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世界的考古發現
2024-10-06 05:06:13
作者: 岳南
既然女屍已秘密轉移到醫學院存放,狂飆停息,巨浪退去,對博物館和發掘人員來說,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儘快清理、處理、保護文物,並將這一發掘成果用簡報的形式公布於眾,以便引起國內外專家共同的參與,對出土文物做進一步的研究和保護。
在所有出土文物中,除女屍之外,最急待處理和保護的當然屬於絲織品。這些埋藏2000多年的絲織品,突然重見天日,從密封的地下那相對恆溫、恆濕、無光、缺氧、無菌的保存環境,突然來到一個溫度濕度變化無常,又直接暴露在光線、空氣、帶菌的環境中,這無疑是給處理和保護工作提出了一項緊迫而艱巨的任務,稍有延緩或處理不當,都會造成不堪想像的後果。20世紀50年代末期,北京昌平明十三陵的定陵,通過考古發掘共出土了80餘匹成捆的絲織品,像這樣大批量的絲織品出土,在中國考古史上是前所未有的。遺憾的是,這些絲織品由於處理、保護不當,全部毀壞無存了。而對於漢代絲織品的探尋,原來只是在中國西部發現了為數極少的絲綢殘片,且這些殘片的歷史還屬東漢時期,對西漢時期的絲織品尚未發現。馬王堆漢墓竟一次出土如此之多的絲織品,在讓人感到震驚欣喜的同時,也對它的處理和保護格外關注和重視。
儘管這些絲織品的許多品種和朽殘程度,作為絲綢研究專家的王?也是首次遇到,但是他還是針對每件的保存現狀、完殘情況,經過細心揣摩,反覆思考,很快制訂出一個清洗、保護、修復的計劃。在他的具體指導下,考古人員對被隨葬食品腐敗和屍體分解物污染的絲織品,大膽採用了對絲織品無損害,去污力強,易揮發,又能被水淋洗去掉的化學溶劑,進行脫脂去污,防止蟲傷霉變。對那些濕時糟朽如泥,干後則脆如枯葉的部分內棺中的織物,為保存其形制和鮮艷的色彩,則採取傳統的托裱方式保存。而對從槨室中的竹笥內出土的14件完整的袍服,46塊成幅的絹、紗、羅綺、刺繡織物全部展開並採取清除雜物後,經藥物熏蒸滅菌,再放在一個特製的箱匣里保存,從而避免了印花敷彩織物上礦物顏料的脫落。與此同時,在經過反覆試驗後,又對這些表面完整的絲織品,採用從生絲中提取天然絲膠做材料,噴塗加固的工藝進行保護處理,並獲得了滿意的效果。為對從屍身上剝下的400多件服飾殘片予以保護,王?首創並自製聚乙烯醇縮丁醛絲網,進行加固和修復並獲得成功。當這一切做完之後,為防止受污染的絲織物在庫房內長霉生蟲,他先採用聚乙烯薄膜袋封存,然後再將袋內的空氣抽出,充滿氮氣,從而製造了一個密閉絕氧的小環境,達到了絲織物可長期保存的目的。
除絲織品之外,出土的大量漆器及漆器中盛放的食物等亦需要加緊處理、保護。由於漆器出土數量之多,器形之齊全,製作之精美,是過去所罕見,又由於這些漆器的胎骨多屬於細胞結構的纖維質地,在經歷了2000多年地下水及鹽類的浸泡、侵蝕後,大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蝕,這就給處理和保護帶來了極大的困難。過去博物館的技術保護人員,對出土的漆木器只是採取放在水中浸泡的方法保護,這只能算是短時期內的應付。因為這些器物長期浸泡在水中,就會繼續遭受腐蝕,使體內的木質纖維分子降低和分解。要想長期保存漆木器,最有效的辦法應是使其脫去水分。
文物保護專家胡繼高(左一)與湖南省博物館工作人員正在對馬王堆漢墓出土的漆器進行清理保護
一號墓出土的「郢稱」泥金板
「郢稱」是楚國發行的黃金貨幣,在漢代初期仍然在上流社會流通使用。一號墓共出土兩箱「郢稱」金幣和40簍泥「半兩」銅錢,這些均是明器
泥「半兩」錢(半兩銅錢為西漢前期通行的貨幣)
墓中出土竹簍和簍內的泥「半兩」錢
墓中出土的彩繪陶鍅
本章節來源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
