了娘,哥哥沒了弟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