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坑再現人寰

2024-10-06 04:53:34 作者: 岳南

  就在陳德安押運一號祭祀坑的出土文物回成都之時,磚廠的副廠長又來到考古隊駐地,對留守負責的陳顯丹道:「陳老師,聽說你們把縣裡戰敗了,又把東西弄走了,這會兒該給我們找個地方挖點土了吧。」

  「這滿地都是珍貴文物,你要我上哪兒給你找地方呵?」陳顯丹有些不耐煩地道。

  「哎,陳老師,這可是你們許下的願呵?東西挖出來又弄走了,你們心裡舒服了,我們這幾十口子人家有父母老小,還要等著把磚燒出來換錢吃飯哪!」對方的臉隨之沉下來,有些生硬地道。

  陳顯丹聽罷,微微一笑道:「這個嘛,我們是許過願,可現在也實在是有些為難呵,選在哪裡都沒有把握,誰知道地下到底埋沒埋東西呵!」

  「那好吧,你們既然沒有把握就不要出面選了,還是我們自己來吧。這家門口的事我們確實比你們知道得多一些。」副廠長顯然有些惱怒地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

  事實上,就在一號坑的發掘剛剛結束時,這位副廠長就前來找過「二陳」,一邊抱怨地里挖出了好東西,害得他們每天派人參加發掘,土沒得地方挖,磚也燒不成。同時要求再給找個地方繼續挖土,以把最後一窯磚坯裝滿。由於當時對出土文物的去向仍不明確,縣裡施加的壓力很大,「二陳」的精神狀態很糟糕,就推託等過一段時間,等這批文物有了明確的說法之後再給找地方取土。這位副廠長想著當初「二陳」說過的話,聽說文物已被拉到了成都,便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提出了這個要求。想不到陳顯丹竟做出一副為難狀,讓這位正處於焦慮之中的副廠長大感惱火,遂提出自己要親自動手的說法。

  陳顯丹見狀,心想說什麼也不能讓這幫帶槍的乞丐隨意在遺址內橫刨豎挖,那樣破壞性會更大,還是再給他找個地方吧。想到這裡,打著哈哈對副廠長說道:「先別忙著挖土,你給我找幾個參加發掘的民工,先把挖過的那個坑上面的棚子、籬笆牆給我拆了,再把坑填平了,然後我去給你們選地方。」

  副廠長自然也不想把事情搞僵,遂痛快地答應著,回到駐地找來了十幾個民工,僅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嘁里咔嚓」把陳顯丹要求的一切做完了。陳顯丹按照事先的承諾,在一號坑周邊選了幾塊荒地,讓磚廠分別在這幾個點的小範圍內取土製坯。

  8月14日下午,磚廠民工楊永成、溫立元兩人負責在陳顯丹劃出的位於一號坑東南約三十米處取土。當挖到距地表約1.4米深時,楊永成一鋤頭劈下去,隨著「砰」的一聲悶響,楊的手掌與雙臂被震得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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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狗日的,啥子東西這麼硬?!」楊永成不解地自問著。

  身邊的溫立元將頭伸過來看了看楊永成刨的位置道:「是不是又碰到銅寶貝了?」

  楊永成微微一笑道:「哪會這麼巧,這樣的好事能讓咱碰到,要是真的挖出了銅人,報告考古隊的陳老師,可以得到200元錢獎金呵,上次挖的那個坑,銅罐和陳歷釗他們就得了錢。」

  頭上似戴有頭盔的青銅人頭像

  「這我知道,他們三個人分了200元,現在就咱倆,要是真挖出來,每人可得100元,比他們得的還要多哪!」楊永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那就快挖下去看,說不定老天爺真的開眼,好事就讓我們給碰上了呢!」溫立元說著,揚起鋤頭,用足了力「嗨」的一聲向下劈去。隨著「咔砰」一聲脆響,一個如真人頭般大小的青銅人面像被刨了出來。見此情形,溫、楊兩人先是「啊」了一聲,接著瞪大了眼睛俯視腳下的土坑。只見刨出的那個青銅人面像,眼睛、鼻孔都清晰可見,整個面部花花綠綠的似乎塗了顏色。在青銅人面像之下,有一個碩大的筒狀的青銅器也露出了邊沿。在其旁邊,另有幾件青銅器也隱約可辨,只是被泥土埋得太深,一時無法弄清它們的大小形制。

