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2024-10-06 04:32:30
作者: 多多
那晚我跟白夢喝了很多酒,阿朱嫵媚地為我們溫酒布菜,竹影之中,熒火之下,頗有幾分紅袖添香的味道。
如果將她的一襲黑衣,換成緋紅煙羅,就更無可挑剔了。
我們都沒有提到過去,品嘗著香甜清冽的米酒,沒心沒肺地調笑著。為了不那麼快喝醉,我特意買了不上頭的米酒。
但是白夢還是很快就醉了,酒醉之後,他乾嘔了一陣,將一口血,吐在了我的手心。
「還給你,我不要了!」他恢復了驕傲,揚著頭說。
於是我跟他的距離,在剎那間又變得遙遠陌生。我猜不透他琥珀色的眸子裡,藏著怎樣的情緒,也不再是他的知己,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
不過這樣也好,他如此強大又能吃,我也不放心讓他常駐在自己的心臟中。當晚我喝醉了,做了一個夢。
夢裡白夢一揖到底,難得謙恭而禮貌地,向我道別。
「老頭子,我要走了。」他仍然風流地笑著,看不出任何傷心,「我要做運河裡的河神,留在廣陵,其實我此番除了斬妖伏魔之外,就是要來赴任的。我活了很多年,如今突然覺得很累。」
如果他問出了那句話,如果她答應了他,是不是他就不會去做河神,寧可當一隻自由而歡樂的妖怪呢?
但是世間的一切,往往都沒有如果。
我跟他道別,他也不見絲毫的悲傷,仿佛我們很快就會相見似的。
「不過,你選擇了留在廣陵。」我最後跟他說。
「那又怎樣?」他揚了揚眉毛,桀驁美麗地消失在夢境深處。最後的一瞬,也沒有對我坦露心扉。
次日我從宿醉中醒來時,發現只有自己躺在地板上,身邊的小桌上,擺著殘羹冷酒。殘陽透窗而過,只映出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影子。
當晚,我帶著簡單的行囊,離開了廣陵。我仍然咳嗽著,在碼頭等客船,但是江風拂面,寂寞冷清,卻沒有人談笑風生,跟我解悶了。
船很快就來了,木漿擊水,劃破碧波,客船飛鳥般翩躚著遁至河心。在深藍得如凝聚了海天之色的河心中,有一道巨大的,月白的影子,追隨著客船,蜿蜒不去,宛如游蛇。
我拿出一壺酒,站在欄杆旁,將美酒全部倒入河心。遠遠的夜風裡,傳來畫舫上歌女輕柔而曼妙的歌聲。
身後的廣陵,燈火紛繁,一夜方始。二十四橋明月夜裡,不知又會埋下多少情根深種。
此去經年,再嘆,舊歡如夢。
如夢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