在北京專家胡繼高和館內老技工張欣如的研究、切磋下,先後採用了自然慢速陰乾法、醇醚法、膏模固定、快—慢—快醇醚聯浸脫水法等不同的方法,終於使出土的竹器、漆木器得到了較好的處理和保護。
當專家們正在夜以繼日地對出土文物進行清理、處理和想方設法地加以保護、復原時,新聞單位也在抓緊拍攝電影和照片,準備向公眾做全方位的報導。稍後,根據王冶秋的指示,張瑞同開始組織考古人員加緊了發掘簡報的編寫工作。
儘管只是一份簡報,但由於墓本身的年代久遠,出土器物較多,且內容龐雜,涉及許多門學科,要想在短時間內搞清楚並能經受住時間的檢驗並非易事。為此,王冶秋專門從北京請來幾位專家,協助湖南方面工作,同時成立了一個臨時編寫小組。經過反覆思量,編寫小組決定在廣泛徵求專家意見的基礎上,只對墓的年代、形制、墓主、出土的帛畫(非衣)等少數幾個重大問題,做比較詳細的說明,其他只簡單提及,留待日後正式寫發掘報告時再詳盡列出。
關於此墓的年代推斷,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應定為西漢早期。儘管此墓為長方形豎穴墓室,帶斜坡墓道,木槨周圍用白膏泥填塞,這些都保存著晚期楚墓的制度。但墓道盡頭幾乎到達木槨頂,以及木槨周圍先填木炭,再填白膏泥,填土用「五花土」夯築等做法,卻與楚墓不同。由此可以說明這座墓應晚於楚墓而具西漢墓的特點。
漆器上的「軑侯家」銘文
「軑侯家丞」封泥
「軑侯家丞」印文
另外,早些時候在長沙西漢墓中常見的陶鼎、陶盒、陶壺、陶鍅等,都在這座墓中成批地發現。尤其是漆器和陶器的造型,都與已發現的西漢墓中同類型的器物相同。而「半兩」泥錢、「郢稱」泥金板、彩繪木俑以及絲織服飾的大量出土,都可證明這是一座西漢墓。尤其值得重視和關注的是,墓中發現大量泥「半兩」和泥「郢稱」,獨未見「五銖」錢。根據過去對長沙西漢墓的研究,漢初多出泥「郢稱」,稍後的文景時期多出泥「半兩」,武帝及其之後則多出「五銖」錢,從而可以確定此墓的年代當在武帝之前。墓中出土的竹簡和木籤上的文字,有些還保留著戰國俗體篆書的遺風,同在此之前在居延、武威等地出土的書寫成熟的隸書簡文做比較,在時間上顯然要早一些,這也是確定此墓為西漢前期的一個佐證。
更為直接有力的斷代依據,是墓中出土的竹笥和陶罐上的封泥「軑侯家丞」和漆器上的朱書「軑侯家」等文字。從這些極為珍貴的文字可以斷定,墓中的那個女人,一定與軑侯或軑侯的家族有著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墓中的隨葬器物似乎也是經由掌軑侯家事的「家丞」檢驗查封下葬的。再從墓中出土的一枚角質印章「妾辛追」來看,這個女人應是西漢歷史上一位軑侯的妻子。顯然,軑侯只是當時的封爵,不是人名,那麼,這個被封為軑侯的人是誰呢?
漢代長沙國世系列表
附註:括號內為《漢書》所記
軑侯,無論是《史記》還是《漢書》均有記載。其中《史記·惠景間侯者年表》載:「軑國,漢惠帝二年四月庚子封長沙相利倉為侯,七百戶。高后三年為侯豨元年。孝文十六年為侯彭祖元年。元封元年侯秩為東海太守,行過不請,擅發卒兵為衛,當斬,會赦,國除。」
《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載:「軑侯黎朱蒼,以長沙相侯,七百戶。惠帝二年四月庚子封,八年薨,高后三年,子孝侯豨嗣,二十一年薨。孝文十六年,孫侯彭祖嗣,二十四年薨。曾孫侯扶嗣,元封元年,坐為東海太守,行過擅發卒為衛,當斬,令赦,免。」
從《史記》和《漢書》的記載看,漢初的軑侯共有四代,除第一代軑侯的姓名略有不同外,其他無大的差異。因此,由上述記載可以推算出整個軑侯家族的世系年表:
第一代利蒼(黎朱蒼) 惠帝二年—高后二年(公元前193—前186年),在位8年。
第二代豨 高后三年—孝文十五年(公元前185—前165年),在位21年。
第三代彭祖 孝文十六年—景帝後元三年(公元前164—前141年),在位24年。
第四代秩(扶) 武帝建元元年—元封元年(公元前140—前110年),在位30年,國除。
