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京秘訪葬寶圖

2024-10-06 05:11:12 作者: 岳南

  譚溫江本想好好休息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趕赴軍部匯報探知的情況。想不到時近半夜,孫殿英的副官打電話到師部,說鈞座命譚溫江連夜趕到軍部,有要事相商。譚溫江極不情願又有些興奮地從睡夢中起身,帶上副官和兩名隨從侍衛,騎馬向薊縣軍部匆匆趕去。他心中明白,所謂要事即東陵盜掘之事,看來這麻臉將軍有些急不可待了。

  果然,譚溫江一到軍部,孫殿英在聽取了他的短暫匯報後即告訴他,蔣介石自6月3日由北京返回南方後,又於7月3日偕李宗仁、馮玉祥、宋美齡等人抵達北京,準備於7月6日舉行四總司令祭奠孫中山靈柩的盛典。估計蔣介石這次來京,對中國的政治、軍事等事務都有新的說法和變更。為掌握確鑿的情報,孫殿英命譚溫江隨梁朗先老先生赴北京探察動靜,以最後決定東陵盜掘事宜,並向總指揮提出移防的請求。在一番密謀策劃之後,譚溫江連同副官、侍衛,夥同梁朗先帶的兩名侍衛,分乘兩輛轎車向北京趕去。

  臨走前,譚溫江恐自己赴京後東陵地區生變,極不放心地又給他的師參謀長金一山發出一函:

  一山弟鑒:別後於次晨八時安抵薊縣。奉軍憲諭,命乘汽車即赴通州、北京,代表晉謁總指揮,約明後日始能回馬伸橋。防地諸賴弟大力妥慎主持,各部所需給養,暫可由地方籌用。楊趙兩團給養馬乾,即直接與遵化縣籌辦,所借五千元須派幹員親到該縣坐催為要。由地方所要之車輛騾馬,暫為留用,候令發還。奉軍長諭,毛軍有開赴遵化之說,遇本師奉令開遵化時,吾弟即帶領楊團先開遵化布防,以御他軍進入為要。由遵化要大車三十輛,即派員押赴薊縣軍部為要。

  此請 勛安 並頌

  化宇弟台安

  小兄譚溫江七月六日

  為避免發生意外枝節,孫殿英又以個人名義致函第五師:

  逕啟者:查近日各方紛紛收撫匪徒,召集潰兵,槍枝缺少,服裝雜亂,我軍既未奉到正式明令,真偽也無從證實。茲為警備周密兼防其擾亂地方起見,所有一切雜色隊伍,未經本軍通知者一概不准接近我軍防地,望轉飭所屬一體遵照為要。

  

  專此順頌

  公祺

  孫魁元啟七月六日

  當譚溫江、梁朗先等人趕到北京兵馬司胡同徐源泉的府第時,這位徐總指揮隨蔣介石去西山參加祭奠孫中山靈柩的盛典剛剛回來。譚溫江等將攜帶的重金、名器等禮單呈上,並說了代表孫殿英拜謁之意。徐源泉自是格外客氣熱情。在談話尚未正式進入主題之前,徐源泉先是談了上午蔣介石偕宋美齡、馮玉祥、李宗仁、閻錫山、李濟深、李烈鈞、戴傳賢、張群、蔣作賓、白崇禧、鹿鍾麟、商震、徐永昌等近百人至西山碧雲寺孫中山靈柩前,舉行完成北伐四個集團軍總司令的祭告典禮。蔣介石親自擔任主祭,在靈柩前敬獻花圈,然後是馮、李、閻分別襄祭,接著由河北省主席商震代讀祭文。讀畢祭文,開棺瞻仰,及見孫中山遺容。

  徐源泉

  徐源泉將上午的熱鬧場面說完,呷了口香茶,然後開始一本正經地問起第十二軍的情況。梁朗先、譚溫江按事先跟孫殿英的密謀,一唱一和地敘述了軍隊在薊縣、遵化一帶,給養難以接濟的苦處,並請求這位總指揮准予調防到順義、密雲一帶。

  徐源泉聽罷,半天沒有吭聲,有些花白頭髮的頭仰靠在椅背上,眼睛微閉,右手的指頭輕輕地叩擊著木椅的扶手,明顯是在做慎重考慮。沉默了好長時間,徐源泉像從昏睡中醒過來似的說道:「既然如此艱難,移防也是應該的,但鑑於目前的局勢,此事我亦要向閻總司令請示。估計明天就可給你們回復。」

  蔣介石、宋美齡等在西山碧雲寺孫中山祭告大典現場留影

  徐源泉說完,梁朗先、譚溫江連忙點頭稱是,並趁機又說了一大堆恭維之言。待要告辭時,梁朗先又問道:「徐總指揮還有什麼訓示?」

  只見徐源泉挺了挺腰杆,面帶嚴肅地說道:「回去告訴魁元,蔣總司令此次來京,主要是借祭奠先總理之名,決定裁減軍隊之事,大概明後天這個裁軍會議就要召開。蔣公介石先生的意思是,北伐已經完成,全國將要統一,民眾亟待休養生息。目下,最緊要的問題就是裁軍。」

  「要裁減哪些軍隊?」譚溫江一聽裁軍,心中不安起來,焦急地問道。

  「哈哈……」徐源泉輕輕地笑了兩聲道,「此事尚無定論,但事情已明擺著了。那就是馮、李、閻的三個集團軍。」

  「那我們不在其中了?」譚溫江又問。

  徐源泉依然不緊不慢,面色冷冷地說:「不但要在其中,恐怕要首當其衝了。」

  「哦?!」梁朗先、譚溫江大驚。

  「事情很明顯,蔣先生是故意削弱旁系軍事勢力而獨擴大嫡系。作為直魯聯軍的舊部,命運是可想而知的。好在有我這個老頭子在這裡頂著,會盡力與他們周旋的。回去告訴魁元弟,不管出現何等情況,都要設法保住我的這支力量,只要我的人還在、槍不減,總會有地盤的。同時也勸他嚴格管束軍隊,好自為之。」徐源泉說到這裡,從椅子上站起身,梁朗先、譚溫江也知趣地起身告辭。待兩人跨出門檻時,徐源泉又叮囑一句:「剛才的談話非同兒戲,除讓魁元一人知道之外,不能對其他任何人講,二位明白便是。」

