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政變

2024-10-06 05:09:38 作者: 岳南

  1924年初,雄踞於浙江的盧永祥和江蘇的齊燮元兩個敵對軍事領袖之間發生了衝突。關於盧齊之間爭鬥的起因無須去做過多的介紹,因為自民國這個怪胎產生後的十餘年間,這種軍閥之間的爭吵和打鬥,幾乎從未停止過。這次稍有不同的是,盧齊之間相互搏殺的結果,很快使中國北方最具實力的兩大軍事集團——占據東北三省的奉系軍閥張作霖同占據中原的直系軍閥吳佩孚、靠賄選登上總統寶座的直系首領曹錕之間大動干戈,相互搏殺起來。因為張作霖是盧永祥的盟友,而吳佩孚和曹錕則是齊燮元的盟友。正是出於對盟友也是對自身利益的考慮,才使這兩個軍事集團不惜一切代價而決一雌雄。

  奉系軍閥張作霖

  請記住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早在1922年,直奉之間曾有過一次規模龐大的交鋒,結果是不到一個星期,奉軍大敗而歸。大敗後的奉軍不甘心失敗,在一番痛定思痛之後,開始重新組織,整編了陸、海、空三軍,摩拳擦掌,欲報當年的一箭之仇。這次盧齊之間的火併,恰好給予奉軍一個出兵關內的藉口和武裝「調停」的理由。奉軍將領們自不可能坐失良機。

  秀才出身的直系軍閥首領吳佩孚,對奉軍的動向及心態是了如指掌。他知道作為遼西巨匪出身的張作霖,不會由於上次的兵敗而善罷甘休。隨著盧齊之間爭鬥的加劇,直奉之間的惡戰也迫在眼前了。鑑於緊張的軍事形勢,吳佩孚決定立即派重兵雲集山海關前,同時扣留京奉路列車,斷絕交通,修築工事,並派出遊動哨遍布在綏中一帶的長城腳下,以便更準確地觀察、探聽奉軍的動向。

  面對直系軍的部署和採取的軍事措施,張作霖雖怒火中燒,但不敢貿然行事。他不斷派密探入關刺探曹、吳內部動靜,以求知己知彼。當他得知自曹錕賄選以來,直系軍閥已分裂為保定、洛陽兩派(首領分別是曹錕、吳佩孚),以致貌合神離、各懷鬼胎,且吳佩孚手下大將馮玉祥又滿腹牢騷,對吳頗為不滿並準備擁兵自立時,張作霖大喜過望。他知道馮玉祥這位腦後有反骨的「倒戈將軍」,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便斷然決定在直奉大戰爆發前,先從馮玉祥身上下手,並密請北洋軍閥元老段祺瑞和民國政府教育總長黃郛,策反馮玉祥。其條件是,一旦馮玉祥倒戈,奉軍擊敗曹、吳直軍後不再入關,北京政局由馮玉祥組閣主持。與此同時,張作霖又令他的兒子張學良密赴馮部,向馮玉祥暗中贈送「軍餉」五十萬元,以加重誘餌和砝碼。馮玉祥聽信了遊說,收下了奉軍的巨款,並答應見機行事。

  當一切準備工作按預期計劃就緒後,急於復仇的張作霖於1924年9月12日,宴邀各國駐奉天的領事,宣布由於直軍增兵進迫山海關,所以奉軍決定興兵入關,請各國領事通知僑民迅速離開秦皇島,同時通電討直。

  9月15日,張作霖將東三省保安軍恢復為原鎮威軍,總司令是曾自稱「鎮威上將軍」名號的張作霖本人,總參謀長是老謀深算的留日派軍官首領楊宇霆。在楊宇霆的主持下,奉軍將領張學良、姜登選、韓麟春、郭松齡、李景林、張作相、張宗昌等人,共同制定了對直作戰的整個戰略。這個戰略是由熱河南路、北路及山海關正面,三路並進。當熱河兩路到達喜峰口、冷口一帶,與山海關一線齊平時,三路大軍同時發動猛攻,力爭一戰而置直軍於死地。

  9月下旬,張作霖指揮六個軍團,號稱三十萬眾,分三路向山海關、熱河南北路進發。同一天,由葫蘆島起飛的奉軍飛機開始出現在山海關上空,一字型艦隊也開足馬力向秦皇島方向集結。整個奉軍已刀出鞘、彈上膛,一場惡戰即將來臨。

  面對張作霖刺來的銳利劍鋒,北京中南海總統寶座上的曹錕,急如星火地電召直系軍閥實力派人物、在洛陽的吳佩孚火速進京主持應戰事務。一日之內連拍三封緊急電報,由十萬火急到百萬火急,再到限時限刻。儘管如此,遠在洛陽的吳佩孚卻總是不肯動身。焦急萬分的曹錕只好派心腹內侍李彥青,作為自己的全權代表親赴洛陽勸駕。吳佩孚見到這位曹錕面前的大紅人,仍不急不慢地說:「打仗要錢,平時欠餉還則罷了,現在不發足餉,誰肯去前方賣命?」