由此表可以看出,第四代軑侯秩(扶)在位於武帝時,出任東海太守。太守是掌握實權的高級地方官,秩(扶)應住在東海而不可能再住長沙,其家眷留居長沙的可能性也甚小。結合墓葬和隨葬品的年代推斷,可以進一步認定此墓的下限年代在武帝之前,墓主人自然也就不可能是第四代侯的妻子。
第四代侯雖已排除,在其前邊尚有三代侯,墓中的女主人到底是哪一代侯的妻子,這是《簡報》中必須說明的一個重大問題。於是,編寫小組除自己的思考和見地外,又分別請各地專家發表看法,由於這些專家對此墓發掘出來的器物尚不太了解,一時難以做出較為明確的判斷。而《簡報》編寫小組內部,又有不同的見解,並為此爭論不休。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只做了墓主「可能是第一代軑侯妻子」的結論,並決定這個結論只向新聞單位提供,暫不寫入《簡報》。《簡報》只慎重地提及「很可能是軑侯妻子的墓」即可。至於屬於第幾代的懸念,留待正式報告編寫時,再做有把握的結論。
有關的幾個重大問題,算是基本搞出了一個眉目。剩下的則是對那幅從內棺的棺蓋揭取下來的極為珍貴的帛畫的解釋。此時,帛畫已被專門從上海博物館請來的專家竇志榮裱好。由於竇志榮在裝裱中已對帛畫進行了去污、清洗等多種專業性技術處理,使這幅在揭取時看來污漬斑斑且已被腐蝕的帛畫,神奇般地重新煥發了原有的風采,畫面依次排列的上中下三個部分,極其清晰地展現在人們的面前。對於這幅帛畫極其複雜的內容和寓意,《簡報》編寫人員在大感頭痛的同時,又展開了一場討論。
一號漢墓出土的帛畫《導引飛升圖》摹本
早在1949年2月12日,長沙的土夫子謝少初等人,從長沙南郊的陳家大山一座不知墓主姓名的楚墓里,盜掘出一幅帛畫。這是中國近現代史上發現的第一幅帛畫。以後,謝少初將這幅帛畫賣給了古董商人蔡季襄。新中國成立後,蔡季襄參加了湖南省文管會,並把該畫交湖南省博物館收藏。
就在蔡季襄將帛畫交出的同時,也寫就了《晚周帛畫冢》的研究性論文,文中在記錄了許多原始資料的同時,最先提出了「帛畫」這一概念性名詞,這在帛畫學史上具有開拓性意義。遺憾的是,蔡氏寫出的這篇論文以及後來寫出的《晚周帛畫冢的報告》,其兩篇在國內外帛畫研究史上堪稱開山之作的極富見地的文章,一直未能公開發表,蔡氏本人也因未獲重用憂鬱而死。
第一幅帛畫真正引起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則是在郭沫若發表了批駁蔡季襄研究觀點的《關於晚周帛畫的考察》一文之後。其文稱:
四年前,在長沙出土了一幅兩千多年前的古畫。畫底是絲織物,應該是古代的所謂「帛」,但顏色已經轉化成土褐色了。畫幅高約二十八公分,寬約二十公分。周圍是毛邊,雖然略有殘損,但大體上是完整的。我現在把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最有經驗的繪畫員陸式董先生的摹本揭示出來,他是用放大鏡仔細觀察帛畫照片後所臨摹出的,我們可以把那已經相當模糊了的畫的內容,看得非常清楚。
畫上有一位側面的成年婦人,腰極細。婦人面向左而立。頭後挽著一個垂髫,頗像希臘式,發上有冠,冠上有紋飾。衣長曳地,下擺像倒垂的牽牛花,向前後分張。腰帶很寬,衣袖很大。袖上有些繁複的繡紋,可惜不甚清晰。袖口頗小。袖口和領襟都有黑白相間的斜條紋。衣裳也是黑白兩色,在下裳的白色部分有些簡單的旋紋。婦人的兩手向前伸出,彎曲向上,合掌敬禮。
婦人頭上,在左前面,飛翔著一雙凰鳥。面向左,頭向上。兩翅上張,尾上有兩雙長翎,向前彎曲,幾乎與頭部相接觸。兩腳,一前曲,一後伸,都露著有力的腳爪。鳥的前面又有一條蛇樣的動物,頭向上,與凰鳥正對。頭部相當模糊,左右有兩隻角。身子略作蜿蜒而豎垂。身子上有環紋六節。有一隻腳,腳爪伸向著凰頭。這無疑就是所謂「夔一足」的夔了(見圖)。
長沙陳家大山楚墓出土帛畫上的雲紋繡衣梳髻貴族婦女