  梁、譚二人點頭答應,遂告辭而去。

  路上,梁、譚二人坐在同一車中默默無語。徐源泉所透露的消息,無疑是個噩耗。看來十二軍近兩萬名弟兄已成為魚肉,任憑蔣介石隨意切割了。時勢既然如此凶多吉少,那麼東陵盜掘一事無疑要加緊行動。當然,目前二人一時還難以完全明白為什麼徐老頭子要向他們透露這樣一件尚未公開的軍事秘密。其實就徐源泉而言,他知道自己非蔣介石的嫡系,指望看家的班底還是孫殿英的部隊及其他少量的雜牌軍。這樣故意透露的目的,無非是在警告孫殿英的同時,又有些拉攏罷了。

  梁、譚二人各自想著心事,車子駛入中國飯店,他們要在這裡住下,好進行下一步關於探訪東陵地宮葬寶圖的行動。

  當天下午,梁朗先帶了一名侍衛,便衣打扮來到了地安門外一條狹窄的胡同,待拐過幾個彎,進入了一座小巧精緻的四合院。這是梁朗先早年在京時很要好的一位何姓太監的私宅。何太監早年曾侍奉過慈禧,跟李蓮英關係非同一般,想來他應知道帝後隨葬珍寶的情況。

  出來迎接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太監模樣的男人,等問了梁朗先的姓名和大體經過,這人便回到後邊的房子向何太監做了通報。

  儘管何太監久病纏身,行將就木,但聞梁朗先前來拜訪,他異常興奮,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讓這個男子攙扶著,步履蹣跚地來到前房的客廳。「學卿(梁朗先的字),你可想殺我了。」何太監傳出了沙啞而尖厲的聲音。

  梁朗先被這多年未能聽到的怪誕的聲音和何太監那滿頭飄散的白髮,以及那張核桃皮一樣乾癟、黑瘦又有些枯黃的醜陋不堪的臉嚇了一跳。他本能地從座椅上站起身迎了上來,沒有打拱,卻悲喜交集地拉住了何太監那雙像冬天的樹枝一樣乾瘦粗糙的手。

  一陣短暫的寒暄,何太監訴說道:「咱倆自上次分別,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現在我已經成了快要死的人了,要不是我的義子整天服侍左右,怕再也難跟您見上一面了。」何太監有些傷感地說著,示意身邊攙扶的那個太監模樣的男子:「來,快給你梁爺請安。」

  梁朗先搶步向前,連稱不敢當,然後將何太監扶到椅子上坐就。

  當兩杯香茶端上來後,梁朗先吩咐跟來的侍衛將攜來的重禮的禮單呈上。何太監早已成為落魄之人,見這梁朗先突然送來如此貴重的禮物,揣測之中又有幾分不安和感動。

  梁朗先並不馬上提出東陵的事,他的話題總是在何太監當年宮廷生活中最榮光的那一段,以及兩人交往中最值得回憶的事中打轉。這讓處於孤獨、寂寞,甚至絕望中的何太監陡感溫暖和幸福。兩人自是越談越投機。

  眼看日落西山,梁朗先讓侍衛到門外的飯館叫了幾個像樣的菜,打了幾斤好酒,表示晚上繼續和這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嘮叨幾句。當這一切置備齊全,每人的肚中增加了幾兩火辣辣的燒酒後,梁朗先開始按事先的計劃,一步步向正處於興奮狀態中的何太監發起攻勢了。

  話題極為巧妙和自然地轉到慈禧和東陵上來。隨著梁朗先好奇的提問,何太監滔滔不絕又略帶顯耀地談道:

  「慈禧老佛爺的定東陵,那修得才叫派呢,用的石料來自京西房山縣,大理石漢白玉來自雲南大理,砌陵用的澄漿磚來自山東臨清,有的磚瓦來自江南蘇州。整個陵寢使用的鋪地磚,要用桐油事先浸泡數月,連砌牆用的灰漿,都是用糯米汁拌和的,並且每砌一段就用又厚又長的鐵條攬固。故此,老佛爺的陵寢可謂堅厚無比,固若金湯。」何太監說到此處,又「嗞」地喝了盅酒,剛要繼續說下去,梁朗先插話問道:「那就是說老佛爺的陵寢是不怕被外人盜掘的了?」

  何太監聽罷,哈哈笑了兩聲道:「那倒未必,你沒聽過民間有句話,叫作『自古以來,未有盜不開之陵墓』。秦始皇的陵都能被項羽盜掘,何況老佛爺的陵墓。正因為如此,老佛爺生前曾對幾個管事的太監談起過自己死後葬儀之事。每當說及前朝許多皇陵都遭後人盜掘,地宮所藏的珍寶不僅被人盜走,陵墓主人還要受劈棺揚屍之慘劇時,慈禧老佛爺這不可一世之人主,也不寒而慄。有一天,我正在老佛爺身邊小心地伺候她,誰知她突然問我和身邊的同伴道:『你們說這陵寢地宮除修得堅固,還有啥法子可使陵寢永保無恙呢?』」