  精明的李彥青知道吳佩孚肚裡有氣,想藉此機會給曹錕個臉色看看。但在李彥青一番承諾、吹捧和苦苦哀求之後,吳終於答應即刻北上,擔起禦敵重任。

  事實上,這時的吳佩孚從京城和前線發來的戰情報告上,清楚地知道奉軍已逼近山海關,他不能再等了。

  9月17日下午八時,吳佩孚的專列抵達北京。為了迎接吳佩孚,驚喜交加的曹錕含著激動的淚水,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並於當天晚上在總統府擺下盛宴,以示心跡。當這一切在激動、興奮、熱鬧中結束後,直系軍隊的高級將領舉行了秘密軍事會議。會上,曹錕以民國政府大總統的名義宣讀了對張作霖的討伐令,並任命吳佩孚為「討逆軍」總司令,王承斌為副總司令兼後方籌備司令。接下來,根據吳佩孚所開列的名單,任命彭壽莘、王懷慶、馮玉祥為第一、二、三軍總司令。

  美國《時代》周刊封面人物吳佩孚此為這家雜誌封面刊登的中國人物中最早的一位,時間是1924年9月8日,下面的小字說明為:吳總司令。直到1927年4月4日,《時代》周刊封面才有第二位中國人出現,小字說明是:總司令蔣介石

  軍情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在經過一天的密謀策劃後,吳佩孚要正式發兵北上了。

  這天晚上,設在中南海四照堂的直軍總司令部燈火通明。前來參加會議的除直系各軍將領外,還有因奉軍進關,顧維鈞堅辭代理國務總理職務,由曹錕堅邀承接的顏惠慶,以及全國陸軍總長陸錦、海軍總長李鼎新、海軍總司令杜錫琰、航空署長敖景文等六十多人。一時,四照堂內將星閃耀,大有八方風雨聚京都之勢。

  正當眾人圍坐在會議桌前焦急地等待會議召開時,只聽副官高聲報告:「總司令到!」霎時,殿內嘈雜之聲頓寂,六十多人包括新任國務總理顏惠慶在內,都不約而同「唰」地站了起來。

  吳佩孚從外面慢慢踱了進來。只見他下身著一條白布打裹腿的褲子,上身穿一件醬色寧綢夾襖,外套玄色坎肩(罩在長袍外的背心),紐扣卻都未扣,嘴裡銜一根紙菸。他向眾人點了點頭,接著在會議桌的一端盤腿坐下。在這戰雲密布、直軍吉凶難測的嚴峻時刻,吳佩孚主持如此重要的軍事會議不著軍服而穿便裝,著實讓各位將領大吃一驚。他們在先後落座的同時,眼睛仍在吳佩孚這身打扮上不時地晃動。吳佩孚已猜到了將領們的疑惑,但他沒有主動解釋。他此時特意穿一身便裝而不穿軍服的用意,無疑是在暗示各位將領,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極為輕鬆,壓根就沒把氣勢洶洶的張作霖放在眼裡。同時,他又示意眾人憶起,去年自己五十壽辰時,康有為當場手撰的那副對聯:「牧野鷹揚,百歲功名才半紀;洛陽虎踞,八方風雨會中州。」這副對聯在迅速傳遍四方的同時,他的聲威也隨之名揚天下——那天,他幾乎就是這身輕鬆而又幹練的打扮。

  吳佩孚扔下菸蒂,輕輕咳嗽了一聲,習慣性地摸了摸兩撇黃鬍子,開始說道:「奉張大逆不道,殺我人民,奪我土地,侵我主權,藐我武功。本總司令奉大總統之命,統率三軍,大張撻伐,誓必除此元兇。切盼諸將用命,早奏凱歌。」說到這裡,他環顧了一下眾人,見大家都以極為崇敬的目光望著自己,不免更加得意,遂繼續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奉張既分三路來犯,本總司令亦分三路迎擊。第一軍出山海關。再分三路進擊。第一軍總司令彭壽莘兼第一路司令,副總司令王承斌兼第二路司令,董政國兼第三路司令。第二軍由總司令王懷慶率領迎擊熱河南路;第三軍總司令馮玉祥率部出古北口,迎擊熱河北路。後援軍共分十路,派張福來擔任總司令……」

  這便是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四照堂點將」。由於曹錕予以全權,諸將唯命是從,吳佩孚慷慨激昂,神采飛揚,以未曾有過的非凡氣度,實實在在地過了一把「全國兵馬大元帥」的官癮。

