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再起

2024-10-06 04:53:41 作者: 岳南

  當二號坑的文物剛剛清理完之後,「二陳」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期而至了。

  就在廣漢縣警方前來守衛的時候,廣漢縣副縣長陳治山就曾專程來到三星堆告知「二陳」道:「這堆東西挖出後,要給我登記造冊,原原本本地放在磚廠駐地。未經廣漢縣委、縣政府批准,不准拿走一件東西。」儘管當時「二陳」對這一指示採取了不理睬的態度,將全部的精力放到發掘之中。當發掘一旦結束,這個無法繞開的問題就成為一個眾人矚目的焦點突兀而出,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了。

  廣漢方面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在警力開赴三星堆時,除了發掘現場的警衛外,還調集一部分警力和十幾名持槍的民兵,對考古隊駐地的臨時文物庫房加強了警戒。同時向警戒的公安、武警人員下達命令,凡二號坑發掘出土的文物,只能進不能出。沒有縣裡的指示,包括考古隊陳德安、陳顯丹在內的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和藉口將文物運出倉庫。如有擅自搬運又不聽勸阻者,以盜竊搶劫分子論處,立即緝拿歸案。

  正是有了這樣一條嚴厲的規定,使得考古隊的「二陳」對這批文物既不能輕舉妄動,更不能像上次一樣借著月黑風高的茫茫夜色偷偷運走了。擺在陳德安、陳顯丹面前的只有一架搖搖晃晃的獨木橋可過,那就是需拿出時間,不知疲倦地和廣漢方面做無休止的外交性談判。

  按照老規矩,陳德安首先找到廣漢縣文化局袁局長,提出要將二號坑的全部出土文物運往省考古研究所進行保護、清理、修復、研究,並在這一連串工作完成之後再撰寫大卷本的發掘報告。袁局長聽罷,一臉無奈,雙手一攤,對陳德安道:「陳老師你怎麼這麼會開玩笑,如此重大的事情,我們文化局幾個吹喇叭抬轎子的臭老九咋會說了算,如果是誰家死了老婆娘,出殯的時候請我們幫著操辦一下,這我還能做主,其他的事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說的很對,怕的就是那些死了老婆娘的人寧肯去請張半仙、李全瘋,也不來請你們這群只知坐在家裡,要麼說長道短,要麼就狐假虎威的儒生。」陳德安言罷離開文化局,轉而來到縣政府,在找到副縣長陳治山後,提出了與剛才同樣的要求。

  「這個我們以前就研究過,東西在廣漢出的,就應該由廣漢來管理,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你拉走了。就是我想讓你們拉走,整個廣漢縣的人民也不會答應。」陳副縣長慢條斯理地回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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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堆東西不是放在倉庫里就萬事大吉了,按照國家文物保護法和相關的法律法規政策,一切出土文物都需要清理、修復、保護、研究,而要做這些工作,就必須把東西拉到省考古研究所,只有考古所才有這個權力和條件。」陳德安爭辯道。

  陳副縣長有些不耐煩地一擺手道:「陳德安同志,你不要整天跟我說這個法那個條文了,我不但懂法,更懂得這個法不是通過考古發掘從土裡挖出來的,也不是像孫猴子一樣,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而是由人思考制定出來的。既然是由人定的,那麼人比法就更高一個層面,也就是說這個法最終還要聽人的操作。如同孫猴子再能蹦,也蹦不出西天老佛爺的手心一樣。你陳老師要清理也罷,要修復也罷,要研究也罷,完全可以在廣漢搞嘛。廣漢地盤雖小,難道還盛不下你一個或幾個陳老師這樣的專家?說得明白點,要搞就在廣漢搞,拉走是萬萬不可能的,以後你再也不要跟我提起這件煩人的事了。」

  「你陳縣長說得倒是輕鬆,你說在廣漢搞,是在三星堆磚廠搞,還是其他什麼地方,哪個地方有這種條件?」陳德安不依不饒地追問著。

  陳治山聽罷略一思索,胸有成竹地說道:「這個嘛,我們縣委、縣政府早研究過了,就在縣公安局看守所,那裡有圍牆有鐵絲網,還有武警晝夜持槍站崗。你們在裡頭既安全又清靜,是個做學問的好地方。」

