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鋒：若吊頸而死，頸部多充血
2024-10-06 05:06:41
作者： 岳南
12月15日下午，王冶秋、李振軍、馬琦等再次在湖南賓館組織召開會議。此次會議的主要內容是聽取病理解剖、X線、眼、耳鼻喉、口腔、皮膚、婦產七科的初步檢查結果匯報。同上幾次會議不同的是，不久即將上調中央而很少在馬王堆漢墓的發掘與女屍解剖等問題上參與意見的湖南省委第一書記華國鋒，也特地趕來參加了會議。
當七個學科的醫務人員，將初步檢查結果提交會務組做了匯報後，與會人員開始對一些尚未解決的問題展開了討論，其討論的要點是：
郭景元：古屍解剖結果證明保存很好，比我們原先的想像和看X光片的印象好得多。肺、肝原是最容易腐敗的器官。現均保存完好。因而是否放了防腐劑，需要認真考慮。棺內水超過一般人體重，不可能全部由人體排出，同時又不能從外部滲入，因此很可能是放了防腐劑。全身骨骼黑色發綠，是否與酒泡有關？致死病因還不能做出結論。但可以排除下面幾種可能性：腹膜炎、胸膜炎、腦膜炎、中風、腦出血、腫瘤、外傷、慢性病。我認為因心臟病變致死可能性大，希望特別注意冠狀動脈。中毒的可能性還不能完全排除。建議今後解決以下幾個問題：屍體為什麼能保存？屍體保存到什麼程度？這種狀態的古屍叫什麼名稱？血型？病變？死因？有無寄生蟲？臨床各科提出的問題。建議進行以下幾項工作：標本分開，一一照相記錄。切片檢查。中毒化驗，即驗汞砷等。驗血型，可用心血管、肌肉或毛髮鑑定。胃內容的檢查。
譚日強：從古屍外表看，左邊乳房、腿比右邊要大，左手伸直，右手五指中有兩指微屈，是否右邊偏癱？舌伸出嘴外，是否為中醫所講的「重舌」？
華國鋒：帛畫中畫的這個老太婆拄著拐杖，出土器物中也有手杖，各科檢查都證明死亡年齡不超過五十歲，若無病變，不會拄拐杖。
夏鼐：這具古屍保存完好是空前的。原先估計不足。下面談幾點意見：觀察情況，資料性的東西必須準確。分析部分可以保留不同的看法。血型的鑑定如無血球，也可用血清。內臟要很好用藥水保存，和屍體一併展覽。
沈其衛：這次解剖從中央到省委都非常重視。湖醫的同志做了很多工作，以後還有大量工作要做。下顎骨脫臼可搞空氣攝影。死因不像是慢性病，而像是暴死。心臟是研究的重點，肝、腎臟也重要。舌骨在X片下看不太清楚，是否是因吊頸而使舌骨破碎？
華國鋒：若吊頸而死，頸部多充血。棺內水肯定不會是人體排出的。講外面滲透進去，也站不住腳。
劉里侯：棺內很可能放了酒。前次骨髓穿刺吸出了些液體，用玻璃瓶收集了。後來我誤將它做酒精消毒，有很濃的氣味，但比較黏。這屍體與酒精浸泡的屍體相似。結締組織與神經血管容易分離，關節可以稍微動動。指甲問題，下午再次觀察，腳指甲確實沒有，手指甲大部分沒有，只左手小指靠內側，右手大拇指靠外側有一小塊。
1972年12月，華國鋒（右三）、王冶秋（右二）、楊大易（右四）在女屍解剖現場
譚曾魯：這次解剖要解決三個問題：保存狀況。屍體保存很完整，內臟除腦組織外，基本上保存了外形，這是轟動世界的了不起的事情。這個問題可以解決了。致死病因，到目前為止，還只是推測。恐怕不是慢性病，而是急性病。肺病雖有三處鈣化點，但一般不會死人。腫瘤可能性不大。希望集中考慮心臟，注意冠狀動脈是否硬化或破裂？至於防腐問題，從屍體解剖情況看類似灌了酒，通過腸子向外滲透。還需考慮是否有中毒或頭部擊傷致死的可能。
趙海波：死因，現在結論還太早。現做一些初步分析：屍體一邊大一邊小，到底是偏癱還是包紮？下顎脫臼是病變還是包紮？我傾向於是包紮所致。舌頭為什麼伸出嘴外？是因為體內有短期腐敗，氣體向外壓迫，由於包紮很緊，所以這種氣體雖不多。但衝力大。結果把舌衝到了嘴外。頸部未見吊頸痕跡。皮膚異常情況是生前病變還是死後變化？聯繫到腦中物發霉，可能是死後的變化。可以考慮是否有微生物的生長。還要研究她死亡的季節，我認為不是很冷的時候。頭部未見砸傷或棒傷痕跡。沒有頭皮損傷或皮下出血，頭皮上毛髮均完好。腦皮內有鐵鏽色物質。是否是血液分解殘存物質？
李亭植：這次解剖能按原定計劃完成，主要是由於中央重視和關懷。各地專家大力協助，使工作能順利進行，我代表湖醫的同志向外地專家表示感謝。
華國鋒：我是來學習的。這具屍體有很重要的意義，中央領導同志、總理很重視、很關心。2000多年屍體保存這樣完好全世界沒有。前段電影一放，香港100多萬人看了。日本記者上次來一定要看，沒讓他們看。只接待了三個代表團。巴盧庫、賓努、比斯塔他們來了，講安排參觀馬王堆文物，都高興極了。日本直接從電影拍下鏡頭展覽賣票賺錢。這次解剖總理親自批示，王冶秋同志坐鎮，還請了各方面同志參加。郭老更是關心此事。如能把解剖材料很好整理，又會轟動世界。在科學研究上，這是一極好機會。
由於中央領導同志關懷，各地同志來了，又加上湖南醫務人員共同努力，解剖情況很好。你們過去不相信內臟保存如此完好，我們更不敢相信，以為一定亂糟糟的。經過大家努力取了出來，進行研究，可以說明很多問題。要感謝北京和廣州的同志。解剖只是把東西拿出來了，還有很多研究工作。僅這意義說，後面任務很艱巨，要努力做出更大的貢獻。