  點將完畢,已過午夜。就在眾人散去時,吳佩孚示意援軍第二路司令胡景翼留了下來,悄悄賦予他一個秘密任務:監視馮玉祥。

  同張作霖一樣,吳佩孚也深知馮玉祥「腦有反骨」,所以這次點將,他特別強調古北口一路關係重大,非勁旅不足以勝任。其實這一路關山險阻,地瘠民貧,軍隊接濟極為困難。吳佩孚有意要陷馮玉祥於絕地。儘管如此,他仍舊放心不下,除了密派副總司令王承斌,以指揮熱河方面作戰為名,隨第三路行動,作為監視以外,另派胡景翼由喜峰口進軍熱河,表面支援第二軍王懷慶,實際上是暗中對付馮玉祥。第二天,為防萬一,吳佩孚又對胡景翼下達了一道密令:「只要馮玉祥一有越軌的舉動,你立刻解決他的部隊,使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馮玉祥將軍

  吳佩孚的這一安排,自以為萬無一失,然而他錯了。他只知道胡景翼在陝西當護國軍總指揮時,馮玉祥曾有過對他不利的舉動,而去年胡率陝軍第一師隨馮玉祥入河南後,又因軍餉問題加大了原有的裂隙,胡景翼由此與吳佩孚的心腹張福來及靳雲鵬的胞弟靳雲鶚結成「小三角聯盟」,合力倒馮,胡馮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這時的吳佩孚尚不知道,胡景翼在此之前,已被馮玉祥的至交、大名鎮守使孫岳拉攏,和馮玉祥一起又秘密結成了一個倒吳的「小三角聯盟」。吳佩孚的這個計劃,自然很快被胡告知了馮玉祥。

  此時的馮玉祥並未表示出多大的吃驚,他早就看出自己與吳佩孚之間,已到了水火難容,且必須挑明的時刻了。此前在教育總長黃郛的策動以及張作霖那五十萬「軍餉」的誘惑下,他已準備轟轟烈烈地干一場「首都革命」。得此不利的消息,越發加強了他的決心。他很快向曹錕保薦自己的心腹孫岳為首都警備司令,孫與曹錕的關係極深,自然一保就准。與此同時,馮玉祥又暗中聯絡王承斌、胡景翼、孫岳、鹿鍾麟等,秘密制訂了兩套行動計劃:一種是吳佩孚獲勝,他們就將自己的軍隊集中榆關,阻止吳軍揮師入京,一面脅迫曹錕任命吳為東三省巡閱使,這是排吳而不倒曹的計劃;一種是吳被打敗,馮玉祥部應迅速回師北京發動政變,這是曹、吳並倒的計劃。

  當這一切商量妥當後,馮玉祥才在吳佩孚派人幾番催促下,率領一師三個混成旅,於9月24日陸續開拔前線,這是直軍參戰部隊最後一支離開京城的力量。臨行之前,馮玉祥又在南苑[1]留下了部分軍隊,讓孫岳率領,以做事後策應;同時又給教育總長黃郛留下了一個密碼本,以保持京師內外的相互聯絡。

  山海關城樓與明代鐵炮

  儘管直軍內部產生了不祥的陰謀,但直奉之間一場殘酷的廝殺還是不可避免地開始了。

  當直軍的精銳彭壽莘部到達山海關前沿時,遭到了奉軍第一軍姜登選部和第三軍張學良部的猛烈衝擊。奉軍派出飛機在轟炸山海關、北戴河直軍精銳的同時,又分別對直軍第十五師司令部及彭壽莘駐地天泰棧進行輪番襲擊,致使彭壽莘不得不向北京發出急電,請求空中支援。9月28日下午,九架直軍飛機飛過山海關,開始轟炸奉軍陣地,其中兩架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大維梅式飛機。與此同時,吳佩孚還派來一個配置了義大利高射炮的炮團,專門對付奉軍飛機。此時的山海關前沿陣地,直奉雙方旗鼓相當,各不相讓,廝殺進入白熱化。

  奉軍向直軍陣地開炮

  9月30日,奉軍以重炮轟擊直軍陣地。

  10月2日,奉軍主力相繼攻占了山海關前沿的萬家屯、黃場、龍王廟、姚家莊等直軍陣地。

  10月4日,奉軍接著攻克了紅牆子,劍鋒直逼直軍第十五師陣地姜女廟。直軍總司令彭壽莘急調大軍進駐姜女廟一帶,阻擊奉軍的進攻。

  10月7日拂曉,奉軍憑藉從英、美等國購進的火力明顯強於直軍的大炮,開始轟擊直軍陣地。上午九時,奉軍一、三聯軍司令姜登選、張學良,下令奉軍進擊,並嚴令官兵只許前進,不許後退,務必攻下直軍前沿陣地姜女廟。隨著衝鋒號的吹響,兩萬餘名奉軍躍出戰壕,兵分兩路向前撲去。面對奉軍的強大攻勢,直軍司令官彭壽莘指揮幾乎和奉軍人數相當的部隊拼命反擊,奉軍沒有成功,只得退卻。