  「那我們不成犯人了,人身安全怎麼保證?」陳德安道。

  陳治山聽罷搖搖頭:「不能這麼說,你們雖然和犯人在一起,但不是犯人,還仍然是學者,是干考古的專家嘛!該修復就修復,該研究就研究。」

  「簡直是胡說八道。」陳德安扔下了這句話,既惱怒又悲憤地轉身走了出來。

  回到三星堆駐地,陳德安把廣漢縣之行的遭遇向陳顯丹做了通報。二人就面臨的局勢做了一番分析研究,認為短期內很難把文物輕易運走,不如以靜制動,先晾對方一段時間看看,然後再見機行事,做下一步打算。本來,將近一個月的連續發掘已使大家筋疲力盡,趁此機會正好可以讓考古人員輪班休息幾天,大家都緩一口氣,增加一點精神,待養精蓄銳之後再跟對方展開較量。

  根據這一方案,陳德安等開始輪班休息,再也不提出土文物走與留的事了。

  這樣乾耗了一個星期之後,首先是看守的武警官兵扛不住了。這支部隊的中隊長和指導員專程來到考古隊找到陳德安道:「陳老師,你們這堆東西是留還是走,最好儘快搞個清楚,否則我們要撤兵了。你知道我們這是內衛部隊,主要的任務是看押犯人,像這類額外的執勤任務只能是暫時性的,時間長了是很難向上級交代的。你知道軍隊是有軍規的,不是隨便說調動就調動的。我們派兵是有個極限日期的,不能因為你們與縣裡扯皮,就陷在這裡不顧軍隊的規矩了。」

  「我們是想儘快解決,但是縣裡個別領導在搗蛋,這皮主要是他們在拿扯,不是我們的過錯,從目前的情況看根本就沒有解決的可能。至於還要拖多久我們也不知道,撤不撤兵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陳德安真誠之中又夾雜著幾分無奈地說。

  「那我們回去就向縣裡領導反映這件事。」中隊長說罷,在倉庫周邊看望了一下守護的戰士,便和指導員離去了。

  五天之後,縣公安局來了一位副局長,令負責看守的公安與武警官兵全部撤離,只留下十幾個民兵堅守崗位。見此情景,陳德安與陳顯丹預感到新的契機到來了,便奔赴成都將這一情況向省考古研究所的負責人趙殿增做了匯報。趙殿增與他的幾位副手經過協商,決定由考古隊李副隊長出面,與陳德安一起,打著省委宣傳部許川部長的旗號,赴廣漢縣委宣傳部討要文物,力爭將文物順利運回成都。

  第二天,李副隊長與陳德安按原定計劃來到了廣漢縣委宣傳部,明確提出要將三星堆二號坑出土文物全部運往成都清理、修復與研究。由於頭頂上飄揚著許川部長的大旗,縣宣傳部部長表示立即與縣委主要領導同志溝通。待溝通結束後,縣宣傳部部長代表縣委旗幟鮮明地提出,文物可以拉走,但省文化廳或考古所必須與廣漢縣辦理一個交接手續,並出具一個正式的借據,明確這批文物的主權歸廣漢縣所有,省考古研究所屬於租借方,在規定的時間內必須歸還廣漢縣,否則付諸法律等等。

  李副隊長與陳德安一聽對方的口氣和態度,跟爭奪一號坑文物的情形如出一轍,只是比上次更加精明一些罷了。便按照預定戰略先口頭答應下來,明言這個條件可以接受,待回去匯報後再談具體的操作事項。於是,二人當天返回成都向趙殿增做了匯報。趙殿增一聽對方並不是鐵板一塊,仍有機可乘,便對李、陳二人說道:「還是上次那個思路,只要把東西弄到手,就由不得他們了。對方的條件我們可以答應,但這個借據咋個打法還得好好琢磨琢磨,千萬別掉進他們的圈套呵。這個事我還是跟省廳的領導匯報一下再定吧。」於是,趙殿增專門驅車跑到省文化廳向杜廳長與分管文物考古的王幼麟副廳長做了匯報。同時表明了態度:不管採取什麼手段,一定要先把文物運出來。這個想法得到了兩位廳長的充分肯定,並伸出大拇指直夸趙殿增有魄力,機智靈活,是難得的帥才,只可惜現在只管理一個小小的考古研究所,整天刨墳掘墓,跟死人骨頭打交道,真是埋沒了一代人傑。趙殿增一聽領導的誇讚,精神更加振奮,周身的熱血汩汩沸騰奔湧起來。為表達知遇之恩,當場表白道:「只要你們領導發個話,讓我上刀山,下火海,統統不在話下。」領導聞聽此言,不約而同地說了聲:「好呵!」然後杜廳長接著道:「難得你一片赤膽忠心,有了你這樣忠誠的幹部,是我們黨和國家的大幸,也是我們四川省文化系統的光榮與驕傲呵!不過在與廣漢較量的問題上,我們一定要慎之又慎,千萬不能粗心大意。我們要穩紮穩打,力爭一戰而勝,你看怎麼樣呵?」