  「哎呀,真的是個寶貝窩子呵,快向陳老師報告吧,晚了這獎金可就沒咱們的份了!」溫立元滿臉激動地提醒著。

  楊永成望望四周,見不遠處有幾幫磚廠民工正在取土,遂滿臉嚴肅神秘地悄悄對溫立元說道:「別吭聲,你在這裡看著,我去報告陳老師。」說罷轉身欲走。

  「慢著!」溫立元用狐疑的眼光在楊永成的臉上來回打量了一下,冷冷地道,「憑什麼我在這裡看著,你去報告?你為何不在這裡看著,讓我去報告?我可告訴你,這堆東西是咱倆一起弄出來的,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想吃獨食可是沒門呵!」

  楊永成一看溫立元顯露出的有些陌生和嚇人的表情,知道他是掛念著那200元獎金的事,怕自己獨吞,故不願在此留守。楊永成沉默了一會兒,心想,既然你不願意留下,那也不可能讓你一人去報告,我留在這裡,誰知道你在報告時怎麼說,如果將我撇開了怎麼辦,那我不就成了被屈死的無名之鬼了?想到這裡,故作輕鬆和滿不在乎地說道:「嗨,誰去都無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其實你去也可以,不過呢,我留在這裡也沒大用,還是先把這些東西埋起來,咱倆一塊兒去報告吧。」

  「這還差不多,就按你的辦。」溫立元的表情頓時春暖花開,迅速將出土的器物埋好。兩人收起工具,爭先恐後地跳出坑外,向考古隊駐地跑去。

  此時已是下午六點多鐘,儘管太陽仍在西方不願退卻地照耀著大地,依舊故我地灼烤著稻田和在稻田裡勞作的百姓,但考古隊員們因這幾天沒有在田野發掘,便按照城市的慣例已經吃罷晚飯。陳顯丹在自己的宿舍剛拿起一本書沒翻兩頁,就見楊永成與溫立元如同兩個被體壇巨星貝利或馬拉度納踢起的足球,「咣、咣」兩聲射進門來。陳顯丹驚得猛地站起來,手中的書差點落地。未等陳顯丹回過神來,楊永成首先開口道:「陳……陳老師,告……告訴你,我們又挖出寶貝來了,是銅人頭,鼻子和眼還化了妝,粉紅色的,快去看看吧!」

  三星堆一、二號祭祀坑位置示意圖

  「真的,什麼樣的人頭像?」陳顯丹又驚又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望著對方詢問道。

  楊永成與溫立元此前都參加過一號祭祀坑的發掘,對埋藏的器物比較熟悉,於是簡明、扼要又形象地向陳顯丹做了說明與解釋。

  「走,那快去看看,快去!」陳顯丹聽罷,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轉身就向外跑。待來到門口,又轉身朝其他幾間宿舍大聲喊道:「大家快走,又發現東西了,快去看看!」

  其他人聽到喊聲,迅速躥出宿舍,見陳顯丹已隨楊永成跑遠,也跟著「呼呼隆隆」地向外跑去。

  現場很快勘察完畢,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與一號祭祀坑類似的器物埋藏坑。從顯露出的信息和跡象看,裡面埋藏的東西不會比一號祭祀坑少。面對這一突發事件,陳顯丹極其冷靜、理智地當場做出決定,下令將已暴露出的坑口立即回填。當填到預定程度後,在最上層做出幾個不同的標記,以防有人在暗中搗鬼,偷偷發掘盜寶。老考古隊員戴福森率領川大學生朱章義、劉永澤與幾名技工在坑邊看守,嚴防不法分子的破壞活動。陳顯丹則與川大學生張文彥,以及在修復組工作的敖天照之女敖金蓉共同騎自行車赴廣漢。到達廣漢後,陳顯丹轉乘汽車赴成都向省考古研究所趙殿增匯報,留在廣漢的張文彥與敖金蓉,首先找到老文物幹部敖天照,然後又會同廣漢縣文化局的袁局長,一起找縣領導報告。