  下午三時,奉軍在暫緩了一口氣之後,再次向直軍陣地開炮,並以重炮集中轟擊姜女廟一帶。幾乎與此同時,張學良又調來十七架飛機,配合炮兵對直軍陣地狂轟濫炸。在強大的炮火和飛機的猛烈轟擊下,直軍支持不住,陣地出現潰敗的跡象。奉軍趁勢再次發起總攻,直軍終於支撐不住,被迫撤退,姜女廟落入奉軍之手。緊接著,張學良、姜登選指揮大軍向山海關撲來,卻不料踏響了直軍布下的地雷陣,奉軍官兵傷亡慘重,不得不停止攻擊,開始撤退。直軍司令彭壽莘趁勢揮師進擊,姜女廟很快被奪回。此時的山海關戰場,直奉雙方已經過七八個晝夜的鏖戰,雖打得昏天黑地,死屍遍野,但都沒有多大進展,雙方暫呈對峙的僵局。

  就在山海關正面戰場槍炮轟鳴,山搖谷應之時,九門口一帶,由奉軍李景林、張宗昌為正副軍長的第二軍的一個團,突破了黃土嶺口,接著攻克了九門口。九門口是除山海關之外,又一條通向關內的通道,為兵家必爭之地,此處失守,對直軍構成了極大威脅。

  按照吳佩孚的戰略,先用大量兵力,在山海關至九門口一線,吸引奉軍主力第一、第三聯軍,再由馮玉祥出熱河,牽制奉軍在錦州、綏中一帶待命的預備隊。這個預備隊是張作相的第四軍與吳俊升的第五軍,官兵素質和裝備雖不如一、三兩軍,卻是能征慣戰的老兵,是奉軍的第二主力。至於李景林、張宗昌的第二軍,吳佩孚並沒有放在眼裡,只以為王懷慶的第二軍憑險便可固守無憂。

  此戰略看似極為高明,但讓吳佩孚想不到的是,馮玉祥的第三路軍,將行軍路線拉得極長,而且越到前線官兵越少,但戰報卻很熱鬧,經常有「遭遇敵軍,力戰殲之」的報告飛往北京。事實上,馮玉祥一出古北口便擁兵觀望,時時刺探情報準備倒戈,哪裡還有心思和精力去牽制錦州、綏中一線的奉軍。

  馮玉祥這一反常舉動,使本來就不算精幹的王懷慶倒了大霉。面對各路進擊的奉軍,他感到了獨木難支的痛苦與驚慌。

  9月20日,奉軍李景林、張宗昌部集中兵力進攻王懷慶部的陣地朝陽縣城,直軍退卻。

  9月29日,奉軍張宗昌部相繼攻克王懷慶部的直軍陣地建平、凌源。

  10月8日,直軍陣地赤峰落入奉軍之手。10月11日,直軍在奉軍張宗昌部的猛攻下,撤離玉麟山,退守冷口。至此,熱河的重要地區全被奉軍占領。

  自9月17日之後,向以儒將自譽的吳佩孚一直在中南海四照堂飲酒賦詩,頗有一番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樣子。儘管曹錕對直軍在前線的節節敗退憂心忡忡,心急如火,但吳佩孚好像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繼續吟詩作賦,談笑風生,仍不把土匪出身的張作霖放在眼裡。直到九門口失守,熱河全區幾乎落入奉軍之手時,他才感到事態嚴重,自己不能不親自出馬上陣了。

  10月10日上午,吳佩孚到中南海懷仁堂向曹錕辭行,決定即日赴山海關督戰。「總統不必擔憂,佩孚此去山海關,與前方將士協同抗敵,勝利在握。只是近幾日我有一事仍放心不下,這就是馮玉祥。我總在擔心他有倒戈的可能。為穩妥起見,我意撤掉他的總司令職務,將他的部隊劃歸王懷慶統一指揮,以絕後患。」吳佩孚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曹錕。

  曹錕知道吳馮之間有些芥蒂,但自己對馮玉祥不薄,心想他還不至於干出如此背信棄義的事來,便說道:「子玉(吳佩孚字),兵書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馮玉祥已率部奔赴前線,我們怎好撤換他,況且臨陣換將,也為兵家所忌呀……」吳佩孚知道曹錕有意袒護馮玉祥,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我走後,總統在京中要多加提防,免生不測才好。」吳佩孚關照說。

  曹錕聽了,極為感動地點了點頭。

  10月11日晚九點,吳佩孚身穿上將軍服,率領直屬部隊,坐上「討逆軍總司令」的專列,由北京前門站出發,隨行的有各國觀戰武官及中外新聞記者共一百餘人,浩浩蕩蕩地向東北開去。此時的吳佩孚覺得風光無比,神氣十足,認為比一年前在洛陽過生日時,那「八方風雨會中州」的場面還要心情暢快。