  「是呵,我是想來個平型關大捷,可是到底該怎麼做呢?」趙殿增抬手摸了摸已被熱血烤得有些發燙的額頭問道。

  「這個嘛……」杜廳長停頓了片刻,望了一眼王幼麟,轉過頭道,「我們早就商量過了,廣漢方面要的那個手續,省廳不能出,考古所也不能出,讓陳德安以個人的名義給他們出一個就行了。這樣為我們以後跟他們周旋留有餘地。」

  趙殿增眨巴了幾下眼睛,分別望了望兩位廳長,有些為難地道:「讓陳德安一個人出面好是好,不知道廣漢那邊肯不肯答應?」

  「那就要看你的部下陳德安的本事了。當年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在他那著名的《出師表》中不是說過這麼一句名言嗎:『待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兵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以出秦川,百姓有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大業可成,漢室可興矣。』現在我們派陳德安駐守三星堆,一旦廣漢有變,就需要他出面擺平呵。如果你這位大將軍再率軍聲援一下,我們看也是一樣大功告成矣!」杜廳長信心十足地說著。

  「那好,就讓陳德安千里走單騎,一人出面把這件事擺平吧。」趙殿增說罷起身告辭而出。待回到考古研究所後,向領導班子與陳德安本人傳達了兩位廳長的指示,陳德安聽罷一皺眉,說道:「我一個人頂著,能行嗎?」

  趙殿增道:「這可是兩位廳長親自做出的戰略決策呵,你必須無任何條件和理由地去執行,不行也得給我行!」

  陳德安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地道:「那我就試試看吧。」

  第二天,陳德安返回廣漢,首先找到了縣委宣傳部部長,說明省文化廳和考古研究所不便於出面,而由自己以個人的名義寫個借條看是否可行。縣宣傳部部長想了想道:「我看可以,只要有那麼個東西就可以嘛,到時還怕你跑了不成?不過這件事我還要跟政府那邊商量一下,畢竟是政府在具體操辦嘛,你看咋樣?」

  「我看行。」陳德安見對方如此痛快,心想今天是哪位神聖,把好運讓給了我,弄了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這樣想著,不敢再多囉唆,急忙一邊點頭答應一邊退了出去。

  既然非要政府方面的有關領導點頭,看來還得找陳治山副縣長。儘管此人在這件事情上態度強硬,但畢竟他是分管文化教育的副縣長呵,這一關還是要過的。想到這裡,陳德安硬著頭皮來到了陳副縣長的辦公室。

  當說明來意後,陳治山似早有防範,他仰靠在高大氣派的老闆椅上,依舊態度強硬地道:「誰跟你說的你找誰交涉去,不要再到我的面前囉唆了。我這兒的原則是不會變的。直到現在我仍然認為這批文物是屬於廣漢人民的,廣漢縣政府有權留下來管理、保護,與你們考古所沒有絲毫關係,與你就更扯不上邊了,所以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我這裡還有一大堆事要辦。」說罷伏首寫起了什麼,不再理會。

  「好,就按你說的辦。」陳德安強按住心中的怒火,恨恨地說著,轉身走出門來。他又來到了賴縣長的辦公室。待說明情況,賴縣長道:「這個事呵,你們省考古所要把這批三星堆的東西拉到成都進行保護、清理、修復等工作,這是對我們廣漢工作的支持呵。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省所的條件是好點,我們這裡的條件差一些,你們能不能不拉走文物,克服一下困難,集中力量和各方面的人才在廣漢搞,艱苦的條件不一定就不出成果嘛。你想一想,我們國家在成立之初,條件多麼艱苦,沒吃、沒喝、沒燒,可我們不是照樣把原子彈造了出來,把衛星弄上了天嗎?所以我建議你們留在這裡搞,否則將傷害幾十萬廣漢人民的感情呵。」