郭沫若根據該摹本上所繪的獸僅一足,將此動物定名為夔,並把該畫定名為《人物夔鳳圖》,其中的內容則說成是正義與邪惡的鬥爭,鳳代表正義,夔代表邪惡。他在文章中總結性地說:
陸式董摹本
要得天下安寧,論理必須經過鬥爭。如果有使天下不安寧的惡靈在宇宙中存在,那麼善靈的出現便必須驅逐惡靈,而使之逃遁或至於死亡。凰鳥和惡靈鬥爭的故事,在古書中我還不曾見到過,但在這幅帛畫裡面,是很鮮明地表現著的。
畫中的凰與夔,毫無疑問是在鬥爭。夔的唯一的一隻腳伸向凰頸抓,凰的前屈的一隻腳也伸向夔腹抓。夔是死沓沓地絕望地拖垂著的,凰卻矯健昂揚地呈現著戰勝者的神態。
的確,這是善靈戰勝了惡靈,生命戰勝了死亡。和平戰勝了災難。這是生命勝利的歌頌,和平勝利的歌頌。畫中的女子,我覺得不好認為巫女。那是一位很現實的正常女人的形象,並沒有什麼妖異的地方。從畫中的位置看來,女子是分明站在凰鳥一邊的。因此我們可以肯定地說,畫的意義是一位好心腸的女子,在幻想中祝禱著:經過鬥爭的生命的勝利、和平的勝利。
李正光摹本
朱雀圖(甘肅武威出土,此圖繪於東漢時期的木案上)
就在郭沫若發表此文近30年的時間內,所有的圖書報刊凡發表這幅帛畫時都採用這個摹本,人們對這個摹本以及郭沫若的推斷深信不疑,此畫此文在學術界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直到80年代初,這幅帛畫經過科學處理,線條和圖像均已清晰可見,這才恢復了它本來的面貌。經湖南省博物館技師李正光重新臨摹後,人們看到原畫摹本有許多遺漏和錯誤,其中最大的錯誤就是將龍誤摹為夔,進而導致了郭沫若對該畫主題和性質認識的失誤。這幅帛畫被研究者熊傳薪重新命名《人物龍鳳圖》後(見圖),以後各家均以李的摹本為標準,圖名皆從熊傳薪的觀點。從此,對此幅帛畫主題和性質的認識出現了質的飛躍。
當然,《簡報》編寫小組的人員,這時尚不知郭沫若此文及由他命名的那幅《人物夔鳳圖》的錯誤,況且,這幅圖的內容複雜程度亦無法跟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這幅帛畫匹敵。根據有些專家的解釋,這幅帛畫應屬古代人引魂升天的銘旌。《周禮·春官·司常》:「大喪,共銘旌。」《禮記·士喪禮》:「為銘各以其物……書銘於末,曰某氏某之柩。」畫的左右和下面都置飄帶,上有橫杆的位置,並且有用來掛的帶子,這正好是銘旌,也稱為幡。銘旌是出殯時放在發引行列的前面,落葬後就覆於棺之上。這個習俗,在封建社會的喪葬制度中十分普遍,直至新中國成立後,在南北許多地方仍普遍實行。1959年秋,甘肅武威磨咀子23號墓出土一幅銘旌,除了上面篆書「平陵敬事裡張伯升之柩」等字之外,在上端的左右角畫了兩個圓圈,一個圓圈裡畫朱雀,一個畫蒼龍,「四靈」畫了一半。看來較早的習俗是銘旌上畫日、月,後來風氣變了,銘旌上面四靈,但亦要先畫上兩個圓圈,結果只能畫上朱雀和蒼龍。跟甘肅武威出土的銘旌有所不同的是,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這幅T形帛畫,除在上面兩角增加了日、月、金烏、蟾蜍之外,又畫上了太陽和月亮,銘旌上畫了太陽和月亮。大約是畫工考慮到這樣太單調,得更豐富絢爛些,於是發揮他的創造力,不僅在太陽里畫了金烏,月亮上添了一隻蟾蜍,還在太陽下面增加了一棵扶桑樹,在月亮的旁邊添上了一個富有詩意的神話故事的主角嫦娥。這幅銘旌上關於日月的部分,看來就是這樣畫上去的。
帛畫右上方太陽位置
這一幅帛畫的主要內容是三段人物畫。對這三段人物畫,專家們也有幾種不同的看法。其中最簡單的看法認為都是描寫墓主人在家裡的生活的三個片段:
一號漢墓出土帛畫中部
上面一段的中間,在兩個人的後背,有兩個豎著的東西,可能是畫的兩個闕,或是代表墓主家的大門。蹲在旁邊的兩個人應是守門的,大約是軑侯家臣門大夫的部下,正在當班。按漢代侯國,一般有家丞、庶子、行人、洗馬、門大夫;門大夫主要負責守衛工作。