有些問題不能過早做結論，如死因。科學研究要實事求是，從很多證據來說明問題，通過這次解剖可得出很多研究成果。這個成果是多方面的、綜合的。有醫學方面的，也有考古學方面的。希望大家開動腦筋想想有哪些研究項目，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次要的。當然在研究過程中會遇到一些新的問題。將來發表的報告，要代表中國的科學研究水平。
討論中有爭論是好事。但事實一定要搞清楚，要切合實際，要紮實。沒正式查明的東西根本就不要說。
還有些工作也要配合上，如絲綢的保養問題，還要繼續研究。聽說用有機玻璃夾封的絲綢有的也變脆了。湖南能做的湖南做，不能做的請別的省市協助。
繼這次會議之後，王冶秋又組織各方人員進行了幾次大的討論，制訂了女屍解剖後的研究方案和研究項目，即對女屍的防腐處理、皮膚研究、頭髮研究、X射線研究、死亡年齡、組織化學檢查、電鏡檢查、血型鑑定、蛋白質研究、核酸研究、脂類研究、寄生蟲研究、鉛汞測定、微生物檢查棺液分析、病變死因、屍體類型和中草藥考證等等。鑑於湖南醫學院在人力和醫療器械以及技術上的不足，王冶秋和湖南省革委會的領導在經過協商後，決定由國務院出面向全國各地有關單位求援。1973年年初，求援報告送往國務院。
關於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
女屍解剖後科學研究方案的請示報告
國務院：
根據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女屍解剖問題座談會的精神，我們決定由湖南醫學院抽調四十多名幹部和科研人員，成立了研究組織機構，設立了臨床、中醫中藥、放射、化學檢驗、病理組織、病原、解剖、防腐和秘書九個組。各組分別提出了研究項目，經綜合討論，並徵求北京、廣州與會同志的意見，擬從以下幾個方面做進一步的研究。
1.女屍保存的程度；
2.女屍的病理變化及死因探討；
3.有關墓內中醫中藥的研究；
4.女屍及內臟標本保存的防腐措施；
5.女屍防腐原因。
通過這一研究，既要反映我國勞動人民創造古代文化的光輝成果，又要反映出現代醫學科學技術的發展水平，以達到「古為今用」的目的。方案中有五項須請七個兄弟院、所協助研究，請求國務院能及早指示他們予以幫助。
特此呈報，請批示。
湖南省革命委員會
一九七三年元月三日
附《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女屍解剖後科學研究方案》（前四略——作者）
五、需上級有關單位協助解決的問題：
1972年10月25日湖南醫學院上報國務院圖博口的女屍內臟器官補充檢查方案中，曾提出「如能採取到內臟組織，將寄送中國醫學科學院、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醫學科學院、上海第一醫學院病解教研組、廣州中山醫學院病解教研組、蘇州醫學院病解教研組等單位協助進行病理鑑定、審查」。這次解剖中，為了保存全屍及內臟器官的完整性，僅取出極少量組織做檢查用，待製片觀察後再請有關單位協助鑑定。
有以下項目擬請有關單位協助研究的：
1.用超薄切片，電子顯微鏡檢查。
2.用「中子活化法」測定頭髮中砷、汞、鋁的含量。
3.用X光衍射法，分析頭髮內角蛋白的結構。
4.用胺基酸自動分析法測定棺液及體液胺基酸種類。
5.用光譜分析法，分析骨質呈褐黃色的因素。
據了解有以下單位能做上述項目中的某些檢查或測定：
中國科學院物理研究所、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冶金部有色金屬研究院、上海生化研究所、中國科學院生物物理研究所、華東物質結構研究所或其他單位。
這份報告上報不久，即在周恩來的批准指示下，很快以國務院第五號文件的名義向有關單位轉發。
國務院批轉湖南省革委會
關於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女屍解剖後
科學研究方案的請示報告
上海市、廣東、江蘇、福建省革委會、總後勤部、衛生部、冶金部、燃化部、中國科學院：
國務院同意湖南省革委會《關於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女屍解剖後科學研究方案的請示報告》，現轉發給你們，請告所屬有關院、所，積極協助湖南省做好這一科學研究工作。此項研究工作，由湖南省直接同有關院、所聯繫。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
（簽章）
一九七三年一月十五日
隨著這份報告的轉發，一個關於女屍及其相關問題研究的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大協作正式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