  敖天照帶領張文彥等一行人先到縣政府找副縣長陳治山未果,縣長亦不在院內,只好轉身往縣委那邊疾走,希望能找到個有身份的領導報告。遺憾的是縣委的主要領導也不知去向,幾個人立在大院內頓感茫然。

  「這咋辦?」張文彥焦急地問敖、袁兩人。

  「別著急,估計不會走遠,就在城裡,咱們先回去休息一下,過一會兒再來看看。」袁局長說著,帶領幾人向外走去。剛離開大院不遠,袁局長眼睛一亮,驚喜地喊道:「唉,快看,葉書記的車!」

  眾人隨聲向前望去,只見一輛灰黑色高級轎車拉著短笛疾駛而來,眼看就要與幾人擦身而過,袁局長冒著被轎車撞倒碾死的危險,一個箭步跳到路中間,迅速揚起右手,嘴裡發出「嗨!」的一聲喊。近在咫尺的司機見此情景,弄不清出了什麼大事,迅速來了個緊急剎車,隨著「吱——」的一聲尖厲的鳴響,轎車的屁股在強大的慣性中翹了兩下才猛地停下。此時太陽早已落山,天色變得灰暗起來,轎車司機疾速打開車窗,極其惱怒地沖外面的幾個人高聲呵斥道:「你們他媽的想造反呵!」但很快看到是袁局長站在車旁,便停住罵,粗聲粗氣地問道:「老袁,出了什麼事?」

  袁局長急忙躬身俯在車窗前,說道:「我們有急事找葉書記匯報。」

  縣委書記葉文志坐在車中,不緊不慢地問道:「誰呵,什麼事這麼急呵?」

  「葉書記,剛才三星堆考古隊的小張跑來說,他們又發現了一個坑,裡頭有很多青銅器物,想馬上挖,需要派警力保衛。」袁局長小心謹慎又簡明扼要地匯報著,順手把張文彥拉到轎車的窗口前以示介紹。

  葉文志抬起下頜,翻了翻眼皮,不大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幾下,突然火氣十足地對張文彥道:「你們想挖就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我管不了這個事!」說罷,又從牙縫裡蹦出一個重重的「走」字,車窗「嘩」的一聲落下。轎車箭一樣向前馳去,車輪捲起的大片塵土「呼」地噴射到三人的臉上與身上。幾人於驚慌之中情不自禁地打了個趔趄,接著又紛紛伸手抹起了臉上的灰塵。

  「呸,領導就這水平,啥玩意兒呀!」張文彥弓腰耷背,一邊用手摳抹著灌入脖領中的塵土,一邊全身不爽地發著牢騷。敖天照聞聽臉色大變,急忙伸手將張文彥的嘴巴捂住。袁局長則面色發黑,極其嚴肅地對張文彥警告道:「要是前幾年,你就是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現行反革命分子了。在我們廣漢,葉書記是受到崇高尊敬的,以後可千萬不要這樣沒深沒淺地信口開河了。」張文彥看到對方那既真誠又膽戰心驚的模樣,苦笑了一下,忙改口道:「好吧,是我的不對,我罪該萬死,應該砸爛我的狗頭。下次再見面,我一定喊葉書記萬歲就是了。」「不喊也可以,但必須尊重領導嘛!」袁局長諄諄教導著,張文彥點頭稱是。

  既然縣委書記絕塵而去,再也不管「這個事」了,三人一合計,決定直接去找公安局局長黎登江,請他出面派出警力保護。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幾個人借著路邊昏暗慘澹的燈光,摸到了黎局長的家中並向對方做了匯報。

  「向縣委、縣政府匯報了沒有?」黎局長問道。

  「剛才向縣委葉書記匯報了,他可能對省考古所跟我們爭三星堆出土的那批東西有想法,對這件事沒有明確做什麼指示,只說想挖就挖,愛咋弄咋弄吧。」袁局長說。

  「想挖就挖,愛咋弄咋弄?」黎局長吃驚地望著面前的幾個人,似在證實,又像在自問。

  「是呵,在路上說的,扔下這句話就走了。」袁局長見對方為此發愣,遂進一步解釋道。

  黎登江點了點頭,似從迷惑中回過神來,一臉嚴肅又不乏親切地對袁局長和敖天照等人說:「如果真像你們說的那樣,這不是已經有了非常明確的指示了嗎?既然葉書記已明確暗示不能挖,那這個警力也就不能派了。依我看,還是按葉書記的重要指示辦,讓他們考古隊愛怎麼弄就怎麼弄去吧,我們就不要去管了。」