  「聽了老佛爺的話,我壯起膽子回稟道:『老佛爺容稟,佛祖釋迦牟尼曾說:人有三種毒,第一是貪,第二是瞋,第三是痴。瞋和痴都是有治的,唯獨人的貪心卻是永遠沒有止境的。中國的葬儀風尚一向提倡厚葬以明孝,故歷朝帝後帶去地宮的珍寶也越來越多。而當本朝一旦失勢後,就會有歹徒暗生邪念,鏟墓拆廬。自秦末項羽掘始皇陵之後,二十三朝的皇陵,至今沒剩幾個完好的,正所謂天下無有不可掘之陵墓。若想讓陵寢永保無恙,唯一的萬全之計就是薄葬,千萬不要厚葬,厚葬只是一時之光彩,卻由此埋下隱患的種子。關於此事,我聞漢代宰相張釋之有幾句諫漢文帝的話,說得甚好。他言:使其中有所欲,雖固南山終有隙;使其中無所欲,雖無石槨又有何憾耶!這句名言就是說,如把許多惹人眼紅的財寶埋在地下,就是把墳墓澆成一座鐵山,也會遭人盜掘失掉;要是棺材中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即便是將棺槨擺在大道兩邊,也不會有人來撬它。說到這裡,我望了一眼老佛爺,暗中窺視其喜怒。想不到慈禧聽罷,半天沒有吭聲,然後將那張黃臉驀地往下一沉,說道:『你這話好像是說大清朝氣數已盡,江山難保了?』說完又冷笑了兩聲。我一看這陣勢,知道大事不好,又斜眼看李蓮英的腳由原來的外撇突然改成里收,這是我們私下裡商定發現老佛爺發怒的信號。到了這時,我才在心中暗恨自己言多必失,惹來橫禍,不覺汗流如注,衣裘皆濕。為消除慈禧心中的殺機,我『撲通』一聲跪倒在老佛爺的腳前,不住地磕頭求饒。」

  「後來咋辦了?」梁朗先像聽一段驚險故事似的問道。

  「後來老佛爺不再理我,只是扭頭問在旁邊站著的大總管李蓮英道:『小李子,剛才他的話你聽見了,他勸我歸西時什麼也不要帶,你說這還成大清朝的體統嗎?古人都有玉能生寒,金能抗火的說法,都葬用了金縷玉衣,我倒像個叫花婆子一樣去見大行皇帝,行嗎?』」何太監說到此處,又喝了一盅酒,故意賣關子一樣瞅著梁朗先。

  「那李蓮英咋說?」梁朗先問道。

  「嘿!」何太監放下酒盅,抹了下嘴,說道,「這李大總管是何等聰明之人,他立刻瞪了我兩眼,又在我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嘴裡說著讓我滾起來,免得讓老佛爺看著生氣。我知道,他這是暗中救我,就趕忙跪爬到一邊直起身不再吭聲,這事就算過去了。只見李大總管討好地對慈禧說:『老佛爺別聽他胡說什麼厚葬薄葬的,依奴才看,老佛爺定能長生不老,即便有那麼一天修煉成仙,在這宮中住得煩悶了,要到西天佛祖那裡待幾天,也要比祖上哪位天子都要風光闊氣,才能顯得出我大清的威風和氣派。老佛爺儘管放心,您走後一切有奴才料理,奴才願把老佛爺在宮裡宮外用的、穿的、玩的、喜歡的,挑揀最好的統統給老祖宗帶去,讓老祖宗到了西天極樂世界,也要做一個比佛祖釋迦牟尼還要顯貴漂亮的神仙。』慈禧聽了李大總管這番花花言語,那張繃著的蠟黃臉迅即轉怒為喜,直夸李大總管會說話,懂她的心呢!」

  梁朗先聽到這裡,連忙將話題轉到自己圖謀欲求的事情上來,故作驚奇和新鮮地問道:「那慈禧死後,她的地宮裡到底葬了些啥樣的寶貝?」

  何太監顯然已有幾分醉意,由於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機會傾訴衷腸和生活的悲苦,見梁朗先如此真誠、熱情地傾聽自己說話,精神越發興奮,不免故弄玄虛地說道:「嘿!那隨葬的寶貝可就多了去了,數也數不清,整個大清國的家產差不多全讓她帶入東陵地宮了。先不說那棺槨內的寶貝,就是在棺槨之下那口金井中,還葬有慈禧老佛爺生前所佩戴的價值連城的十八顆珍珠呢!」

  慈禧出殯時的儀仗隊,前邊是長矛隊

  面對慈禧送葬場面,時任荷蘭阿姆斯特丹《電訊報》駐華記者(Henri Borel)深感震驚,他說:「行進在送葬隊伍最前端的,是一隊身著新式軍裝、手拿長矛的騎兵,他們一個個裝束齊整,舉止得體。緊隨其後的是一列排著縱隊、手牽馬匹的僕役。再往後面,是幾百名身穿猩紅色綢緞衣服、帽上插著黃色羽毛的僕役,他們輪換著抬行慈禧的靈柩。在靈柩後方承擔護衛的有兩隊騎兵,一隊騎兵手拿飄揚著紅色長條旗的長矛;一隊騎兵手持長槍,身穿鑲上了紅邊的灰色軍衣。行進在護衛騎兵之後的,是一排排穿著紅衣服的僕役,他們舉著綠、紅、紫、黃等各種顏色的旌旗和低垂的綢緞條幅。」又說:「那些舉著旌旗的僕役行列沒完沒了,似乎他們把皇宮裡的旌旗全部搬出來給已故太后送葬了。」

  何太監說到此處,又瞪著醉意矇矓的眼睛問道:「這金井你懂不懂?」

  「只是聽說,沒見過實物,不太懂。」梁朗先回答。

  「這皇家陵寢中,每一座陵墓的地宮中,都有一口『金眼吉井』。這井裡的水,不管旱季或是雨季,永不乾涸,也不外流,故此稱不竭不溢的金眼吉井。有這樣的井水鎮著,放在上面棺槨中那帝後的屍骨才永不腐爛。為了表示對這金井的感謝,墓主人都事先把最心愛、最珍貴的物件放入井中,算作回報天地之恩。慈禧老佛爺生前,對金井穴位中的物件安放格外看重,當定東陵地宮完工後,她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由侍衛大臣、太監、官女簇擁著來到東陵,親自視察地宮工程。當監工大臣把地宮中金井的蓋子開啟後,老佛爺兩眼望著空洞洞的井底,一時性起,輕輕挽起衣袖,把右手腕上佩戴的十八顆珍珠手串摘下來,放到了金井裡。霎時,整個金井散滿了道道光芒,幾乎能在黑暗的地宮中照見老佛爺的人影。