中間一段,正中畫著一個身材高大,吃得肥頭胖耳,身上穿了繡花或織錦衣服的老婦人,手中拿了拐杖向左立,看來就是這墓的墓主、軑侯的妃子。看她的年齡,同發掘出來的屍體相貌也基本符合。對面跪著兩個人,好像在那裡向她稟告什麼事。這兩個人能直接和她談話,其身份可能是家丞、庶子之類。老婦人後面立著三個侍女,她們是衛護主婦和聽候她使喚的。這裡所畫的就是墓主本人的形象及其生活。
第三段,七個人分站在左右兩邊,前面放著一排壺、鍅和鼎等,後面案上擺有耳杯和壺等。壺和鼎等都是蓋著的,耳杯也是摞在一起的,所以不是在那裡進食。從整個布局來看,可能是廚房。
這三段畫描繪的都是墓主的生活。中間墓主畫像,代替了銘旌上所應該寫的墓主姓名。
值得注意的是,在畫的上部正中,有一個人身蛇尾的畫像,位置在日與月之間,應當是個神像。在出土的較大的長沙楚墓、河南信陽楚墓、湖北望山楚墓里,都有木雕的鎮墓神。鎮墓神手中常握有蛇。按古代對蛇頗多迷信,如劉邦斬白蛇起兵就是。《易經·繫辭》:「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蛇出入土中,被人們奉為鎮神。帛畫上人身蛇尾像,很可能就是這之前楚墓里鎮墓神的發展,這樣更符合人們所想像的神像。在帛畫的最下面,有一個矮而肥的人,用兩手托著一塊板,從他的形象看來,可能是侏儒。《淮南子·主術》:「短者以為朱儒枅櫨。」注「朱儒,樑上戴蹲跪人也」就是建築上所說的侏儒柱,在這幅圖裡侏儒是用以填空和裝飾的……
很顯然,以上的解釋未免有點過於簡單,而喜歡尋根問底的專家自是意猶未盡,於是,圍繞著這幅帛畫又展開了進一步爭論,其爭論的具體問題是:
關於帛畫的內容有八種不同的解釋:(1)「天上、人間、地下」說;(2)「蓬萊仙島、天國」說;(3)「天上、過渡段、人間」說;(4)「天上、人間祭祀、水府」說;(5)「地府或陰間」說;(6)「吉祥」說;(7)「仙島迎賓」說;(8)「墓主生活」說。對於帛畫中的具體圖像,也有不同的看法。
1.人身蛇尾像是誰?
帛畫頂部正中那個人身蛇尾像。對他的解釋至少不下七種:(1)認為是《楚辭·天問》和《山海經·大荒北經》中所說的燭龍;(2)認為是伏羲;(3)認為是女媧;(4)認為是日神羲和;(5)認為是地母或地府女神;(6)認為是黃帝;(7)認為是南方民族的儺神,或認為是鎮墓神。
2.帛畫右上角是九日、十日,還是滿天星斗?
有的根據《山海經·海外東經》記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認為帛畫右上角是畫的扶桑樹,一日居上枝,九日居下枝。有的根據《淮南子·本經訓》羿「射十日,中其九」的傳說,認為帛畫右上角畫的是被羿射落的九個太陽,它們來到陰間,所以地府有「九陽代燭」的說法,整個帛畫畫的都是地下景物;有的認為墓主是南方民族人,右上角畫的是南方民族古代關於「九個太陽」的傳說;有的認為在日月之間的右上角畫的是「滿天星斗」;有的認為是畫的「北斗七星」,因為《穆天子傳》有關於天子葬盛圖,畫日月七星的記載;還有的根據《楚辭·招魂》「十日代出」的說法,當一個太陽出來的時候,九個太陽在夜間休息,認為帛畫畫的是夜間休息的九個太陽,一個太陽已經站立在扶桑樹巔,準備去換班,而白天正在值班的一個太陽則尚未歸來。
3.關於月亮的神話
帛畫左上角畫有一彎新月,月里有蟾蜍和兔子,月下有一個飛騰的女人,顯然,這是古代關於月亮神話的內容。另外,對這個畫面有五種不同的解釋:(1)根據《淮南子·覽冥訓》「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羿妻嫦娥竊之奔月,託身於月,是為蟾蜍,而為月精」的記載,認為是畫的嫦娥奔月;(2)認為帛畫月中已有蟾蜍,則說明嫦娥奔月之時,蟾蜍已早據月宮,因此認為蟾蜍並非嫦娥所化;(3)認為既然月里已有蟾蜍,月下的女子不應是嫦娥,而應是神話傳說中「生月十有二」的月神常羲;(4)根據漢魏以來畫像石、畫像棺、壁畫上常見的月神擎月的畫像,認為應該是托月女神;(5)認為是苗族神話中的天神「金沙」,傳說天神是墓主的靈魂,她正在飛向天國。
4.裸體巨人是誰?
