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善意的謊言

  宋承安挺拔的身影佇立在臥室門口，手臂搭著向意晚的外套。走廊里昏暗的燈光傾瀉在他的身上，夜色模糊了他的側臉線條。

  他的表情耐人尋味，直愣愣盯著向意晚看，讓她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四目相對，氣氛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難不成向意晚剛才跟外婆說的對話，都被宋承安聽進去了？

  大型社死現場……

  「宋總，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向意晚硬著頭皮主動打破沉默。

  聞言，宋承安把外套遞了過去，語氣冷冽疏離：「你的衣服落車上了。」

  原來是來送衣服的。

  向意晚稍稍鬆了一口氣，幸好剛才跟外婆的對話沒被聽到，否則日後該如何面對宋承安？

  「謝謝。」

  上前接過外套，向意晚小聲叮囑道：「很晚了，回去的時候開車小心點。」

  原本只是客套的一句話，卻被宋承安曲解意思：「要是信不過周毅的車技，你來開。」

  「……」

  好吧，當她沒有說過。

  向意晚露出禮貌而不失分寸的笑容：「我送你出去。」

  宋承安沒吱聲，轉身就走。

  兩人並肩而行，穿過院子來到種滿白蘭花樹的小路。

  宋承安最近的情緒有點難以捉摸，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向意晚選擇全程閉嘴。

  然而走出沒多遠，身旁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

  後方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和她的輪廓被困在昏暗的光影中。入夜後氣溫下降，他只穿著單薄的襯衣，迎風而立、風度翩翩，成了夜色中最亮眼的一道風景線。

  他似乎有話要說，卻遲遲沒有開口。

  「宋總，你是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向意晚看不清宋承安的表情，卻猜到他的想罵人。

  「高珊給我推薦了一位專門研究阿爾茨海默症的名醫，下周會來南城開研討會。這種病的不可控性高，但是醫學干預能儘可能減慢病情的惡化。」

  宋承安的語速特意放慢，短暫的停頓以後再次開口：「還有，記住我今晚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好好工作，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兜兜轉轉，又重新回到這個話題上。

  向意晚是成年人，有成熟的思想和分辨好壞的能力。她對林誠的初印象雖然不錯，但沒往男女朋友之事去想。

  剛才跟外婆說的那番話，也不過是哄老人家高興罷了。興許明天醒來，她就忘了。

  而且，作為老闆宋承安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她不過簽了一年勞動合同而已，又不是賣身，還需事無巨細聽從他的吩咐嗎？

  向意晚心裡不爽，卻沒繼續爭辯，敷衍道：「是的，我會謹記宋總的教誨。」

  聽這語氣，應該沒把宋承安的話聽進去。

  他心裡不悅，卻忍著沒有吱聲。

  這些年有他護著，她沒經歷過世間的險惡。只要碰過壁，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回去吧，這裡風大。」宋承安丟下這句話，轉身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向意晚才緩了過來，裹緊外套重新回到屋子裡去。

  宋承安最後的那句話，是在關心她嗎？

  不，一定是擔心她著涼生病了，會影響工作進度。

  少自作多情！

  這天夜裡，向意晚破天荒失眠。

  梁護工送來一張看護床，她躺在上面輾轉反則睡不著。今夜的事，對於外婆來說不過一段小插曲而已。

  她睡得又香又甜，還打起了呼嚕。屋子裡開了暖氣，她居然踢被子。

  向意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爬起來，檢查外婆的被子有沒有蓋好。檯燈下，她一頭銀灰色的白髮，眼角也多了許多皺紋。

  外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老，而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哪怕像她期待的那樣，帶男朋友過來見一面，也做不到。

  她並沒有外婆說得那麼好。

  工作累死累活，感情一團糟。耗盡積蓄把父母曾經的服裝店買回來，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過，向意晚從不後悔做過的每一個決定。

  一如當初以狼狽的姿態成為宋承安的情人。

  他們陪伴彼此四年，有過美好的回憶。既然他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她會默默退出。

  這個世界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停車場。

  周毅抽完第三支煙的時候，才看到宋承安從養老院你走出來。他連忙把菸蒂丟在腳下踩了踩，大步上前迎接。

  「宋總，已經凌晨兩點了，需要直接去機場嗎？」

  這次臨時出差帝都，是因為分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目前看來不太好處理，需要宋承安親自出面。

  本想把向意晚也帶上，結果出了這事。

  「直接去機場，把明天中午的會議提前，後天回來。」宋承安說完，俯身上了車。

  周毅隨後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離開養老院。停車等候紅綠燈的時候，他瞄了眼後視鏡問到：「宋總，向經理那邊需要找人幫忙嗎？」

  當了那麼多年助理，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一個小小的項目經理能讓宋大少爺親自出面，周毅打死也不信兩人沒有藕斷絲連。

  小年輕嘛，吵架冷戰很正常。

  宋承安揉了揉眉心骨，淡淡地說：「我已經跟秦朗打過招呼，他會派人看著。對了，這次你不用陪我去帝都，留下處理這邊的事。」

  每次出差，周毅都會貼身跟著。哪怕有其他保鏢隨同，他也不放心。

  畢竟宋氏集團早些年擴張得太快，對外樹敵太多。加上宋柯經常使絆子，宋承安出門在外都都會更小心謹慎。

  「宋總，沒有什麼比您的安全更重要。這裡的事我會安排其他人處理，還是由我陪您去帝都吧。」周毅堅持初衷。

  宋承安掀了掀眼皮，反問道：「你在教我做事？」

  「宋總，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毅吃了癟，嚇得大氣不敢喘。

  他這不是擔心宋大少爺的安全嗎？

  看來剛才送衣服進去的時候，他又跟向經理吵架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躺槍？

  「如果你的那些手下還不能確保我的平安，這些年都白養了。就讓小四帶人跟著，這兩天你留在南城幫我調查一個人。」宋承安鬆了松領帶。

  「調查的對象是？」

  「林誠，匯成金融的項目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