  「慈禧滿足了平生的夙願,了卻了一件心頭大事之後,回到了北京。可她每當梳妝打扮時,看到手腕上的珍珠手串不在了,就像丟了魂似的六神無主,後悔不該把如此珍貴的稀世之物過早地放入金井之中,遂產生取回來繼續享用的想法。可老佛爺又一尋思,當時這珍珠放入金井時,是祈求佛祖保佑來世吉祥的,如又半路取回,豈不顯得自己心地不誠?再說,當時好多侍臣、太監、宮女都在場,若取回手中,不但得罪了佛祖,也會遭到外人恥笑。在欲罷不能,欲取還難的情勢中,老佛爺思來想去,終於找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她暗中派了一位心腹侍衛,持她的密諭,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來到了東陵。在陵寢內務府郎中、員外郎、主事、兵丁等人的幫助下,重新打開定東陵地宮的大門,揭開金井蓋,取出了那串光芒耀眼的珍珠手串。經過一番慎重的包裹之後,侍衛連夜趕回京城向慈禧報喜請功去了。

  「慈禧看到失去的珍珠手串又回到自己手中,更加珍惜看重,但總不好意思戴到手腕上,只是放在寢室的密櫃中,有時獨個兒拿出來偷偷看幾眼,摩挲幾下,然後又小心地藏起來,從不示人。事隔多年,有一次慈禧在宮中接見外國使節夫人,為顯示自己至尊至貴的地位,慈禧命太監把自己收藏的古玩陳設全部擺出來,供洋夫人參觀。性起之中,連同那件秘藏了多年的十八顆珍珠手串也一併擺了出來,之後又戴在手腕上向洋夫人炫耀,直把這群外國人驚得嘖嘖稱奇。這次事件之後,慈禧珍珠手串的秘密泄露,一時引起群臣的非議。慈禧聞聽後,也覺得這份珍寶既然已獻給了佛祖地神,怎能再繼續享用呢?想到這裡,不得不派人又將這串珍珠偷偷放回東陵地宮的金井之中了。

  清室大員再次趕赴清東陵向慈禧棺中放置寶物

  「除金井中的珍珠手串之外,慈禧的棺槨中還隨葬了大量稀世之寶。大總管李蓮英曾親自參加了老佛爺的殮葬儀式,聖體入棺前,先在棺底鋪上一層金絲鑲珠寶的錦褥,上面鑲著大小珍珠一萬多顆,各種寶石二百餘塊。老佛爺頭頂翡翠荷葉,腳踏碧玉蓮花,身穿數千粒珍珠金絲串繡的壽衣,真可謂豪華非凡,氣派奪人,為大清歷朝所罕見。據當時有人估計,不算皇親國戚、王公大臣私人的敬奉,僅清皇室隨葬物品入帳後,即值五千萬兩白銀。這些珍寶據說還有一種看不見的藝術價值。因為這個價值看不見、摸不著,也就無法估量了……」

  何太監說到這裡,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歲月,很有些得意與自豪地望了一眼梁朗先。梁朗先趁機問道:「你說了那麼多隨葬寶貝,誰記得清,朝廷當時可有記錄?」

  「記錄當然是有的,不過都已成為清宮極其秘密的檔案,後來交民國政府封存了,外人很難看到了。」何太監說。

  「要是能親眼見一見這份葬寶圖,就是死也無憾了,不知何老兄可有辦法?」梁朗先繼續引誘何太監上鉤。

  「這個嗎……哈哈……」何太監夾著公鴨嗓子怪笑了兩聲,梁朗先感到毛骨悚然,只是硬著頭皮望著對方那張像被豬血塗抹過的紫紅色的蛛網狀的臉。

  「要想見識一下,其實也沒啥難的,我這就給你找份東西看一看。」何太監說著,喚來他的義子攙扶著自己進入了後房,不一會兒,又顫顫悠悠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小包袱。到了酒桌前,何太監將包袱打開,拿出一本有些發黃的像書一樣的手抄本遞過來,有些神秘地說:「老佛爺的葬儀都是李蓮英大總管一手操辦的,殮葬時做得極其隱秘,由他的侄子李成武幫他秉筆登帳,不讓其他任何人確知葬寶的底細。這李成武也是個很有心計的人,登完帳後又以筆記的形式偷偷將慈禧地宮隨葬寶物記錄下來,開始秘不示人,後來清廷垮台,民國成立,才漸漸在我們兄弟幾個中間流傳。再後來我也設法討他的歡心,弄了個副本,這也算自己伺候老佛爺一輩子的寵幸和證據。」何太監說著極感榮耀地望著梁朗先。這時的梁朗先不再顧他,只是迅速從腰裡掏出老花鏡戴上,聚精會神地借著微弱的燈光觀看起手中的「葬寶圖」,只見上面用黑色的蠅頭小楷撰寫著:

  愛月軒筆記·慈禧葬寶圖記

  李成武

  ……太后未入棺時,先在棺底鋪金絲所制鑲珠寶之錦褥一層,厚約七寸。褥上覆繡花絲褥一層,褥上又鋪珠一層,珠上又覆繡佛串珠之薄褥一,頭上置翠荷葉,腳上置一碧璽[1]蓮花。放好,始將太后抬入,後之兩足登蓮花上,頭頂荷葉,身著金絲串珠彩繡禮服,外罩繡花串珠掛,又用珠串九練圍後身而繞之,並以蚌佛十八尊置於後臂之上。以上所置之寶系私人孝敬不列公帳者。眾人置後方將陀羅經被[2]蓋後身,後頭戴珠冠,其旁又置金佛、翠佛、玉佛等一百零八尊,後足左右各置西瓜一枚,甜瓜二枚,桃、李、杏等寶物,大小二百件。後身左旁置玉藕一枝,上有荷葉蓮花等,身之右旁置珊瑚樹一枝,其空處則遍撒珠石等物。填滿後,上蓋網珠被一個。正欲上子蓋時,大公主[3]來,復將珠網被揭開,於盒中取出玉制八駿馬一份,十八玉羅漢一份,置後之右手旁,方上子蓋,至此,殮禮已畢。其帳單及某君所估價值如次:

  第一號:(宮中帳簿記物每種均列稱第一號)

  金絲錦被值價八萬四千兩,鑲八分珠一百粒、三分珠三百零四粒、六厘珠一千二百粒、米珠一萬零五百粒,紅藍寶石大塊者約重四錢十八塊,小塊者六十七塊,祖母綠五分者二塊,碧璽、白玉共二百零三塊(略估珠值八十五萬四千二百兩,寶石約值四萬二千兩)。

  繡佛串珠褥制價二萬二千兩,用二分珠一千三百二十粒(約估值二萬二千二百兩)。

  頭頂翡翠[4]荷葉重二十二兩五錢四分(估值八十五萬兩)。

  腳登碧璽蓮花,重三十六兩八錢(估值七十五萬兩)。

  後身著串珠袍褂兩件,繡價八千兩,共用大珠四百二十粒,中珠一千粒,一分小珠四千五百粒,寶石大小共用一千一百三十五塊(估值一百二十萬兩)。

  後戴朝珠[5]三掛,兩掛珠,一掛紅石(約值二百四十五萬兩)。

  後戴活計[6]十八子珠鏡等,共用八百粒,寶石三十五塊(約值十九萬兩)。

  陀羅經被鋪珠八百二十粒(估值十六萬兩)。

  珠冠制價五萬五千兩,用大珠四兩者一粒(估價一千萬兩)。

  身旁金佛每尊八兩重,共二十七尊;翡翠佛每尊重六兩,共二十七尊;玉佛每尊重六兩,共二十七尊;紅寶石佛每尊重三兩五錢,共二十七尊(共約值六十二萬兩)。

  足旁左右翡翠西瓜各一枚,青皮、紅瓤、白籽、黑絲(約值二百二十萬兩)。

  翡翠甜瓜四枚,系二白皮黃籽瓤者、二青皮白籽黃瓤者(約值六十萬兩)。翡翠桃十個,桃青色,粉紅尖,黃寶石李一百個,紅寶石杏六十個,紅寶石棗四十個(共約值九萬五千兩)。

  聞尚有二翡翠白菜,系綠葉白心,菜心上落一蟈蟈滿綠,葉旁落二馬蜂,系黃色者。但公帳未列,或為王公等敬也。左旁玉藕三節,上有灰色泥污狀,藕上長出綠荷葉、粉蓮花、黑荸薺等一枝(約值一百萬兩),右旁珊瑚樹一枝(約值五十三萬兩),該珊瑚樹系紅色,樹上繞櫻桃一條,青梗、綠葉、紅果,樹上落一翠鳥,亦為天然寶物也。身上填八分大珠五百粒,六分珠一千粒,三分珠二千二百粒,紅藍寶石二千二百塊(約值二百二十三萬兩),網珠被用珠六千粒,均為二分重者(估值二十二萬八千兩)。番佛四十八尊,約值五萬二千兩,番佛每尊高不及二寸,皆白玉質,佛為白身,白足著黃鞋,披紅衣,手持紅蓮花一枝,亦天然生成者。

  …………

  梁朗先深知,這李成武乃李蓮英四弟李升泰之子,後過繼給李蓮英為子。隨著李蓮英的受寵,李成武也隨之平步青雲,一躍成為慈禧身邊二品花翎頂戴、副將銜的侍衛。上述記錄,自是可信的。除此之外,李成武在筆記中還錄有清廷內務府關於《孝欽後入殮,送衣版,賞遺念[7]衣服》冊中的記載:

  光緒五年三月二十五日(1879年4月16日)在地宮安放了金花扁鐲[8]一對,綠玉福壽三多佩一件,上拴紅碧瑤豆[9]三件。

  光緒十二年三月二日(1886年4月5日)在地宮中安放紅碧瑤鑲子母綠別子[10]一件,紅黃碧瑤葫蘆一件,東珠[11]一顆,正珠[12]一顆,紅碧瑤長壽佩一件,正珠二顆。

  光緒十六年二月二十九日(1890年3月19日)在地宮安放正珠手串一盤,紅碧瑤佛頭塔,綠玉雙喜背雲茄珠[13]墜角,珊瑚寶蓋、玉珊瑚杵[14]各一件,綠玉結小正珠四顆。黃碧瑤葡萄鼠佩一件,上拴紅碧瑤豆一件。紅碧瑤葫蘆蝠佩一件,上拴綠玉玩器一件,綠玉佛手別子一件,上拴紅碧瑤玩器一件。紅碧瑤雙喜佩一件,上拴綠玉一件。