  第二天凌晨四點半,吳佩孚的專列抵達山海關,並在黎明的夜幕中視察了直軍的前沿陣地。憑著多年的作戰經驗和對地形的偵察知識,吳佩孚在分析了當時直奉兩軍的情勢後,認為非奪回已被奉軍占領的石門寨不能扭轉戰局。他立即命令由溫樹德指揮的直軍渤海艦隊預定進攻葫蘆島的兩萬名預備隊員,全部在秦皇島登陸,由後援軍總司令張福來指揮,務必奪回石門寨與九門口。同時吳佩孚又調集各路軍隊趕赴山海關正面戰場,欲與奉軍決一雌雄。張作霖見吳佩孚親臨前線,各路直軍紛紛向山海關撲來,也火速調兵遣將,向山海關集結。一時山海關前沿陣地,大軍雲集,氣氛幾至凝固。

  10月22日,吳佩孚親自指揮八個師又三個旅近二十萬精兵,在山海關全線及山羊寨一帶向奉軍撲去。頓時,山海關前沿炮火連天,亂石紛飛,橫屍遍地。

  直軍如此強大的攻勢,使奉軍受到了未曾有過的重創,戰局急轉直下,勝利的曙光朝著吳佩孚指揮的直軍悄然降臨。

  正當前沿陣地的奉軍將領張學良、姜登選、韓麟春、張作相等在驚天動地的炮火中為戰事憂心忡忡時,突然接到總參謀長楊宇霆自奉天司令部發來的一份密電:「金壇密示,大樹回師,延陵全線動搖。」隱語中的「大樹」指馮玉祥,「延陵」指吳佩孚,「金壇」指段祺瑞。這一消息的突然到來,使奉軍將領如釋重負,由憂轉喜。看來那五十萬「軍餉」果然起了作用,馮玉祥倒戈了。

  奉軍入關

  當吳佩孚指揮直軍精銳在山海關和奉軍激戰時,馮玉祥在古北口外承德以西的灤平,正和他手下的將領謀劃著名如何倒戈、回師北京的大計。為了穩妥起見,馮玉祥向山海關「討逆軍總部」發了一份電報,報告所部途經承德,因沿途糧餉接濟困難,炮彈又受潮濕,戰鬥力大受影響,同時探問第一路軍作戰的情況。

  吳佩孚此時正命他的參謀長張方嚴電催各軍,火速前進。給馮玉祥的復電,同樣是催促進軍。為了加強語氣和顯示戰局的緊迫,特綴一句:「大局轉危為安,賴斯一舉。」馮玉祥召集手下將領對電報內容進行了分析,同時參看了由密探發來的「直軍犧牲慘重,勢已不支」等戰情報告,認為直軍兵敗已成定局,回師北京的時機已經到來。馮玉祥立即發電報叫京中的孫岳將駐防在大名的軍隊迅速調回南苑和留守的部隊會合,同時下令所部將士,後隊變前隊,火速回師北京。這支三千餘人的隊伍,沿途割斷電話線,封鎖消息,以最快的行軍速度悄無聲息地向北京直撲而來。

  此時在山海關的吳佩孚對這支軍隊的倒戈毫無察覺,而馮玉祥自然也不知道九門口已被直軍第三師奪回,這時恰是吳佩孚組織他的精銳對奉軍進行全面反攻的前夜。

  10月22日晚,馮玉祥率部趕到密雲,和前來接應的教育總長黃郛會面,並召集部下又開了一個短暫的會議。就在這次會議上,馮玉祥將所部改稱為國民軍,並以「為停止內戰,不恤執戈以相周旋,實現全國和平統一」的名義向全國發出通電,以示倒戈之理由。

  幾乎在通電發出的同時,馮玉祥部的前鋒,第八旅旅長李鳴鐘、第二十二旅旅長鹿鍾麟兩部已開進北京,並迅速占領了各城門以及車站、電報局、電話局等交通電信機關。次日凌晨時分,鹿鍾麟親率一個營和孫岳的部隊配合,用大車堵塞了北京城內的交通要道,同時切斷了總統府和政府各機關的電話線,包圍了總統府。至拂曉時分,馮玉祥的部隊完全占領了北京——一場政變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發生了。

  10月23日九時,總統府衛隊營營長孫海清,被孫岳部隊叫了出來,並命令他率部繳械投降,否則,大總統的性命難以保證。這位衛隊營營長,曹錕的乾兒子,一看政變軍隊的陣勢,立刻意識到事態的嚴峻和抵抗的結果。他二話沒說,返回中南海向曹錕急急地稟報。

  「北京政變」時的鹿鍾麟

  這時的曹錕尚不知外面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從早晨到現在,他沒有見到一個幕僚,電話也奇怪地接不通。正在房間踱著步暗自疑惑時,孫海清哭著跑了進來,第一句話就是:「大總統,不好了,馮玉祥政變了!」

  如一瓢冷水澆到曹錕那昏昏沉沉的頭上,他猛地打了個冷戰,頓時目瞪口呆。

  當孫海清把中南海外的情形大體說了一遍時,曹錕才木訥地張著口斷斷續續地說道:「馮玉祥……政變?!」

  「是政變了,他們的軍隊包圍了總統府,還命令我的衛隊繳械,如不繳械……」孫海清沒有將後邊那可怕的話說出來。

  這時的曹錕才稍稍回過神來,他想起吳佩孚臨赴山海關時對自己說過的話,但自己卻沒放在心上,想不到真被吳佩孚言中了。現在馮玉祥的大軍已經控制了整個北京城,後悔已是無濟於事了。況自己一個小小的衛隊營,怎能抵得馮玉祥的虎狼之師,如若反抗也只有死路一條。想到這裡,曹錕對站在身邊的孫海清說:「你們繳械吧!」說完,整個身子退壓到一把太師椅上,閉上眼睛不再吭聲。