  望著賴縣長滔滔不絕的演說,陳德安道:「是不是又準備把我們弄到看守所跟犯人關在一起搞呵?我們不是在學雷鋒做好事,而是按照國家的法律法規盡我們的職責。對出土文物的清理、修復、研究是我們考古人員的天職。」說罷告辭而出。

  走下樓梯,陳德安在院內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點上一支煙抽著,慢慢調整著自己失衡的心態,梳理著亂糟糟的思緒。根據剛才一番遭遇,他對眼前的形勢做了冷靜的分析,認為在這個問題的看法與處理上,像中國乃至世界上的一切事務一樣,廣漢縣領導層也有分歧和不同的聲音,並不是鐵板一塊。每個人的政治覺悟和文化素質不同,立場、態度上就有差異。鑑於這種形勢,陳德安突然覺得應該找一下縣政法委的楊書記。只要楊書記答應,這派車與派警力的事就可解決,文物也就順理成章地運走了。想到這裡,他將菸頭用腳踩滅,強打精神向楊書記的辦公室走去。

  「三星堆二號坑出土的文物,長期放在磚廠,安全得不到保證,誰來看守也不好辦,弄不好要出大事。我剛才同縣宣傳部部長說過,他也同意,我以個人的名義借回去,運回省考古所清理、修復,希望您能做個批示放行。」陳德安懷揣忐忑不安的心情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楊書記略一沉思,極其乾脆痛快地答道:「可以嘛,運回去吧,還需要什麼幫助嗎?」

  聞聽此言,陳德安神情為之一振,心「怦怦」地跳動起來,唯恐半路上再殺來一個程咬金,讓對方改變主意,遂立即答道:「需要派一部警車和幾名武警持槍押送。」

  「這個好辦,我打個電話給公安局的黎局長,讓他安排就是了,具體的事情你再跟文化局協商一下。現在我就打電話,你到黎局長那裡跟他先定一下吧。」楊書記說著拿起了電話。陳德安喜出望外,一邊說著感謝之類的話語,一邊向外走去。

  第二天下午,按照陳德安與縣公安局、文化局領導協商的結果,由公安局出動一輛警車和六名武警官兵,荷槍實彈來到三星堆考古隊駐地,準備護送押運二號坑出土的全部文物。此時,由省考古研究所趙殿增派來的兩輛麵包車和陳德安在當地雇用的十幾名民工,早已等候在倉庫門口。見警車與武警到來,陳德安立即開倉讓民工向外搬運早已裝箱的文物。負責守護的民兵隊長見考古隊要拉東西,當場給予阻止,聲言沒有陳治山副縣長和南興鎮劉世昌副鎮長親自到場,這批東西別想搬出倉庫半步。同時火速趕赴南興鎮報告。

  陳德安一看民兵隊長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模樣,頓時火起,大聲痛斥道:「搬運文物是廣漢縣委決定的,並專門派來警車和武警押運,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難道想當陳勝、吳廣造反不成?」

  「你說得很對,我們就是當了陳勝、吳廣造反了。只要沒有陳縣長的命令,絕不能讓你們拿走一片瓦片。」民兵隊長毫不示弱地開始對抗起來。

  正在這時,只聽對面一陣喧譁與騷動,一群人撲撲稜稜地奔了過來。陳德安一看,為首的是南興鎮副鎮長劉世昌,後面是南興鎮的三名工作人員與派出所的兩名警察。「我看你們是舊病復發,老毛病又犯了,擅自盜運文物是要殺頭的,看誰還敢動!」劉副鎮長邊向前走邊故作聲勢地叫嚷起來。陳德安並不理睬對方的叫囂與威脅,雙方就搬運文物的是是非非又展開了一場唇槍舌戰。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一輛黑色轎車卷著塵土「吱——」的一聲在倉庫外停下,車門打開,副縣長陳治山從車中鑽出來,風風火火地來到陳德安的面前道:「好呵,你們想用瞞天過海之計把東西偷偷給我弄走,我正式告訴你們,沒門!沒有縣委的指示,誰也別想把東西給我運走,都給我停下。」