  光緒二十八年三月十日(1902年4月17日)在地宮安放白玉靈芝天然小如意一柄,白玉透雕夔龍天干地支轉心碧佩[15]一件,紅碧瑤一件。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十二日(1908年11月5日)在地宮安放金鑲萬壽執壺[16]二件,共重一百九十七兩七錢一分,上鑲正珠四十顆,蓋上鑲正珠六十顆,米珠絡纓[17]一千零六十八顆,真石[18]墜角。金鑲珠石無疆執壺一件,共重九十一兩六錢,上鑲小紅寶石二十二件,底上鑲小東珠二十顆,蓋上鑲碎東珠二百零四顆,米珠絡纓五百三十四顆,真石墜角。金鑲珠石無疆執壺一件,共重九十三兩七錢,上鑲小寶石十六件,底上鑲小東珠二十顆,蓋上鑲小東珠二百零四顆,米珠絡纓五百三十四顆,真石墜角。全鑲真石玉杯金盤二份,每盤上鑲東珠二顆,共重六十六兩五錢五分。金鑲珠杯盤二份,每盤上鑲東珠八顆,杯耳上鑲東珠二顆,共重六十八兩三錢二分。雕通[19]如意一對。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十五日(1908年11月8日)在地宮中安放金佛一尊,鑲嵌大小正珠、東珠六十一顆。小正珠數珠[20]一盤,共二百零八顆。玉佛一尊。玉壽星一尊。正珠念珠一盤,計珠二百零八顆,珊瑚佛頭塔,綠玉福壽三多背雲,佛手雙墜角上拴綠玉蓮蓬一件,珊瑚古錢[21]八件,正珠二十二顆。正珠念珠一盤,計珠二百零八顆,紅碧瑤佛頭塔、鍍金點翠[22],鑲大正珠,背雲茄珠,大墜角珊瑚紀念藍寶石,小墜角上穿青石杵一件,小正珠四顆,鍍金寶蓋,小金結六件。正珠念珠一盤,珊瑚佛頭塔,背雲燒紅石金,紀念三掛,藍寶石小墜角三件,加間小正珠三顆,珊瑚玩器三件,碧玉杵一件。雕珊瑚圓壽字念珠一盤,計珠一百零八顆。雕綠玉圓壽字佛頭塔,荷蓮背雲,紅碧瑤瓜瓞大墜角上拴白玉八寶[23]一份,珊瑚豆十九個。珊瑚念珠一盤,碧玉[24]佛頭塔,背雲紅色,紀念三掛,紅寶石小墜角三件,催生石[25]玩器三件。

  從這份記載中可以看出,在慈禧生前,定東陵的地宮剛剛竣工時,許多珍貴的寶物即陸續送到地宮安放,直到慈禧入葬,地宮封閉才得以終止。

  李成武的這份筆記,讓梁朗先看得眼紅心跳,恨不能立刻進入地宮,將這些寶物全部取出。但理智又很快驅使他平靜下來,他突然想起,自己此次來京,探訪的不只是慈禧陵寢地宮的葬寶圖,應該還包括康熙、乾隆,甚至其他所有帝後陵寢地宮中藏寶的情形。想到這裡,他開始問道:「不知除慈禧地宮之外,其他陵寢,比如說康熙爺、乾隆爺的陵寢地宮,是否有這樣詳盡的葬寶記錄?」

  慈禧出殯時來京的駱駝隊

  時任荷蘭阿姆斯特丹《電訊報》駐華記者Henri Borel說:「來自戈壁灘的高大駱駝,滿身絨毛,體格壯碩,就像是遠古時期的怪物。它們成二列縱隊,行走在道路的兩旁。它們背負著用黃綢包裹的搭帳篷必需品,因為這個送葬行列在到達清東陵之前要走整整五天的路程。這一隊行列是多麼具有東方色彩!首先是披著黃綢、色彩鮮艷的轎子,然後是白色小矮馬,而現在則是高大而威嚴的駱駝。這情景離我們的時代是多麼遙遠。」

  「康熙爺、乾隆爺入葬太早,據我所知,除當時內務府有些記錄外,還沒有這樣詳細的筆記加以記載。」何太監答。

  梁朗先點了點頭,想這何太監所言也許是真實的,既然如此,那就先將這份葬寶圖弄到手再做計較。於是,他硬著頭皮問道:「這份筆記在今日看來也堪稱珍品了,不知能否借予小弟賞玩一夜?」

  何太監聽罷,微微有些吃驚:「這……」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梁朗先早有準備,接著說道:「小弟今天來得太急,還有一點禮物放在中國飯店我的兄弟譚師長的皮箱中未能帶來,不如明天一早讓侍衛連同這份筆記一同送來吧。」

  聽到梁朗先有此暗示,正處於落魄中的何太監自然心領神會,不再多做計較,當即答應了梁朗先的要求。

  梁朗先既已得逞,自然不再久留,立即攜筆記告辭而去。回到中國飯店,連夜備了筆墨紙硯,將葬寶圖一字不漏地抄錄了一遍。第二天一早,梁朗先備了點禮物讓侍衛連同筆記一同送回何太監的院中,算是了結了一段情誼。

  就在梁朗先四處探訪葬寶圖的同時,譚溫江也沒有閒著。他借訪友之名,在京中四處尋找當年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同學、軍界朋友,打探京城局勢和即將到來的全面裁軍的動靜。就在這不住的探訪中,譚溫江得知,京城以及全國並不平靜,關外的奉軍並未向蔣介石臣服,潰兵散勇及成群結隊的土匪遍布全國各地,包括北平在內,治安狀況越發混亂不堪。更值得重視的是,蔣介石的裁軍政策,實際上是明目張胆地打擊、壓制馮、李、閻三個軍閥巨頭,而藉以擴充自己的實力,這一明顯損人利己的陰謀,自然引起了馮、李、閻三路軍閥的強烈不滿,北伐時的四總司令已產生了重大的裂痕、矛盾甚至仇視。表面上看來平靜的北平(北京此時改稱「北平」)已暗伏殺機,各路軍閥已磨刀霍霍,一場不可避免的內戰將再次來臨。

  如此波詭雲譎的政治局勢,在使十二軍前途命運遭到嚴重威脅的同時,也為盜掘東陵創造了千載難逢的絕妙契機,此時不干,更待何時?

