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夢想與光榮

2024-10-06 04:47:23 作者: 岳南

  何三坡

  公元2000年的最後一個周末,是一個日光散淡的雪天,岳南與他的一位朋友踏進我位於十三陵的寓所,並力邀我去拜謁皇陵。在看完了那座遊人如蟻的定陵地宮後,他堅持帶著我們一路朝北,去拜謁皇陵另一座少為人知的墓園——慶陵(明光宗朱常洛墓)。當我們尾隨著岳南踏進那座荒草瘋長、殘垣四散的陵園時,已是昏鴉聒噪的黃昏。夕陽的餘暉散落在殘磚碎瓦之上,說不盡淒涼落寞。看著這座曾經王氣逼人的建築竟然在歲月無情的剝蝕下,衣衫襤褸地俯伏在這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我們不禁心下黯然。岳南在陵園寶城上默立良久之後,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在了一片昏黃的暮色之中。等到他終於站起身來,我們看到他雙眼中飽含著淚水。這一意外的插曲讓同行的北大學子驚詫莫名,竟以為岳南是大明王朝的皇親國戚。

  也許一樁隱秘的事件就能夠展示一個作家對蒼生萬物的真誠期待和寥遠厚重的國家情懷!

  新年伊始,從台灣傳來消息,他與楊仕合著的《風雪定陵》一書獲台灣《中國時報》十大好書獎,在台灣一時洛陽紙貴、備受推崇。

  這種結果,我在5年前就曾有所預言,也算僥倖而言中。

  那會兒中國文化界主義盛行,一派的浮華和淺薄,幾乎沒有幾位作家去關注文化命運、歷史音容,只有他還願意坐下來談論我們民族史上光被四表的秦漢氣象、協和萬邦的盛唐雄風,這多少讓我欣慰而刮目。我告訴他上天從來就不會辜負自己優秀的子民。這個時代更需要我們去喚起同胞們對歷史的溫情和文化的關切!

  英國作家赫伯特·喬治·威爾斯在《世界史綱》中談及中國唐初諸帝時期的文化騰達時,既滿懷景仰又充滿疑惑,似乎如此燦爛的文化景象多少有點似天方夜譚。為什麼就沒有一支如椽巨筆來解答赫伯特·喬治·威爾斯心中的疑團與神話呢?!

  蒼天可鑑,尚有岳南!

  我不能不聊感慰藉!為這個悲苦而浪漫的民族,為這個喧鬧而寂寞的文壇!

  但也由於岳南常常對西方文化近乎偏執的不屑與拒絕,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對這位立志呵護古老文化的同人懷有隱憂,擔心他過於極端而陷進了狹隘的民族主義的泥潭,但當我鄭重地翻開擺在案頭這部《復活的軍團》的書稿時,我心裡的疑慮渙然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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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顯然是岳南創作生涯中最嘔心瀝血又最為其本人滿意的作品,它不僅重現了大秦帝國的卓越風姿,再一次燭照了一段輝煌壯闊的歷史,而且從人類廣袤的大背景去闡述一種雄渾瑰麗的文明。其通篇一貫的深刻洞見和胸襟穹張的雍容氣度,令人震憾而嘆服!

  風吹舊事,雪蓋殘年,又是一個心事蒼茫的子夜。岳南坐在新年的屋檐下默默吸菸,在如幔的煙霧中,他凌空策馬自在穿行,從敦煌石窟到漢墓,從定陵到秦始皇陵園,從大國衰榮到滄桑歷史……在人文精神普遍坍塌的當代,他希圖給這個搖晃的世界打進幾顆古老而神聖的楔子,為人類苦難的心靈尋求依託,憂憤激昂,激情洋溢……直到東方泛白他終於道出了他的夢想與雄心——在世紀末晚鐘敲響的前夕,推出一套內容囊括中華文明的叢書,力爭窮盡古國的文化淵源,從歷史的隧道中捧出一盞燈火,傳接千年脈動。

  我不禁肅然。

  想想看,在一個天下熙熙、人慾橫流的時代里,還有人在為人類文明的探尋求索傾盡一腔心血,下定如此決心,甘苦不顧,豈非難得?

  我仿佛重新看到了那個千古壯士荊軻,正獨立易水河畔,慷慨悲歌,所不同的是荊軻仗劍上路,岳南執筆登程。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同樣的從容與悲壯!

  同樣的夢想與光榮!

  站在這個急速流變的城市河邊與他揮手作別,我不知道除了道聲珍重,夫復何言!

  2000年12月30日

  【簡介】何三坡,著名詩人、文化批評家。土家族,祖籍貴州德江農村,現居北京燕山。1983年開始發表作品。組詩《木刻詩魯迅》獲丁玲文學大獎,小說《挎一籃粽子出夜郎》入選《中國先鋒小說二十家》。1991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98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2007年起發表大量評論,激起社會強烈反響。2008年出版詩集《灰喜鵲》引發熱議,被媒體評為「史上最牛詩集」。主編出版有《藝術札記》6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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