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會好起來的

  「阿妮——」

  不知夢見了什麼，阿子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冷汗順著脊背滑落，單薄，但是乾淨沒有異味的被褥也從身上滑落，他頓時感到一陣冷意，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這聲驚叫引來了屋子裡其他人的不滿，屋裡的人紛紛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阿子，但阿子壓根沒注意到這點。

  他環顧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雖然屋裡有些涼，但是比起自己那個塌敗的『家』不知好上多少倍，他發現本來受了傷的手用紗布包紮了起來，身體裡那種疼痛感已經沒那麼強烈，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帶著妹妹來到了京城，那個打他的人沒說慌，京城真的能遇到像教他殺豬的屠戶一樣的貴人！

  但是阿子來不及高興，阿妮呢，他的妹妹呢？

  

  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眼，是看到一個穿著奇怪衣裳的人向他跑來，妹妹在那些人的手裡！

  「阿妮！」

  阿子想也不想就從床上跳下去，鞋子也不穿，光著腳就跑出屋子，一推開門，嘈雜的聲音潮水一般向他湧來，門前穿著奇怪白色衣裳的人來來往往，有和他一樣穿著粗布麻衣的，也有穿著甲冑的，什麼人都有，唯獨沒看見他的阿妮。

  這還是阿子第一次看見這麼多人，他感到迷茫和不安，阿妮不在身邊，他也不知道往哪裡去找。

  這時，穿著防護服的青魚餘光定在阿子的身上，是她給這個孩子包紮的傷口，所以她有些印象，看見阿子光著腳踩在泥地上，她走上前去，關心的問道，「孩子，你怎麼不穿鞋？」

  阿子正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院子，耳邊忽然聽到這輕柔的聲音，他回過頭，對上一雙滿含著關切的剪水秋眸里，這樣的眼神他只在村口編草鞋的阿婆眼裡看到，可是熬婆去世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想到這，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雙眼躲閃著，最後停在自己的腳上。

  這個孩子怯生生的模樣落在青魚的眼裡，她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個孩子或許無依無靠，因為什麼都要靠自己，所以才看什麼都萬分小心謹慎，生怕給自己或者別人帶來麻煩。

  想著，她無聲嘆息，緩緩說道，「孩子，你還是回屋去吧，鼠疫情況還沒穩定下來，你這么小的孩子亂跑，很容易被人疏忽，萬一你跑到了病人聚集的棚戶，那可就不好了，那種地方可不是隨便進出的，聽到了嗎？」

  因為她穿著這身衣裳，不便於接觸孩子，青魚乾脆把語氣冷下來，這樣還能讓孩子對她的話多幾分重視。

  果然，阿子聽到這話，儘管臉上有些擔憂，但還是很誠實的轉身回屋，青魚不忘提醒他，「記得把面巾戴上，戴上了就別輕易摘下來。」

  說完，青魚正要把房門關上，阿子卻回頭，聲音顫抖的開口，「大，大夫，我妹妹呢，她現在在哪裡？」

  「你妹妹？」聽到這話，青魚動作一頓，想起和這個孩子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病的特別嚴重的小女娃，甚至到了需要王妃親自出手的地步，不過好在送來的及時，王妃說如果再晚一點，天上的神仙都無能為力。

  「那個小娃娃病的嚴重，現在還不能下床，單獨待在一間屋子裡，有大夫看著她，你不用擔心，快進去吧。」

  來到這裡的災民越來越多，屋子也快要不夠用了，只有病情特別嚴重的才能單獨一間屋子，在別人眼裡看來的殊榮其實是另一個地獄。

  阿子看著合起來的門，惶惶不安的心坦然平靜下來，他跳回自己的小床，從枕邊拿起面巾，學著別人的樣子遮住下半張臉，妹妹還活著，真好。

  這邊，儘管沈妙楚空間裡已經生產了不少的疫苗，但她始終不得空閒，很多聽說京城有了治療鼠疫的特效藥的醫者紛紛從各地趕來，就是為了親自證實這個消到底是真是假，陰差陽錯的，這居然給了沈妙楚很大的助力。

  沈妙楚本以為自己腦袋裡裝著的後世的醫學理論在這片落後的土地上或許很難被人理解，但出乎她的意料，很多醫者舉一反三，甚至在親眼見證她從泥土裡提取鏈黴菌移植到米漿製作的培養液之後隱隱意識到了微生物的存在。

  在這之後，沒有人會因為她的年齡而質疑她的醫術，更不會有人因為她是個女子而對她抱有偏見，人們只知道，如果不是這個叫做沈妙楚的女子，他們只怕是活不過這個鼠疫爆發的冬天。

  蕭景珩站在人群之後，看著沈妙楚忙碌的身影，眼神幽暗，深邃的恍若落入寂靜的深海。

  糧食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一刻，他遠遠望著沈妙楚的影子，覺得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記得在江面遇刺分開那時，他就暗暗發誓，找到沈妙楚之後，他一定不會再讓自己失去她了，可是現在，他怎麼覺得自己和沈妙楚離的越來越遠，儘管她就在自己眼前……

  他垂下眼眸，寬大袖子下的手暗暗握成拳，良久，他轉身就要回到搭起來的帳篷里去，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將他叫住。

  「王爺，王爺——」

  蕭景珩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原來是昨日派出去的侍郎，他不是去榮昌府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侍郎停在蕭景珩跟前，氣喘吁吁，「王爺，好消息，糧食的問題有找落了！」

  蕭景珩大吃一驚，「你說什麼？」

  侍郎從懷裡掏出一章捲起來的信箋，遞給蕭景珩，「王爺，顧氏商隊的人帶著糧食上京來了！」

  蕭景珩來不及多想，先把信箋上的內容讀了再說，三兩下看完，他眼底露出喜悅的光，「太好了，傳令下去，多派一支隊伍到安邑郡外的卡哨守著，在清理一個庫房出來，顧氏商隊帶來的米正好解咱們的燃眉之急！」

  說著，他餘光飄向遠處的沈妙楚，看著她沒有一刻停歇的樣子，心中忽然就充滿了動力，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