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6 04:36:55 作者: 多多

  在不絕於耳的轟鳴中,那隱藏其中的呼喝聲再次響起,伏擊他們的人十分聰明,他自己躲在暗處,每次都在雷鳴中發號施令,讓人無法找到他的蹤跡。

  「地龍,以最小姿態出來!」老頭子突然朝小巷深處喊了一聲,果然,在那黑漆漆的甬道中,傳來了低低的悶喝。

  因為阿朱竭力而搏,他的視力也變得十分微弱,只能摸索著快步走進甬道,剛走了幾步,便見一個身材敦實肥胖的中年男人,正尷尬地靠在牆壁上。

  一隻棕色的手,憑空從地底長出來,緊緊扣住了他的腳踝。如果不是阿朱分去了他大半力量,憑地龍一己之力,就可以抓得他腸破肚流。

  「你果然跟其他的驅魔師不一樣。」這人正是那姓周的商人,他一雙眼怨毒地望著這個清俊蒼白的少年,「居然能找到我藏身的方位。」

  「這得感謝你,因為你的攻擊,令我半盲,而盲人的聽力往往是最好的。」老頭子抹去了眼角的鮮血,朝他殘忍地笑。

  「你為什麼要壞我的好事?」他咬牙切齒地說,閃電撕裂了夜幕,藍紫色的電光將他照得臉色猙獰,宛如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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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坑害同行,暗算他人,這也是好事?」老頭子冷笑了一聲,手按在了摺扇的扇柄上,那裡有他藏著的一把匕首。

  再驅使妖魔會令他力竭,最終解決這個禍害,還要靠他親自動手。

  「這算什麼?古往今來,商場如戰場,不論是權貴富賈,游商走販,不是一直在做同樣的事情?」周姓商人冷哼著說,「只是他們沒有我的手段,如果真的有了這等本事,怕是比我做得還絕。你不見那鄭會長已經老成那樣,尚惦記著那金玉白銀,為了賺錢連命都不要。」

  他的話令少年驅魔師無法反駁,只是緩緩拔出了匕首,或許他也沒有錯,或許別人處在他的位置上,會更加貪婪。

  但那只是「或許」,生活中沒有假設,只有現實,殺人越貨的事情都是他做的,說得再冠冕堂皇也無法推脫罪責。

  「你真蠢!」這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在幽暗的光線中抬起頭,盯盯地望著少年蒼白清俊的臉,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螞蟻,一隻蚊蟲,或者其他可以輕易被碾死的東西。

  雷聲不絕於耳,雨水淋漓而至,暑氣消散,風裡送來淒冷的寒意。

  「居然以自己的軀體供養妖魔,真是太蠢了!」周老爺蠟黃色的臉好似泥塑,一點人氣都沒有,雙眼怨毒地般在驅魔師身上遊走,「偏偏你們還覺得自己很厲害。」

  「誰勝誰輸,不是嘴上說得算的!」短刃出鞘,寒光四射。

  「那可未必!」他突然朗聲朝小巷外高喝,「散開!」

  剎那之間,老頭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蜂群向不同的方向飛散,以阿朱的力量,是無法控制那張網的。

  果然,小巷外立刻響起一聲嬌呼,與此同時,他的眼中傳來了針扎般的劇痛。

  黃蜂如烏雲般湧進了小巷,朝他的方向撲來。

  他急忙以衣袖遮住頭臉,驚慌失措地躲避,地龍因主人的情緒不穩消失了,周姓商人失去桎梏,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暗巷,站在了巷口。

  那恐怖的嗡嗡聲不絕於耳,無數黃蜂懸在離他不足半丈遠的頭頂,隨時會發起攻擊。

  「現在你明白了吧?雖然我驅使的妖魔連人形都成不了,沒有你的手下力量大,但是不用耗損自身,便能輕易勝過你。」周姓商人看著泥水中狼狽的少年,拂袖而去,風雨里傳來他鄙夷的話語,「螳螂擋車,安知死乎!」

  在他的身影隱匿於黑暗中的剎那,蜂群直衝向老頭子的身體。然而他並沒有等來意料之中的刺痛,卻見一名黑衣女子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她豐盈美麗的身體在細雨中如花枝般輕顫著,卻正是阿朱。