  「那,那,這挖還是不挖,到底該咋辦……」袁局長左右為難地皺了下眉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其他幾個人訴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敖天照望著面前的情形,想起葉文志的態度,知道此事不是想像的那樣容易,至少今天晚上是什麼事也辦不成了。於是他對袁局長與張文彥道:「天不早了,這個事明天再說,咱們先回去休息吧。」

  「也好。」袁局長借坡下驢地說著,與黎登江打罷招呼,幾個人走出門來。

  心情沮喪的袁局長回家休息去了。敖天照把張文彥領到自己家中繼續商量對策,但一時又想不出一個能夠操作的錦囊妙計。眼看已到了晚上十點,張文彥對敖天照說道:「敖老師,今晚上的討論就到這裡吧,我要回三星堆去,現在工地上人員不多,又沒有警力保護,存在著很大的隱患,萬一出個什麼事,地下文物有個三長兩短,那就不得了。現在我必須儘快趕回去,在工地上,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和安全呵。」

  「天這麼晚了,這黑燈瞎火的,你怎麼回得去?還是留在我家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吧。」敖天照勸說著。

  「再晚也要回去,不回去我心中總感到不安。」張文彥態度堅定地說。

  此時,一陣雷聲從遙遠的天際傳來,轟轟隆隆的餘音似在提醒著屋內的每一個人,天氣已經驟變了。

  「你聽聽,天馬上就要下雨了,這咋還能回得去,還是留下吧。」敖天照仍舊不放心地勸說著。

  「就是下刀子也得回去,敖老師您就不要再勸了,我這就走。」說罷,轉身向門外走去。

  敖天照見自己的勸說已無能為力,靈機一動,提出讓自己的兒子敖興全與女兒敖金蓉陪同張文彥一道回工地,這樣相互有個照應,自己也放心。張文彥推辭不過,只好答應。

  三人走出敖家大門,騎上自行車向三星堆方向進發。一出廣漢縣城,只見天空烏雲密布,黑鍋一樣向大地扣壓下來。夜色蒼茫,伸手不見五指。在一條狹窄的土路上,三人依靠敖興全手中一個並不太明亮的手電照明,一路顛簸向前。大約接近南興鎮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張文彥剛拐過一個小彎,只聽陰沉沉的夜幕中發出「砰,嘩——」的一陣響動,張文彥連車帶人被一輛對面開來的三輪摩托車撞入道邊的土溝。敖家兄妹見狀,急蹬腳踏車趕上前來,那摩托車已加足馬力,「轟」的一聲逃竄而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災禍,敖家兄妹急忙扔下車子攥著手電跑入溝中,此時,只見張文彥躺在溝里,滿臉鮮血,已昏厥過去。

  「張文彥,張文彥!」敖興全一邊急促而焦躁地叫喊著,一邊伸手抓住對方的衣領搖晃起來,但此時的張文彥除了嘴和鼻孔不斷向外流淌著鮮血外,已沒了知覺。

  「前面有個店鋪,快把他弄過去,看看咋搶救。」細心的敖金蓉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家店鋪還亮著微弱的燈光,果斷地做出了這一決定。敖家兄妹先把張文彥從溝里抬出來,由敖金蓉連搬加掀?到敖興全的背上,敖興全一路小跑來到了那家亮燈的店鋪前,將張文彥放下,敲開了對方的門,發現這是一家修車鋪。他們向店主說明了情況,請求幫助救援。

  店老闆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滿臉黝黑,面相還算和善。他略顯吃驚地看了看張文彥的傷勢,又找來一條破舊的毛巾擦去張文彥臉上的血跡,用手指在張的鼻子、額頭等部位詳細試了試,然後平靜地對敖家兄妹說:「沒什麼大事,現在是被撞休克了,過一會兒就緩過來了。」說罷,起身進店倒了一杯溫水,讓敖家兄妹給張慢慢灌進去。

