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人

  汪海說的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可以商量的意思。

  衛明知道這是原則性的問題，多說無益。

  兩人遂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開始繼續討論呂梁的這個案子。

  「你那個行動報告……調查的怎麼樣了？」

  汪海神色糾結，但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衛明知道，相對於層出不窮的兇案，內部的團結才是汪海如今更加關心的事情。

  「行動報告我都看了，沒有問題。不過……」

  「不過什麼？」

  衛明前半句話落，汪海神色明顯輕鬆了很多。只是等到最後的那兩個字出現，他的神色又猛然緊張了起來。

  這一切衛明都看在眼裡，他當然知道汪海所擔心的是什麼。

  

  他將手上的行動報告推至一邊，道：「團隊內部沒有問題，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的判斷沒有出現錯誤！」

  「你這……不是相互矛盾嘛！」

  汪海此時著實有些糊塗，實在是有些跟不上衛明的腦迴路。

  「走一步看一步吧！」

  衛明指節敲了敲桌子，沉吟了一下，道：「這個時間我能不能去探視一下吳陽剛他們，我有些事情想跟他們確認一下！」

  「……你等我打個報告吧！」

  汪海神色為難，衛明止不住嘆了口氣。

  「那汪局你先忙，我去扔下垃圾！」

  衛明指著桌子上的食盒正待起身，卻見一個身著便衣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將桌子迅速收拾乾淨，而後轉身離開。

  而在這一過程中，汪海只是淡淡瞥了對方一眼，又揉著眉心思考著打報告的事情，對於這名中年男子的出現好像沒有一絲驚訝的樣子。

  衛明愣了一下，指著在警局各處忙活著處理垃圾的中年男子，疑惑道：「他是誰？」

  「他？」

  汪海聞言抬頭看向衛明所指的方向，後道：「你說老唐啊，他是我們局裡負責打掃衛生的。」

  「打掃衛生的？」

  衛明沒回過神來。

  楞了好一會兒，道：「警局裡有這個編制嗎？」

  「這個倒沒有，不過老唐是個特殊情況，警局裡的人都知道的！」

  「特殊情況？」

  衛明念叨了一下這四個字：「怎麼個特殊法？」

  「那行吧，就聊聊他！」

  汪海朝衛明那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開始說起來。

  老唐本名唐仁，江城本地人，42歲。

  年輕時數次想考警察學院，但都以數分之差落選。之後便舍了想當警察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做了普通人，娶妻生子。

  平凡而又充實的生活，一切都極為正常。

  只是這樣的日子在唐仁兒子唐寶三歲那時發生了改變。

  那天是唐寶三歲生日。唐人夫妻倆帶著他去遊樂場玩。唐寶極為好動，在夫妻倆一個轉身取票的功夫，就跑到邊上玩了。

  夫妻倆取完票後，找不到兒子的身影了。

  唐寶丟了。

  遊樂場人來人往，夫妻倆遍尋無果，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查了監控。

  監控視頻中顯示，唐寶被一個小丑扮相的人抱走了。

  那一年，唐仁二十五歲。

  夫妻倆自此之後就往返於去警局與尋找唐寶的路上。

  一個月……

  一年……

  五年……

  唐寶仍舊沒有消息。

  唐仁三十歲了。那一年，唐仁妻子精神出了巨大狀況，臥軌自殺了。

  埋葬了妻子之後，唐仁繼續踏上了尋子之旅。

  他沉默不語，執著於警局與尋子的路上從未放棄。

  一年又一年，直至現在十二年過去了，唐仁仍舊在尋子的路上從未停下腳步。

  所有人都覺得唐寶肯定是找不到了，並且就算找到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肯定不會再認他這個父親了。

  但唐仁還是沒有放棄。

  唐寶是他的親生兒子，一定會認他這個父親。他說，找到唐寶是妻子的遺願，他不能讓妻子在地下也過的不安寧。

  長年往返於警局之中，他極有眼力見，時常會幫警局打掃衛生。

  警局裡的人開始有些錯愕，但時間長了之後，都習慣了他的存在。

  就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江城市局的人員來往調動了好幾批，但唐寶被拐案一直都是他們著力查辦的事情。

  這已經成了一個傳統。

  唐仁雖不在編制，但卻也成為了市局中默認的一份子。

  ……

  汪海話語中儘是同情，連帶著衛明的心情也沉重了下來。

  衛明喝了口茶水緩了下神，道：「世界上竟還有毅力如此堅韌之人，擱在尋常人身上怕是早就崩潰了吧！」

  「那可不是，說實話老唐真的太不容易了，不論時間再過久遠，為了這份堅持我們都會想盡辦法將唐寶找回來！」

  衛明想了想，道：「一碼歸一碼，唐仁的行動報告能不能給我看下？」

  「這……也好！」

  衛明坐在那裡等待，幾分鐘後汪海將一疊文件拿了過來。

  唐仁：編外人員。

  負責事物：打掃衛生，內務協助。

  工作時間：上午九點鐘至中午十二點。

  薪酬：每月2000元人民幣。

  資料前面是對唐仁工作職務的簡單介紹，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唐仁的打卡記錄。

  如上所示，唐仁每天上午在警局上班，中午在警局食堂吃完便飯後就去了市中心中央廣場一直到夜晚十二點才回去。

  而根據唐仁所在小區監控收集的情況來看，他中途從來沒有外出的習慣。

  因此唐仁一來沒有作案動機，二來沒有作案時間。

  這人可以直接排除了，的確是個苦命的老實人。

  衛明想了想，道：「汪局，唐仁經濟收入低下怎麼會天天去市中心那麼繁華的地方？」

  「唉，這說來也是讓人唏噓啊！」

  汪海嘆了口氣，道：「唐仁每月除了留五百顧生活，其餘的錢全都用來列印尋人啟事跟傳單。

  他說市中心那邊人流量大，找到孩子的可能性就會相對大上很多。」

  「……」

  一個堅持執著的慈父形象在衛明眼前漸漸清晰。

  衛明盯著這個意識體看了半天，嘆道：「情況了解的差不多了，汪局要不先忙吧，我先在這轉轉，你那會見方婷等人的申請報告下來之後給我說下！」

  「嗯，那你自己轉吧，警局裡事情挺多的，我先去忙了！」

  汪海話說完之後就離開了這裡，唯留下衛明一直坐在那裡沉思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