  她雙手舉過頭頂,仍勉力撐著一張銀絲織就的網,網已經變得很小,堪堪能遮蔽兩人的身軀,仿佛一片即將凋零的殘荷。

  「阿朱,不要勉強了,吃了我吧,我可不想被這些醜陋的傢伙吃掉,成為它們身體的一部分。」

  阿朱的出現,幾乎令他全盲,他絕望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中,等待死亡的到來。

  「你那麼老,誰要吃啊!我只喜歡年輕鮮嫩的男人!」淒風冷雨中,傳來阿朱不屑的嗤笑,可是不知為何,她的笑聲聽起來倒像是在哭。

  這是老頭子失去神智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不知誰說過:死亡是人生中必赴的一場約會,遺憾的是,沒人知道它會在何時到來。

  一直自詡脫塵出世的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喪命在這陋巷裡,淤泥中。

  「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中;楊柳兒死,踢毽子……」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卻傳來聒噪的童謠。

  老頭子只覺渾身無一處不痛,頭暈腦脹地坐起來,阿朱已經消失,眼中灼痛隨之減輕,能夠看到模糊的影子。

  一個身穿嫩黃色長衫的男人,正在他身邊搖頭晃腦地唱兒歌,他纖長的眼睛微微上挑,活似只幸災樂禍的狐狸。

  他靠在濕漉漉的牆上,艱難地轉過頭,只見小巷外雲霞瑰麗,晨暉飄渺,卻是新的一天來了。

  「青嵐……」

  「不要謝我,這次真的不是我救了你!」青嵐影動如風,伸出手指按在少年單薄的唇上,笑嘻嘻地說,「是你自己命大,你瞧瞧地上。」

  他順著青嵐的視線望去,只見地面上積水橫流,泥濘的水中,滿是黃黑相間的毒蜂。

  「昨天我剛想出手,雨勢突然就大起來,這些東西再厲害畢竟也只是蟲子,立刻被暴雨澆得七零八落。」

  「哦,好一場雨……」他劇烈地咳嗽著,連笑都笑不出。

  「誰叫你不跟我合作?才落得這步天地。」青嵐拉起他的手,把他精瘦的身軀架在肩膀上,向小巷外拖去,「驅魔師們總是這樣彆扭,早晚會被這個世界拋棄。」

  「是嗎?那你又有多大的本事?」這話刺痛了老頭子的自尊,他白了青嵐一眼,頗為不屑地說,「是因為以你的智慧和能力,沒辦法戰勝他吧?」

  青嵐的身體剎那間僵住了,他雙眼微眯,白淨如女子的臉龐上,現出殘忍的神色。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就連你自己喜歡的女人,都沒法保護。」老頭子又看向他,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像是藏著尖銳的針。

  「你怎麼知道……」青嵐渾身一震,看他的眼神如見鬼魅。

  「只有鍾情之人,才會天天哼著《白頭吟》吧?」老頭子乾咳不止,咳嗽聲在晨風中飄飛,令這雨後初晴的早晨,都被染上幾分死氣,「你明白那首詩的意思嗎?你知道那些字怎麼寫嗎……」

  青嵐的眼神越來越冰冷,那雙金棕色的瞳仁中,蘊含著濃郁的殺氣。

  「要不要我來告訴你,你這段感情的結局?」清冷的晨風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滌盪,他渾身淤泥,落魄不堪,連站都站不穩,卻笑得非常開心,「你們最終會天各一方,永不再見!」

  「滾!」青嵐的薄唇中長出森森獠牙,一把把癲狂大笑的少年推倒在地。

  老頭子跌在泥水中,卻仍然挑釁地笑。

  「你這死老頭子!誰要跟你合作?我死了都不會要你的一滴血,我要看你被那個姓周的殺死!之後我還要分吃你的血肉!」

  青嵐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撕下了風度翩翩的偽裝,簡直就是一隻氣急敗壞的獸。

  「驅魔師確實沒什麼了不起……,可你又是什麼?」他鄙夷地望著這匹瘋狂的獸,「瞧瞧你的模樣,不過是個妖怪,卻妄想跟人類白頭到老。」

  「啪!」風裡傳來一聲清脆的掌聲,青嵐憤怒地給了他一個耳光,身影化為狂風,呼嘯著消失了。

  風過之處,花雨飄零,老頭子卻落魄地躺在泥水中,發出了勝利的笑聲。

  青嵐撕下溫文爾雅的偽裝,而他也展示了自己的殘酷。多麼可惜,他們的合作,也如落花逐水般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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