  此前,有幾個陳德安從當地雇用的鐵桿民工既不聽持槍民兵的阻止,更不聽劉副鎮長囉唆,只是悶著頭從倉庫里向外搬運盛裝文物的木箱。見陳副縣長氣勢洶洶地趕來阻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紛紛看著陳德安,意思是到底是搬還是停。陳德安心中明白,猛一揮手道:「大夥該怎麼幹還怎麼幹。」民工們聽罷,又開始抖起精神搬運起來。

  陳治山一看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民工居然對自己這一縣之長都不理會,異常惱怒,快步來到民工們的身邊高聲喊道:「你們到底聽誰的,叫你們停為什麼不停,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是不是想到監獄蹲一蹲?」

  「誰給錢我們就聽誰的,陳老師給我們錢,我們就聽他的。他喊我們搬就搬,他喊停就停。」民工們不緊不慢地說著繼續搬運。

  「快,給我把這幾個傢伙捆起來,看他們還搬不搬。」陳副縣長暴跳如雷,示意劉副鎮長率領的人員與派出所警察合力對民工進行圍捕。陳德安一看這陣勢,怕民工在抵抗中吃虧,一抬手道:「你們暫時停下,過一會兒再說吧。」民工們聽到命令,一個個把箱子放下來,等待雙方決戰的最後結果。

  「陳縣長,我們運東西,這可是縣委同意的,這警車與武警可都是黎局長奉縣委領導的指示親自派來的,你在中間插這一槓子是什麼意思?」陳德安據理力爭。

  「誰知道你們搞的啥鬼把戲,你敢不敢和我一道去縣城找黎局長對質?」陳副縣長說道。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呵。好吧,我跟你一道去縣城,看看到底是真是假。」陳德安知道此時不弄個水落石出是很難走脫了,遂轉變策略,以守為攻地答應著,隨陳治山上了那輛黑色的轎車。

  在縣公安局黎局長面前得到證實後,陳德安又隨陳副縣長來到縣委大院,找到了縣委常委、政法委員會楊書記對質。

  「聽說是你讓他們把東西拉走的?」陳副縣長問道。

  「呵,是的,是我讓他們拉走的。」楊書記極其輕鬆地回答。

  「怎麼能讓他們輕易拉走呢,不是說好了要留在我們這裡嗎?」陳副縣長對楊書記的做法和態度頗為不滿地指責起來。

  楊書記一聽陳的言辭,心有不快,面帶慍色地道:「這個事是縣委常委會研究通過的,你不是常委,當然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以後不要為一點事情就小題大做,整天婆婆媽媽的沒完沒了,讓人看了笑話。」說罷,不再搭理對方。

  陳副縣長遭到了楊書記的一頓迎頭痛擊,算是弄了個灰頭土臉,里外不是人,頓時軟了下來。但又為臉面計,強撐著快要散架的身子做最後的掙扎道:「要他們走也可以,但必須給個手續,沒有手續說什麼也不能走。」

  楊書記聽罷,很乾脆地說道:「手續是要給的,具體你就跟他們商量著辦吧。」

  「也罷。」陳治山一咬牙,借坡下驢,不再爭辯,同陳德安一道走出了楊書記的辦公室。

  根據陳治山的要求,陳德安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因工作需要,三星堆二號坑出土文物全部借往成都省考古研究所清理、修復、研究」的借條,借條下面是一連串的清單,最後有陳德安本人的署名。陳治山拿著這張借條,同意由武警押送已裝車的文物運往成都,但必須在借條中加蓋省考古研究所的公章方能算數。為儘快將文物運走,陳德安痛快地答應下來。於是陳治山特派文化局一位副局長隨車趕往成都,在將文物卸下之後,先行加蓋了被陳副縣長視若生命之本的省考古研究所的公章。至此,雙方爭奪二號坑出土文物的交鋒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要發生的,就是廣漢方面如何想方設法儘快把這批文物重新奪回手中,並使之發揮政治、經濟效益。而省考古研究所同樣是絞盡腦汁,設法長期留住這批文物。新一輪更加激烈的爭奪戰,開始悄無聲息地謀劃、醞釀著。而下一個回合的交鋒,將徹底決定這批珍寶到底在誰家生根發芽。

  ——決戰的號角即將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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