  一個小時後,總統府的衛隊營被迫繳械。鹿鍾麟的一個營進駐中南海,將曹錕居住的延慶樓團團圍住,並稱:沒有馮玉祥的命令,曹錕不得離開延慶樓半步。

  當日下午,馮玉祥請內閣總理顏惠慶到延慶樓,向曹錕提交了三項條件:一、頒停戰令;二、免吳佩孚本兼各職;三、召集各省代表會議,共決時局。

  曹錕雖被困牢籠,但依然對前線的吳佩孚抱有戰勝奉軍的幻想,他望著顏惠慶長嘆一聲道:「虎落平陽遭狗欺,你先回去辦理一下以示應付,一切等子玉回師北京再做計較。」顏惠慶聽罷即回內閣召集會議商討對策。

  下午六時,顏惠慶拿著會議決議來到延慶樓請曹錕過目。曹錕看了「吳佩孚免去本兼各職,派任青海墾務督辦,其餘職務一律撤銷」等字樣後,沉思片刻,說了句:「我對不起子玉啊!」隨即顫抖著雙手,將總統大印拿了出來。隨著鮮紅的大印落於紙面,幾滴渾濁的淚珠也濺到曹錕的手上。

  就在馮玉祥指揮軍隊把北京政局攪得翻天覆地之時,在山海關前線的吳佩孚得到了消息。這個不幸的消息是他的日本軍事顧問岡野增次郎最早傳來的。岡野增次郎同時拿出兩份已由日文譯成中文的電報給他看。這兩份電報,一份來自北京日本守備隊,一份來自天津日本駐屯軍司令部,內容大致相同,說:「討逆軍第三軍司令馮玉祥,於23日下午六時退出戰場,未經槍戰,即攻入北京,發動政變。曹錕總統已失自由,北京情況不明。」下面列著一串發動政變人士的名單。

  吳佩孚看過電報,大驚,接著長嘆一聲:「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當初我本想撤換他的第三軍司令之職,因大總統替他求情方才作罷。看來曹大總統今日是作繭自縛,自作自受了。」停頓片刻,他又望著硝煙瀰漫的戰場前沿說:「最近這幾天,我輾轉反側,夜不成寐,身子轉到這面,想到張作霖,轉到那面,又想到馮玉祥。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這讓我怎麼辦好?!」

  正當吳佩孚悔恨交加又焦灼萬分之時,一個參謀送來了一份由洛陽大本營發來的電報,內稱駐守洛陽的第二十七師憨玉琨部的團長孫殿英發生譁變,其部糾集了一個機關槍連、一個騎兵連,先後攻占了彭婆鎮、臨汝鎮、郟縣、禹縣和嵩縣縣城。孫殿英自封獨立旅旅長,沿途廣招土匪、散兵游勇,從者甚眾,聲勢頗大,洛陽受到威脅……

  吳佩孚看完電報,沉思片刻,回頭對站立的參謀說:「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團長?」

  參謀幹脆利落地回報導:「據司令部調查,孫殿英其人原是一名土匪,後投河南陸軍第一混成團丁香玲部,由士兵升任機槍連連長,再後來被憨玉琨部收編,任混成營營長,後升團長。兩年前,其人在洛陽聚眾製造烈性毒品,曾被大帥嚴令緝捕過,但未能捕獲……」

  吳佩孚輕輕「噢」了一聲,接著說道:「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個人。」吳佩孚看了參謀一眼,臉上明顯帶著不可遏制的憤怒,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一個小小河溝里的癩蛤蟆也想興風作浪,你電告憨玉琨,讓他迅速派兵將這個悍匪擒獲,等我殺了馮玉祥,再回去殺他。」

  「是!」參謀答應著轉身返回司令部。

  「奶奶的,前院後院都在起火。」向以儒將自稱的吳佩孚已沒有了早年那個山東秀才的儒家風範,禁不住恨恨地罵了一句。

  面對極其嚴峻的局勢,吳佩孚不敢遲疑,立即下令召開軍事會議。此時直軍正在山海關正面戰場進入總反攻。除此之外,王承斌指揮的第二十三師及第九師,正奉命出義院口,經千溝鎮,直攻東面的綏中。此地是山海關第一個屯兵要地,如果攻下來,足以截斷山海關正面奉軍的歸路,這是吳佩孚此次用兵的一個絕好計劃。而王承斌在率部浴血奮戰,即將大功告成之際,接到了馮玉祥倒戈、吳佩孚召集會議的急電。他不得不下令暫停進攻,以待後命。