  7月7日夜晚,梁朗先、譚溫江再次拜謁徐源泉,並得到了准予十二軍近日移防的指令。梁、譚二人精神大振,返回中國飯店之後,即密謀要儘快離開北平趕回薊縣,去實現那個蓄謀已久的輝煌的夢想。

  7月8日凌晨,梁、譚二人攜帶在京城的非凡收穫,離開中國飯店,乘車匆匆返回薊縣。就在他們一行走後幾個小時,蔣介石在北伐軍總部駐北平行營公署正式召開了裁兵會議,看來內戰真的已無法避免了。

  注釋:

  [1]碧璽:現代學名為「電氣石」,即清代文獻中的披耶西、碧霞璽、碧洗、碧霞希、碧霞玭,民國初年北京市場上的珠寶商稱之為碧硒或碧璽,均為古波斯語之音譯。呈六角形透明柱體晶石,化學成分為矽酸根的鹽類,摩斯硬度7至7.5,因含有不同的金屬離子,而可顯現紅、黃、綠、白、紫等各種顏色,以粉紅色居多。主要產於緬甸,明代時已為富豪人家所喜愛,清代時演變成「辨等列」的禮儀用玉,常飾於妃嬪、王公之朝冠頂。

  [2]陀羅經被:又稱陀羅尼經被、陀羅尼經衾,因其上用金線織有「陀羅尼大悲咒」,故名。據佛教傳說,此種梵文密咒功德無量,如能遍印於布帛,覆蓋在死者身上,即使生前罪孽深重,也不會墜落地獄,而能超度亡靈脫離苦難,上達西方極樂世界。清宮御用的陀羅經被由西藏活佛進貢,是佛教密宗聖品。據《大清會典》記載,皇帝、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皇太子、皇子、皇子福晉可以陀羅經被隨葬,貴人以下和王公大臣,只有皇帝加恩賞賜時方可奉旨使用。皇帝、皇后、皇太子的經被系以黃緞織金,五色梵字,一般皇族的經被則在白綾上用金漆或硃砂印寫梵文佛經。清代末期,這項喪俗流傳至民間,多為有錢人家所襲用。慈禧屍身上的陀羅經被,長2.8米,寬2.74米,近似正方形,明黃緞底,真金捻線織成,由江寧織局織造,除了機邊兩厘米外,其餘全為提花部分。經被最外層是萬福萬壽花邊,由團壽、卍字與蝙蝠相間組成。第二層為團佛與蓮花相間組成,上下橫排九尊佛像,左右縱列各十二尊佛像。第三層為漢字佛經部分,每行二十二字,共三百一十行,文字自外向里排成縱列,總計一萬七千八百餘宇,每個漢字僅一厘米見方。第四層亦是萬福萬壽花邊。經被中心是一座喇嘛塔,塔高1.4米。塔頂有楷書漢字橫額「慈航渡福」。橫額上方由左至右為十二章(古代帝後祭祀服上專用的圖案)之日、星辰、月,星辰為三星並列,以直線相連;日中有三足烏,彩雲托之;月中有玉兔搗藥,彩雲護之。更上方橫排九塊方印,印文為九疊篆字,文均不清楚。塔尖荷葉上端坐兩尊小佛。塔身兩側的佛幡和瓔珞各有七個圓圈,其中篆書文字左為「光明善證菩提果」,右為「安靜香鼎功德林」。塔的中心部位排列著五塊篆體漢文印章,由上而下分別是圓形的「廣仁驅邪寶印」,長方形的「正德通緣佛贈之寶」、圓形的「十地圓通」、圓形的「寶鏡靈光」、三角形的「普照大千」。塔身橫向多格,每格均織有經文,是一部六千七百多字迴環的《金剛經》。塔下層為蓮花須彌座,塔左右布滿流雲、蝙蝠,以及十二章圖案中的火(燃燒的火焰)、山(三峰並峙)、龍(外降五爪龍各一),華蟲(彩羽雉鳥)、黼(斧形白刃的刺繡紋飾),黻(兩弓相背、形似亞字的刺繡紋飾)、宗彝(飾虎、蜼圖紋的祭祀禮器各一)、藻(叢生的水草)、粉米(白米)。左邊日烏下方織有唐·玄奘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共二百七十字;右邊月兔下方織有北齊的《高王觀世音經》,共七百八十字。整件經被文字筆筆清晰,花紋道道精美,布局構圖嚴密,其用料之純、幅面之大、工藝之善,都屬罕見。

  [3]可能指榮壽固倫公主(1854—1911),本為恭親王奕訢第一女,福晉瓜爾佳氏所生。奕訢參與辛酉政變,得使兩宮皇太后垂簾聽政,故受慈禧恩寵有加,澤及其女。咸豐十一年(1861年)底,特詔封為固倫公主。同治元年(1862年),宣召進宮生活;同治四年(1865年),奕訢請辭固倫封號,詔改封為榮壽公主。光緒七年(1881年),晉封為榮壽固倫公主,賜乘黃轎。

  [4]翡翠:本來指的是鳥,漢·許慎《說文解字》云:「翡,赤羽雀也」,「翠,青羽雀也」。大約在宋代時才指玉石,到清代中晚期逐漸盛行,大多用於裝飾、陳設。翡翠為天然礦石,主要產於緬甸,其質地堅硬,故又稱「硬玉」。綠色鮮艷漂亮的翡翠為上品,其優秀者能與寶石齊名。正因為如此,它才得以在中國寶石的四大品類——珠、寶、翠、鑽中占一席之地。