  大約一刻鐘後,張文彥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睛並緩緩站起身時,敖興全驚喜地大聲說道:「你可嚇殺我們了,要不是這位老大爺相救,說不定你就完了。」

  張文彥聽罷敖家兄妹對剛才情況的描述,摸摸自己的臉,額頭被劃出了幾道血口子,鼻子被撞破了,嘴有點痛,沒有缺胳膊少腿,總體上說還算萬幸,忙向店鋪老闆道了謝,把被摩托車撞壞的自行車從溝里弄出來,請老闆幫助修好,付了一點費用,然後三人又重新開始上路。這時,天空中的烏雲更加低沉,遠處的雷聲越來越近,一道道刺目的閃電在眼前閃爍,震耳欲聾的連環雷在頭頂不斷地滾動、跳躍、炸響,並發出經久不息的「咔咔嚓嚓」撼人心魄的轟鳴。沒走多遠,銅錢大的雨點開始撲撲稜稜地從天空砸下來。接著,路兩邊的田野於黑暗中「嘩」地暴出一聲特別的聲響,大雨傾盆而下,只眨眼的工夫,路面上的積水已開始四處流淌。張文彥等趁著泥沙混合的路面尚未被雨水全部浸透泡軟,加速向前行進,待到南興鎮時,路況變得既軟且黏,已無法騎車行走,三人只好推車步行,慢慢向前移動。

  「車輪轉不動了,我看是不是先到鎮政府避避雨,待雨停了再說。」暗夜裡,敖金蓉的聲音透過濃重的雨幕傳了過來。

  「也好,那就直奔鎮政府吧。」張文彥在黑暗中發出了呼應。於是,三個人在雷電交加、大雨滂沱的夜色中,伴著如豆的手電光,晃晃悠悠,深一腳淺一腳地推車前行。

  敲開早已關閉的鎮政府的大門走了進去,鎮裡的幾位領導正圍在一張桌上打著麻將,看到三個人落湯雞一樣的形象,眾人吃了一驚,鎮黨委書記在簡單問了情況之後,立即派人拿來了替換的乾衣服,並安排住處讓他們休息。此時,張文彥的嘴唇已明顯腫脹起來,書記問明情況後說道:「今天晚上算你撿了一條命呵,趕緊到醫院去搞點藥治療一下吧。」隨即派人帶上雨具,領張文彥去鎮醫院做了治療。

  這天夜裡,不知是天公發怒還是發邪,潑下了很大一場雨,整個廣漢平原已是溝滿壕平,江河咆哮,峽谷之水呈倒流之勢。第二天早晨,張文彥等三人離開南興鎮政府大院,伴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回到了三星堆駐地。

  許多年後,張文彥在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對後來的情形這樣補充道:「我們回到工地的當天上午,『二陳』及趙殿增老師就到了工地,他們聽說我的情況後,馬上到我的住室探望,並商定立即派車把我送到縣醫院檢查治療。檢查的結果是:牙齒丟了一枚;上頜內側破裂,縫了三針;鼻內血管碰破,直到三四年後,我的鼻子只要輕微一揉就出血。這就是那天晚上要回三星堆所付出的代價。在治療期間,我住在廣漢縣政府招待所,吃在敖天照先生家。現在想來非常感謝他們一家人。由於我的嘴巴腫脹得厲害只能吃流食,並且還要用吸管吸。他們一家人想盡各種辦法為我進行了多種營養品的調理,使我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歲月。到了8月20日,聽說二號坑就要正式發掘了,我再也待不住了,堅決要求回工地。這一要求最終得到了批准,於是我重新回到了夢牽魂繞的三星堆,有幸參加了舉世聞名的二號祭祀坑的發掘,並度過了難忘的一段歲月,為我不算太長的考古生涯增添了光榮的一頁。」(摘自2003年5月8日張文彥給本書作者的信)

  畢業後返回故鄉河南省工作的張文彥(右)在濟源濟瀆廟考察古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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