  吳佩孚向匆匆趕來的直軍將領敘說了事情經過後,又嚴令各軍:「暫停進攻,堅守陣地,我回去殺馮玉祥。等我回來,再全面反攻,直搗黃龍,活捉張作霖。」接下來他宣布:「我走之後,直軍總司令一職,由張福來代理。」

  吳佩孚帶了一個旅的兵力乘車南下,準備先到天津,與駐守此處的曹錕七弟的一個旅合兵一處,殺向北京,活捉馮玉祥。吳佩孚自認為這樣安排還是恰當的,他對捉馮敗奉仍充滿了信心。但他沒有料到,自己的出走,使剛剛鼓舞起來的直軍士氣一落千丈,而奉軍卻士氣倍增。奉軍前線將領張學良等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絕妙時機,迅速調動大軍進行全面攻擊,直軍的總崩潰已成無法挽回的定局了。

  處在冷口一線的張宗昌部,剛剛和直軍交火,直軍便大舉潰退,團以上的軍官紛紛逃亡,士兵無路可逃,只好棄城束手就擒。張宗昌乘勝率軍一路衝殺,東起昌黎,西至唐山一線的直軍不下七萬人,全部被張宗昌部俘獲收編,槍炮器械所獲不計其數。張宗昌部兵力由此一下子擴充到十幾萬人。被收編的直軍,原二等兵當班長,班長當連長,連長當團長,團長升旅長,旅長自然升師長、軍長,肩章來不及改換,就用錫箔紙染成黃色用以代替。張宗昌以一個暴發戶的姿態和實力,在奉軍各路將領中扶搖直上,威勢倍增。與其說馮玉祥的倒戈,吳佩孚的兵敗,成全了張作霖,不如說成全了張宗昌。正是這次大戰,才使在奉軍地位卑微的張宗昌,一躍成為後來勢力龐大得連張作霖都無可奈何的直魯聯軍[2]總司令。

  當然,號稱奉軍精銳之師的一、三聯軍,在姜登選、張學良的指揮下,自是勇猛無比,勢如破竹。在攻克山海關後,又占領了秦皇島。直軍潰兵遍野,四散奔逃。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張學良在趁機收編了五萬多直軍官兵後,又指揮軍隊向京津一線疾速推進。遺憾的是他比張宗昌晚了一步。這時的張宗昌已先於張學良接近了京津,並指揮部隊將灤州、唐山一線的直軍收編,然後又唆使部下趁著混亂,將沿線大戶店鋪的財物洗劫一空。同時,他以搜捕直軍潰兵為名,親率心腹部下進入地處遵化縣[3]馬蘭峪鎮的清東陵禁區,將陵區地面建築和祭祀陳設等所有值錢的物品,大肆劫掠了一遍,僅劫掠的金銀器物就裝載了幾十大車。由於戰局緊張和張學良、李景林等部迅速開來,張宗昌放棄了原打算掘陵盜寶的計劃,在一陣匆忙的劫掠之後,命令部隊撤出東陵禁區,向天津推進。張宗昌和幾個親信部下最後離開陵區,當他騎著高大的戰馬踏著神道[4]走出大南門[5]後,又忍不住回過頭來,對著蒼茫的陵園和若隱若現的黃色琉璃大殿,輕輕說了句:「再等來日吧!」說完,帶著無限的遺憾,打馬飛馳而去。

  自從這次匆忙地告別了清東陵,張宗昌那盜陵掘寶的夢想再也沒有機會得以實現了。令他想不到的是,此時的遺憾,在四年之後竟由一個叫孫殿英的部下完成了。不過,這時的孫殿英作為直軍發動叛亂的一個團長,正率部在洛陽攻城略地。吳佩孚已電令其師長憨玉琨進行捕獲,他們的相識還要在一年之後。

  就在張宗昌、張學良、李景林等率部逼近天津時,受馮玉祥的命令,胡景翼率部走出北京,搶先占領了天津北面的楊村,京津之間的鐵路、公路均被截斷。也就在這個時候,山東督軍[6]鄭士琦發出通電,宣布不準直軍由津浦路入境山東。剛剛抵達天津還未來得及下車的吳佩孚瞬間成了瓮中之鱉。他無法進入天津,更無法進入北京了。

  在這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吳佩孚在部下的勸說下,只好將車開到塘沽,並於11月2日晚十點棄車登上了忠誠的部下為他準備的一條運輸艦華甲號,倉皇向海上開去。

  吳佩孚怎麼也想不到戰事會在瞬間變成了這種樣子,他站在華甲號的甲板上,望著漸遠的碼頭和碼頭上暗淡的燈火,不禁悲從中來。他悽然地對身邊的部下說道:「我今天已成為敗軍之將了,雖然運窮命蹇,自念尚非可死之時,只有收拾殘軍,浮海南下,看形勢再定行止吧!」英雄末路,禁不住潸然淚下。

