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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6 04:31:16 作者: 多多

  公子宣府上的防衛固若金湯,看似鬆散的下人,其實等級森嚴,沒人能越級見到貴人,僕人們頂多能跟那個長著一身肥肉,紅光滿面的傅管家打打交道。

  玲瓏除了熟悉地形,並未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畢竟一個小丫鬟,接觸到的東西十分有限。

  因此在一個起風的夜晚,我派眠狼出去,在公子宣大如迷宮的府邸里,放了一把火。火起之處是柴房,那附近是家僕的住所,向來疏於看守,他很輕易地就得了手,雖然這個冷峻的少年素來最是怕火。

  那晚風很大,火挾著風勢,剎那間便燒得兩丈高,火舌如巨龍般游曳吞噬著一切。濃煙滾滾,把整個大宅,都籠罩其中。使它在蒼茫夜色中,看起來像個巨大的,燃燒的燈籠。這燈籠肆虐地綻放著華光,裡面的人卻慌張得如被困的飛蛾。

  「走水啦!走水啦!快點救火啊!」人們紛紛奔走叫嚷著,一桶桶水被提來,火焰一寸寸暗下去。

  「快去東暖閣看看,如果那裡出了事,公子會要了我們的命。」傅管家在雪地里聲嘶力竭地指揮著,臉在火光中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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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玲瓏足夠聰明!我閉目坐在客棧的床上,聽到這句話,仿佛是推牌九的人,驟然摸到了至尊寶!巨大的喜悅,幾乎令我的心臟停止跳動。

  我在內心祈願著,玲瓏小小的身軀,已經似離弦的箭一般向東暖閣奔去。

  那是間不起眼的小宅子,卻因位置好,日光充足,格外溫暖,最宜居住。我看到玲瓏的手,摸向了她懷裡的匕首。

  不用看,我都知道她的眼中蘊滿殺意。但是我派她進去之時,只是要她去打探消息而已。甚至在她匍匐在地,向我拜別之時,還信誓旦旦地承諾,一定會全身而退。

  彼時黃葉似金,瑟瑟而落,幾乎將她細幼的身影吞沒。而她的誓言,在席捲的冷風中,也顯得脆弱不堪。

  但此時此刻,她像一枚瘋狂的棋子,失控地在棋盤上肆虐衝撞著。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摳進肉里。我甚至長嘯一聲,竭盡全力,叫出了眠狼,如果玲瓏失手,最不濟,也要帶著那傻姑娘活著出來。

  於是冷峻的黑衣少年,帶著寶劍躍上房頂,魔魅般踏著鱗甲般的瓦片,疾速夜奔向公子宣燃燒的宅邸。

  與此同時,玲瓏如游魚般靈巧地穿過奔走的家奴,連一絲彎路都不曾繞,跳躍飛馳,筆直奔向東暖閣。

  暖閣未起火,但黑煙滾滾,嗆得人無法呼吸。裝置著錯落假山和流水的庭院裡,橫七豎八倒著呻吟尖叫的下人。

  她握著匕首,緩緩推開了暖閣的門。

  門裡有一個人,他正有氣無力地躺在長毛的波斯地毯上,似乎被煙氣熏得要暈過去。那是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有著金棕色的臉龐和健壯頎長的四肢。

  見到玲瓏嬌小的身影,他笑了笑,一口白牙,將那笑容映得像夏天最絢爛的一抹陽光。

  玲瓏盯盯望著少年的臉,緩緩放開了懷裡的匕首。滔天的殺意消失了,棋子復又變得乖順,連她的喘息聲,都像冬日的湖面般平靜。

  而我也終於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扶起少年,帶著他走出緊閉的房間,奔出了暖閣。院外積雪熒熒,被火光輝映,仿佛灑了一地的珠玉般璀璨奪目。

  玲瓏用小小的身子貼著少年,努力為他取暖,雖然他們的衣著地位,有著雲泥之差,但是不知為什麼,這兩個稚嫩的生命,看起來就像天造地設般般配。

  此情此景,令我慢慢放鬆了緊握的拳頭。大事已成,餘下便好辦許多。我推開木窗,任冬夜的寒風,呼嘯著竄入陋室,吹得火盆中炭灰紛飛,在黑暗中化為一隻只紅色的蝶。

  遠處紅光四溢的偌大府邸,也像一塊即將燃盡的木炭。原本濃烈的火光一寸寸被黑暗蠶食吞沒了,待到天明時,只有幾縷青煙杳杳,孤魂般散入黎明。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卻又剛剛開始!

  大火過後,玲瓏在府里的地位像過年時的煙花般驟然升騰,仿佛仔細聽,都能聽得到升勢劃破天空的得意嘯聲。

  她再也不用乾洗衣擇菜的粗活,更不會被下人們差來使去,她被派去伺候東暖閣的主人青哥兒。

  據說著火的那天,便是這瘦小的丫鬟不顧性命衝進暖閣,救出了被煙氣嗆暈的青哥兒。之後青歌兒病了一場,也是她衣不解帶,貼身服侍。而待大病好了之後,青歌就再也不吃別人端來的東西了。

  冬蟲夏草、蟹子黃、栗子粉,這些珍貴的美食都被他一一拒絕了。

  只有當玲瓏那雙纖細消瘦的小手,捧給他吃,他才會笑眯眯地全部吃光。

  至此玲瓏得了賞,她成了青哥的貼身丫鬟。她會帶著青哥去院子裡散步,也會在他疲憊時,為他輕輕地按摩。

  而青哥兒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養健了身體,去決鬥!

  他是公子宣手下最勇猛的鬥士,每次決鬥都能凱旋而歸,帶回敵人的頭顱,和成堆的珠寶。回來時玲瓏會為他仔細地洗去那具筋肉糾結的軀體上骯髒的血跡。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共存著,幾乎沒人聽到他們說話,但只是一個眼神,就能彼此交流。

  我敢確信,只要玲瓏守在青哥兒身邊,遲早有一天,會見到真正的公子宣。

  因此我很快就派出了另一個人,那人是個不會說話的女人,她並未喝過我的血,與我定過契約,但是她卻比任何人都聽話。

  「過來。」在暗夜中,女人像是一個風乾的影子般飄渺的存在,我朝她招招手,她便飄悠悠地走來,長發幽幽,似裁下的一角夜色,遮住了她秀麗曼妙的臉龐。

  「我讓你做一件事,你要仔細聽好。」我俯下身,在女人的耳邊輕輕地說出了自己的籌謀。

  她是我曾在深山中得到的一隻魅,很低等的妖怪,但是卻有一項無法取代的本領,那便是迷惑世人。

  她會使在密林中趕路的旅人失去方向,等他們力竭之時,再將他們吃掉。

  但是誰說這偌大的范陽郡,又不是另一個密林呢?我想到這裡,很隱秘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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