在帛畫的最下部,有一個站在兩條大魚上的裸體巨人,他是誰?有的根據《列子》《山海經》等書的記載,認為是上承蓬萊仙島的禺疆;有的認為「是祝融,不是禺疆」,因為《山海經》的禺疆是人面鳥身,而「祝融獸身人面,乘兩龍」,祝融是火神,他「正舉著烹調好了的供品,獻與墓主人」;有的認為是地神或地仙;有的認為是鯀,鯀治水不成,死後被罰去服頂托大地的勞役。
后羿射日(漢畫像石,河南南陽出土)
5.是「天門」還是「鬼門關」?
帛畫上部有兩人相對而立,其背後各有一「山」形物,合起來像一個闕。許多研究者認為這是「天門」或「閶閽門」,守門者叫「閽」,或叫「大司命」「少司命」,但有的認為,「是神荼、鬱壘與雙虎組成的『鬼門關』」。
一幅帛畫竟產生了這麼多的說法,《簡報》編寫小組人員感到無所適從,只好斟酌再三,對每一項內容儘可能地擇取一個準確的觀點。儘管如此,對有些問題還是感到難以取捨。其中最為困難的就是畫面最上端的人身蛇尾怪像和右上部那個大太陽下的八個小太陽。
關於那個人身蛇尾的怪象,多數人認為是神話中所說的「燭龍」,依據是,《山海經·大荒北經》曾載:「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冥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但有人則根據《楚辭·天問》等史典,認為不是燭龍而是神話傳說中的女媧等等。對於根據畫左上角那個包含一隻金鳥的大太陽和下面可能是扶桑樹的周圍那八個小太陽,大多數人解釋為后羿射日的神話故事。其根據是《淮南子·本經篇》中有「堯之時,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堯乃使羿……上射十日」的記載。這個故事分明是說,堯的時候,有十個太陽一同出來,造成地上天天大旱,樹木焦枯,為解決這個矛盾,堯便命神箭手后羿射去了九個,只留一個太陽照耀大地。但《簡報》編寫小組人員卻只在畫面上看到了九個太陽,顯然與傳說不符。如果說后羿此時正在對太陽射殺的過程中,或者說已經射殺了一個,但整個畫面又看不到后羿的半點影子。那麼這個畫面到底表現了什麼?如果否定了太陽說,認為畫面上之物應為北斗七星等,也覺得不盡準確。編寫小組人員四處詢問有關方面的神話專家,得到的答覆同樣是各不相同。在舉棋不定之時,博物館方面得知由中央新聞電影製片廠拍攝的關於馬王堆發掘以及出土文物的電影已剪輯完成,並由中科院院長郭沫若審查了此片,正式定名為《考古新發現》。郭沫若此前做過長沙陳家大山楚墓出土帛畫的考察,對帛畫有較深的研究,這次也一定從影片中看到了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畫,並對相關的內容有所思考和認識。於是,《簡報》編寫小組人員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通過書信詢問有關爭論不休的問題。
燭龍華光(明·蕭雲從作)
原文:日安不到,燭龍何照?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注釋:燭龍,神話中的神。《山海經·大荒北經》載:「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羲和,神話傳說中替太陽駕車的神。若華,若木的花,傳說若木生長在日入的地方。
蕭雲從自注曰:「西北有幽冥,無日之國,有龍,銜燭而照之。」取王逸之說,又云:「僧繇作《山海經》有此圖。」
郭沫若很快覆信給予了解答。他對那個爭論不休的人身蛇尾像的回答極為乾脆:「是女媧,不是燭龍。」同時進一步解釋道:說燭龍者多根據《山海經·大荒北經》所載,其實是不正確的。燭龍何能處在天界至高而正中的地位?燭龍之職,在「燭九陰」,屈原在《天問》中已根本懷疑過它的存在:「日安不到?燭龍何照?」(太陽哪有照不到的地方,要你燭龍來照什麼?)現在畫中有日有月,左右並照,更何需乎燭龍的存在呢?我看毫無疑問地應該解為女媧,《天問》中也說到女媧在天上稱帝,雖然採取著懷疑的態度。
伏羲女媧帛畫(新疆吐魯番出土。畫中的伏羲和女媧,明顯帶有西域人的特點)
「登立為帝,孰道尚之?(女媧登位為天帝,是誰倡導而推崇的?)