  就在吳佩孚棄車登艦,浮海南下的當天,馮玉祥的部下鹿鍾麟等人來到中南海延慶樓,脅迫曹錕交出總統印璽,並讓其立即遷出中南海。此時的曹錕知道吳佩孚已回不來了,不禁放聲大哭。萬般無奈中,他交出大小印璽十五顆,並表示即遷往東交民巷醫院養病。

  11月3日,曹錕正式通電全國,宣告引退。

  隨著吳佩孚乘艦南逃,曹錕宣布引退,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第二次直奉戰爭也宣告結束。其結果以直系軍閥主力全軍覆沒,奉系軍閥再度入關而終結。

  注釋:

  [1]南苑:即南海子,又稱南苑行宮。以狩獵活動為主之皇家苑囿。位於北京南郊,元代稱下馬飛放泊,廣四十公頃,冬春之交,皇帝攜侍從至此放鷹遊獵。明永樂年間增廣其地,周圍五十餘公里,設四門,繞以周垣,歲蒐獵於此。清代又將它擴為周圍六十公里,辟九門,繁育禽獸於其中,為行圍、講武、閱兵之地,建有行宮、晾鷹台及廟宇多處。現建築多不存,尚有碑亭、水泊等。

  [2]直魯聯軍:指以山東省督辦張宗昌為首的魯軍和以直隸省督辦李景林(李下台後,由褚玉璞取代)為首的直軍所組成的軍事聯盟。1925年12月24日,馮玉祥的國民軍占領天津,李景林退居租界,後又逃到濟南向奉系軍閥張宗昌求援。翌年,張、李合組直魯聯軍,由張宗昌任總司令,李景林任副總司令,魯軍第六軍軍長褚玉璞為前敵總司令,分十路反攻馮玉祥,占領京津地區。1927年,該軍南下支援直系軍閥孫傳芳,接防上海和南京時受挫,翌年又在河北濼東地區被國民政府軍擊潰,餘部為白崇禧收編。

  [3]因本書寫作時間較早,部分行政區劃如今已發生改變,為尊重作者原意,書中部分地名以作者寫作時的行政區劃為准。——編者注

  [4]神道:或作神路、甬路,通向祭殿和陵寢的導引大道,沿一陵之中軸線開闢。它原是封土(墳頭)前的短墓道,道旁置少數石刻,入口設闕。但是到了明清兩代的皇陵神道,全長達十數里,以顯示帝王的尊嚴。這種神道在每一座帝後陵寢之前都有,但是一個陵區內只有一條主神道,一般以首陵的神道為主神道,其餘的為規模較小的次神道,主次相接,形成一個完整的道路網,但清末因國勢衰微,為了節省經費,道光皇帝慕陵、同治皇帝惠陵、光緒皇帝崇陵之神道均未與主神道相接。清代皇陵的神道以三路條石和墁磚鋪成,寬度大約為十一米,其下系一尺五寸厚的路基,由白灰、明礬與江米汁(糯米與生石灰以四六重量比,加水煮爛後再經過濾而成的稠漿)混合澆築而成,異常堅固結實。中路的條石較寬,叫中心石或中心道板,兩側的條石叫牙石,質地皆為青白石。三路條石之間是由兩層或三層城磚砌成的路面。神道只供帝後之靈櫬和運送帝後神牌的「黃亭」、運送祝版(古代祭祀時用以書寫祝文之長方形木板,誦畢焚化)或制帛(神位前陳放的一種帛狀供物,祭畢焚化)的「龍亭」通行,即使是貴為帝後,謁陵時也須走神道左側的御道,一般人則是嚴禁跨走其上。

  [5]大南門:明代稱大宮門,為陵區正門,神道的開端。大紅門是順治皇帝孝陵的正門,亦為清東陵的總門戶,位於陵區之南,有三個拱券式門洞,東西側隨牆又各設一個角門。單檐廡殿頂(又稱四阿頂、五脊殿,由一條正脊和四條垂脊組成四面坡,四角起翹,是中國古代最尊貴、最高級的屋頂形式),為清東陵現存唯一的一座廡殿頂建築。黃瓦屋頂,青白石冰盤檐(古代磚檐的一種形式,向上逐層外砌,狀如冰盤),朱紅色牆身。其兩側連接著圍括整個陵區的風水牆(又稱陵牆、繚牆、外圍牆),綿亘四十餘里,共圈地四千八百平方米。

  [6]督軍:「督理軍務善後事宜」的簡稱。民國初年,各省最高軍事長官是都督,袁世凱統治時期,改為「××將軍督理××省軍務」,簡稱將軍。1916年袁死後,段祺瑞出任國務總理,改將軍為督軍。1922年黎元洪倡議「廢督裁兵」,難以實現,遂下令改督軍為督理。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後,段祺瑞又改督理為「軍務督辦」。其後直系軍閥吳佩孚勃興,他發表的人事任命用督理之名,北洋政府發表的人事命令用督辦,各行其是,直至北洋軍閥統治覆滅為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