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6 04:38:49 作者: 多多

  當晚的雨足足下了一夜,凋零了無數芳菲。清玄躺在我的陋室中,長發散落,臉頰塌陷,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清晨時天光破曉,我舒坦地抻了個懶腰,支起木窗,朝籬笆外招了招手。立刻有一張小臉探了出來,杏核大眼,皮膚雪白,像是一朵沾了晨露的白牡丹般嬌艷美麗。

  她遲疑了一下,隨即纖腰一扭,已經從木窗的窄縫中鑽進小屋。在近處看,更顯出她體態勻停,婀娜動人,一襲沉悶的黑衣,穿在她身上偏偏風流無盡,令她的美平添了幾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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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花瓣般的嘴唇略有些蒼白。

  「他還能醒過來嗎?」少女望著憔悴的清玄,緊張地問我。

  「今晚還不醒來,就有點危險了。」我討好地為她搬來軟墊,方便她坐在地板上看護小道士,「你叫什麼名字?」

  「阿朱。」她朝我笑,雖然只是少女之姿,已流露出嫵媚神色,「我知道你叫老頭子。」

  「想擁有力量嗎?」我開始誘惑她。

  「不,我只想陪著清玄……」阿朱搖了搖頭,凝脂般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紅暈,「我是跟他一起長大的,他是被扔在道觀中的棄嬰,而我也生在觀中,我從來就沒想過,沒有他的生活會怎樣……」

  青梅竹馬?這可難辦了。我皺了皺眉,繼續找突破口,「那他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他這趟下山,我一直跟著他,從未見他發現我的存在。」阿朱有些惋惜地搖頭,孩子氣地將臉擱在膝蓋上,輕輕地笑了,「不過我沒奢望他會喜歡我,只要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好。」

  我看著這對少年男女,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陋室狹窄,自己如此多餘。

  我索性出門轉了轉,再回來時已是午後,阿朱在照料清玄,她擦乾了他的臉,為他降溫退燒,頗有幾分閨秀風範。

  但我卻看得連連嘆息,這麼好的清奇骨骼,無限妖力,怎麼能將人生困在小小的閨房之中?

  「真的不打算做我的手下嗎?會變得很強大哦。」我遞給她一盒蟲,她眼光撲朔,暗含驚喜,笑吟吟地吃掉了。

  「不,我要跟清玄在一起,哪怕他一輩子察覺不到我的存在,我也要守護這份感情。」她天真而深情地說。

  漆黑大眼中熱情似火,仿佛能在小道士潔白的麵皮上燒個洞出來。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只有擁有力量,才能保護自己的愛情。」我嗤笑了一聲,淡淡地說。

  這話立刻打碎了少女的美夢,她翻臉不認人,橫眉冷對,再也沒跟我說一句話。

  接著她繼續圍著清玄上演恩愛深情的戲碼,斗室太小,躲無可躲,我只能出去找何奈了。只希望驕傲的小道士能在今晚醒來,否則我真怕她會隨他而去呢。

  「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今天雨停後我去那條街巷中找過,它逃走時居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何奈看似大大咧咧,卻粗中有細,告訴了我他的發現。

  「看來這妖怪背後,竟躲著個驅魔師。」我心底突然升騰出不詳的預感,「這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才能驅使如此厲害的怪物,難道不怕被它吃了嗎?」

  何奈皺了皺眉,頗為擔憂地嘆息,「這還沒什麼,如果只是怪物作祟,不過是霸占地盤而已,但它身後是個人的話,就不好說了……」

  晴空萬里的天氣,此時都變得有些晦暗。

  「你是對的,它確實有備而來,不是簡單的殺戮而已。」最終他點著頭說,粗狂的臉上,滿是不甘心的神情。

  「遊戲的規則已經變了。」我沉吟了一會兒,說出自己的看法,「狙擊幽影毫無意義,要找出它的主人,才能一擊必中。」

  「說得容易,哪那麼簡單呢?」何奈風捲殘雲地吃完了飯菜,「我去找找第三個驅魔師,再拉來一個同夥也是好的。」

  「第三個人?你去哪裡找他?」

  「秘密!」何奈將亂發向腦後一捋,得意地說,下巴上的青色胡茬,流露著桀驁的男子氣概,「倒是你,不敢收妖怪,是不是也怕被吃了呢?」

  他臨走時仍不忘譏諷我,說完他就迎著著夏日午後的艷陽走出了酒樓,萬丈金光如同海,轉眼間就吞噬了他狂放的背影。

  但是當時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俠客般的男人灑脫不羈的身姿。再見之時,已然換了天上人間。

  所幸當晚亥時,我回到家中時,清玄正躺在地上呻吟,他終於清醒了,脫離了危險。少年的生命力果然不可小覷,屋內黑暗而壓抑,我笑著點燃了燈。

  「你、你這個混蛋……」他在燈下看我,咬牙切齒地,「居然騙我,明明你的身手那麼好……」

  「哎,我確實沒有一個妖怪啊……」我望著闌珊月影,唉聲嘆息。

  「因為你總想要強大的妖怪,但又怕控制不了它們,所以才努力變強的……」清玄艱難地坐起身,憔悴的少年容顏,朝我天真地笑了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弱……」

  我望著燈下他的笑容,突然覺得他跟阿朱很相配。他們一起長大,都不諳世事,且充滿熱情,或許一起在清淨的道觀中老去,也沒什麼不好。

  「我掌握了一門很強的法術,否則也不會孤身來殺幽影……」他兀自說著,眼神晶亮發光。

  「你見沒見過一個穿著黑衣黑裙的姑娘?」我輕輕地問他,而在這話出口的同時,窗欞處傳來了「咔噠」一聲輕響。

  「沒有……」清玄皺著眉,「我是修道之人,怎能去想什麼姑娘?」

  「但我總看到她在你的身後……」

  「說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他瞪著眼睛嚷嚷,躺在地上,不再說話。

  窗外飄來梔子花的香氣,像是一個姿容清麗的佳人,在房中迤邐而過,撒下滿室芬芳。而夏日的熱風中,不知送來了誰的哭聲,壓抑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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