女媧有體,孰制匠之?(女媧人體而蛇尾,是誰設計而創造的?)」
上兩句,舊說指伏羲,或謂指舜、禹,其實說的都是女媧。把上下各兩句顛倒一下,意義就很明白了。王逸注引傳言「女媧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女媧曾為至上神的天帝,這是母系社會的反映。後來成為伏羲與女媧,漢墓壁畫多作男女雙人像,都是人身蛇尾,下體的蛇尾每每是兩兩交纏在一起的。有時候男女分掌日月,共理陰陽。有時候男女分執規矩,共管乾坤。(古人言天圓地方,規矩以畫方圓,故以規矩表示天地。)有時候在男女像之外還配備有小兒像。王逸的兒子王文考(延壽)所作《魯靈光殿賦》中,敘述到「伏羲鱗身,女媧蛇軀」。可見殿中的壁畫上也畫有伏羲與女媧的夫婦像,是否交尾,沒有明言。魯靈光殿建築於漢景帝年間,與馬王堆漢墓的年代相距不遠。但其地在魯,所表現的文化意識便大有懸隔。
天帝化為夫婦,這是把民間傳說同儒家思想雜糅起來了的結果。儒家思想重男輕女,如《周易·繫辭傳》《荀子·成相篇》都只提伏羲而不提女媧。南方古代文物,保留著民間傳說的成分較多,如《楚辭·天問》與馬王堆西漢帛畫,便只提女媧而不提伏羲。後來伏羲與女媧並提,是對於儒家思想讓了半步,更後全步退讓。女媧作為天帝的存在便完全渺茫了。
至於帛畫右上方畫面所畫之物,應為太陽,並非北斗七星。其中之意,應為后羿射日之說,至於傳說中的九日為何少了一個,我無研究,興許那一個是藏到樹葉後邊去了吧……
郭沫若在解釋了《簡報》編寫小組提出的一切問題後,最後竟以政治詩人的激情和想像說道:「作畫者對於屈原的批判精神似乎有所繼承,他不必有意識地、但卻形象化地表現出了人間與天界都是建立在巨大無比的勞動力之上。那位支付著巨大勞動力的巨人,可能就是神話傳說中的禺強,但其實可以認為在階級社會中無分男女的整個被壓迫階層的象徵。但從畫面看來,那個巨人的階級意識還沒有覺醒。如果覺醒了,他把兩手一松,人間與天界即使是男性中心,也都會全部垮台。」
鑑於郭沫若在史學界的權威,編寫人員接到答覆,遂不再爭論,決定按其說法公布,只是在后羿射日的故事傳說之後,又加上了一句:「是一個藏在樹葉後面,還是另有說法,有待進一步考證。」
《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發掘簡報》定稿之後,立即送北京交王冶秋審查。王冶秋看後,為慎重起見,又呈報周恩來審閱。周恩來帶病審閱了此稿,結果發現「素紗禪衣」原稿有誤。他明確指出「禪衣」與佛教有關,這裡應改為「衣」,同時,周恩來對出土的那幅帛畫定為「是我國古代帛畫中空前的傑作」改為「前所未見」的傑作。
當周恩來批閱的稿件退回後,王冶秋立即組織人員對原稿的「禪」字進行考證,結果發現確是與佛教有關,而古代有關這類服飾的史料中也明確載為「衣」。面對此情,當時的編寫人員包括王冶秋在內,無不驚訝與敬佩地說:「周總理是天下第一忙人,連一個小點都不放過,可見我們以後的工作也是萬萬不能大意的。」
《簡報》經過修改後,終於定稿,並交付文物出版社出版。同時,經向有關方面請示,《簡報》編寫小組將有關情況和資料向新華社提供,正式向外界公布。7月30日,新華社向世界發布了如下消息:
長沙市郊出土一座兩千一百多年前的漢墓
在這座古墓葬里,從屍體、棺槨到大批的隨葬器物,都保存比較完整,是我國考古發掘工作中一項極為罕見的重要發現,對研究西漢初期的歷史、文化等方面都有極重要價值。
新華社北京一九七二年七月三十日電 一座距今兩千一百多年的西漢早期墓葬,最近在湖南省長沙市郊的馬王堆出土。在這座古墓葬里,從屍體、棺槨到大批的隨葬器物。都保存比較完整,是我國考古發掘工作中一項極為罕見的重要發現,對研究西漢初期的歷史、文化、手工業生產、農業生產以及醫藥、防腐等方面都有極重要價值。現在,我國的文物、考古和科學工作者正在對這一重要發現進行研究和整理。