  [5]朝珠:掛在頸上垂於胸前的串珠,由一百零八顆珠子穿成,據說象徵十八羅漢。滿族信仰佛教,故清代制定服飾典章時,借鑑歷代朝服佩玉禮制,將佛教的念珠定為穿著禮服時的佩戴飾物。一盤圓珠分為四份,份間加不同質地的大珠一顆,叫作「分珠」或「佛頭」,象徵一年四季。佩戴時有三顆佛頭分別居於胸部左右及下方,另有一佛頭垂於背後,連綴葫蘆形的「佛塔」,再用條帶貫以扁圓狀的「背雲」,下系珠玉狀的一「大墜角」,組成「背魚兒」。在左右佛頭的上方,另綴三串十顆小珠,左二串,右一串,名為「紀念」或「紀捻兒」,象徵每月三旬,下系珠玉狀的「小墜角」。紀念又名三台,即觀天象的靈台、觀四時的時台、觀鳥獸的囿台,或謂象徵官職的尚書(中台)、御史(憲台)、謁者(外台)。大小墜角上有的連綴著覆鐘形的寶蓋,甚或拴以小型珍玩。清制,朝廷舉行典禮時,自皇帝、后妃、文五品武六品以上官員及命婦,皆掛朝珠。凡京官、軍機處、侍衛、禮部和國子監等機構官吏,不分等級,一律可戴之。朝珠的數珠、質地、串線,按等級各有定製。帝後朝珠用名貴的東珠、明黃色串線,其他人的朝珠可用青金石、松石、珊瑚、琥珀、蜜蠟、果核等製作,皇子、親王、妃嬪用金黃色串線,余者均用石青色串線。但皇后朝珠的佩戴方式比較特殊,以一盤東珠朝珠掛在頸上垂於胸前,另有兩盤珊瑚珠由左右肩過,斜打十字交叉於胸前。

  [6]活計:手工藝品。清·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十七載:「蘇州玉工,用寶砂金剛鑽造辦仙佛人物禽獸,爐瓶盤盂,備極博古圖諸式。其碎者則鑲嵌屏風、掛屏、插牌,謂之玉活計。」

  [7]清代帝后妃嬪死後,都留下大批的遺物,如冠、服、器皿、飾品等,絕大部分在名目繁多的祭祀奠禮中焚化,有的存入宮中,其餘的衣物珠寶則分賞給嗣皇帝、皇太后、后妃、太監、宮人、宗室親屬、文武大臣,留作紀念,稱為「遺念」。

  [8]金花扁鐲:用金絲編成花紋的扁狀環形鐲,是戴在手腕或腳腕上的裝飾品。

  [10]子母綠別子:子母綠,即祖母綠,又名助水綠、珇坶綠、祖母碌、助木剌,均為古波斯語之音譯。系六方柱狀透明和半透明寶石。主要化學成分是矽酸鋁鈹,其內部組織結構有綿絲狀的渣紋,一般多以「蟬翼」稱之,摩斯硬度5至8。祖母綠之色澤純正、艷麗,在寶石中有「綠寶石之王」的美稱,它在西方開發使用甚早,而在中國,至少元末時已對這類寶石有相當認識,明代中葉則演變為禮儀用玉。別子,用玉製成的菸袋、荷包墜飾。

  [11]東珠:亦稱北珠。東北松花江(清代時稱「混同江」)下游及其支流所出產的珍珠,其質地勻圓瑩白,大可半寸,小者如菽顆。在遼金時期已很著名,為朝廷貢品。清代皇帝視之為「發祥聖地」的寶物,非奉旨不准人取。

  [12]正珠:體積碩大的珍珠,供皇帝專用。

  [13]茄珠:形狀如茄子的珍珠。

  [14]杵:即「金剛杵」。原為古印度的一種兵器,中間有握把,兩端有刃頭,梵語叫作伐折羅,佛教密宗以之表示智慧、堅利、斬斷煩惱、降伏惡魔的法器。

  [15]白玉透雕夔龍天干地支轉心碧佩:佩飾的一種,中心可轉動,運算天干地支,形如夔龍,用白玉透雕而成。

  [16]執壺:酒壺的一種,筵席上用來斟酒,比茶壺高大。

  [17]米珠絡纓:米珠,形狀如米粒的小珍珠;絡纓,即珞瓔,通常寫作瓔珞,用線縷珠寶結成的裝飾物,形如網狀或穗狀。

  [18]真石:可能指「真鍮石」,產于波斯,色如黃金,燒之赤而不黑。

  [19]雕通:即透雕。是在浮雕的基礎上鏤空其背景部分,有的單面雕,有的雙面雕。

  [20]數珠:又稱佛珠、念珠、誦珠。念佛號或經咒時,用以計數的工具。古代多以木樞子(或作無患子,即菩提子,色黑而堅)貫串,故又名「木槵子」。一般由108顆珠子組成,故又名「百八丸」。也有14、18、21、27、36、42和1080顆者。其附件多與朝珠相同。

  [21]古錢:即舊式的制錢,外圓內方,象徵天地。

  [22]點翠:中國金屬細工傳統技法。是應用翠鳥的藍、紫色羽毛絨,巧妙地膠黏於金銀器上,色彩鮮艷,永不褪色。在工藝上講求平整服帖,不露底。

  [23]八寶:佛前的輪、傘、螺、蓋、花、瓶、魚、長等八種供品,藏文謂之「八吉祥相」。輪即法輪,寓意誓不轉退;傘即寶傘,寓意慈蔭眾生;螺即法螺,可以召喚天神;蓋即白蓋,可以莊嚴佛土;花即蓮花,象徵清淨無染;瓶即寶瓶,象徵甘露清涼;魚即金魚,寓意福德有餘;長即盤長結,寓意吉祥如意。八寶由眼、耳、鼻、舌、身、意、心、藏所感悟顯現,描繪成八種圖案,作為佛教藝術的紋飾。至清乾隆年間又將它製成立體造型,常與寺廟中的供器一起陳設。

  [24]碧玉:色如菠菜,略有透明感。由於所含成分不同,其間包含了各種不同的深淺層次,色彩較淡的稱「菜玉」,色彩深的呈墨綠色或近於墨色,只是在強光照射下才透出綠色。有些碧玉中還帶有銅礦斑點。碧玉作品在元代以前很少發現,清代玉雕則多有使用。

  [25]催生石:青金石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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