這座古墓埋葬女屍一具,外形基本完整。屍體包裹各式絲綢衣著約二十層,半身浸泡在略呈紅色的水裡。經研究,屍體的皮下松,結締組織有彈性,纖維清楚。股動脈顏色與新鮮屍體的動脈相似,出土後注射防腐劑時,軟組織隨時鼓起,以後逐漸擴散。估計死亡年齡在五十歲左右。
墓的結構複雜,從突起地面的墓頂到槨室深二十米。槨室構築在墓坑底部,由三槨(外槨、中槨、內槨)、三棺(外棺、中棺、內棺),以及墊木所組成。三槨三棺層層套合。木槨四周及上部填塞木炭,厚三十至四十厘米,共約一萬斤。木炭外面又用白膏泥填塞封固,厚度六〇至一三〇厘米。可能是由於木炭和白膏泥密封層的防潮防腐作用,以及其他防腐處理,使屍體、葬具以及大量的隨葬器物得以保存完整。
這座墓的隨葬器物,數量很多,共有千餘件,多放在外槨與棺之間。其中有絲織品、漆器、竹木器、陶器以及糧食、食品、明器等等。絲織品包括目前所了解的漢代絲織物的大部分品種,有絹、羅紗、錦、紡、綺等,花紋鮮艷繁縟,製作技術精巧。最珍貴的是覆蓋在內棺上的一幅彩繪帛畫。呈「T」字形的畫幅長兩米多,上寬九十二厘米,下寬四十七厘米,角上綴有飄帶。帛畫內容豐富。整個畫面,從下到上.表現了地下、人間、天上的景物。這些景物有的出自神話傳說,如「羿射九日」「嫦娥奔月」等故事。有的出自當時階級社會的生活。有的想像,有的寫實,線條流暢,描繪精細,色彩絢麗而對比強烈。不知名的畫家把這些極為豐富的內容如此完美地組織在一個畫面上,實為我國古代帛畫中的前所未見的傑作。這是我國現存的兩千一百多年前唯一的一件畫在絲織品上的繪畫珍品。內棺的四壁和蓋板上,分別貼有一層鋪絨和羽毛貼花絹。鋪絨用於鑲邊,羽毛貼花絹作菱形紋,由金黃色、黑色、翠綠等色彩的羽毛製成。這種裝飾在木棺上的鋪絨和羽毛貼花絹,迄今還是第一次發現。
竹木器中,主要是木俑、竹簡和竹笥(竹製的箱子)三大部分。其中比較珍貴的是一百二十多個身穿彩衣或彩繪的木俑。有二十六個木俑組成了一個奏樂歌舞班子,在它們的對面,放置著漆幾、屏風、手杖、香囊、奩盒和滿盛食物的漆案。竹木器中,還有一個二十五根絲弦的木瑟,一個前後兩排,共二十二管的竽和一套十二支竹管制成的音律管,這三件保存十分完好的管弦樂器,為我國古代音樂史增添了實物資料。
漆器有一百八十多件,絕大部分是木胎,光亮如新。彩繪的花紋變化多端,線條勾連交錯,構思巧妙,造型異特。陶器的種類很多,長沙西漢墓中常見的陶鼎、陶盒、陶壺、陶鍅等,在這墓中成批發現。很多漆器、陶器中,有的盛有糍粑、醬菜、桃、梨、楊梅、瓜、雞蛋、稻穀等糧食和食品,出土時還可以清楚地辨認出來。隨葬品上,有寫著「軑侯家丞」「軑侯家」字樣的封泥和墨書題字。據《漢書》和《史記》記載:「軑侯」是惠帝二年(公元前一九三年)封,傳四代即廢。墓中女屍極有可能為第一代「軑侯」——利蒼侯的妻子。《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記載:「軑侯黎朱蒼,以長沙相侯,七百戶……」(《漢書》的黎朱蒼即《史記》的利倉)由此可見,軑侯是漢初諸侯王中一個封地僅有七百戶的小侯。他的妻子死後,動用這麼多的人力,消耗這麼多的財物,這就充分暴露了封建統治階級的驕奢淫逸及其對勞動人民的殘酷壓榨。
偉大領袖毛主席指出:在封建社會中,「只有農民和手工業工人是創造財富和創造文化的基本的階級」。使人民認識自己的歷史和創造力,這是一件很要緊的事。馬王堆漢墓中出土的大量珍貴隨葬物品,出自漢初勞動人民的精心創造,充分反映了我國勞動人民的聰明才智和偉大創造力。幾千年以前的地下珍藏,在廣大文物工作者和工農兵群眾的努力下重見天日了。勞動人民的偉大創造回到了勞動人民自己的手裡。
這個屍體和出土的文物,有關單位正在整理和研究。暫時不公開展出。
隨著這個電文的公布,在使世人將目光驟然投向東方中國的同時,也引爆了一場關於馬王堆漢墓發掘的世界性的大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