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2024-10-06 04:28:59
作者: 刀豆
「娘娘,外面有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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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憑心中茫茫然,一時想不起。這怎麼還碰上攔駕的了,侍衛做什麼,也不打發了。她還在想著陸麗的事。
馮憑心事重重道:「是何人。」
那車簾掀開了,她透過重重風雪往外看去,見那地上跪著一個人。
是個身形挺年輕的青年,遠遠瞧著面目白皙,仿佛有點熟悉,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馮憑看著那人發呆。
那青年叩頭畢,抬頭看向她。他英俊的面孔透著狡黠,面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喜悅:「娘娘還記得小人嗎?」
馮憑半晌回不過神來。
「楊信?」
楊信眼睛發亮,明顯的高興,努力克制著:「難為娘娘還記得臣。」
馮憑說:「你有何事?」
楊信說:「臣聞皇上病重。臣從一高人處,得了一味藥丸,據說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特意來獻給娘娘。」
馮憑訝了,將信將疑。她不太信這楊信能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藥,懷疑他另有目的,只是也猜不出他那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馮憑命人將那藥呈上來。
三顆透明的黃色藥丸,約有菩提子那麼大,裝在一個精緻的玉盒中,看著倒挺像那麼回事的。馮憑將起交給隨行的宮人收起來,轉而向楊信說:「你既獻藥,那便隨我入宮走一趟吧。若是這藥有毒,或者你敢戲耍本宮,我就把你的腦袋砍下來。你明白了嗎?」
楊信忙道:「娘娘放心,臣絕不敢戲耍娘娘,更不敢下毒。」
馮憑向侍衛說道:「把這人帶回宮去,回宮之後,我要細細審問他。」
繼續起駕。
回宮的一路,馮憑便在思索,這楊信是何意圖。她相信楊信今日是為了她來的,絕不是為了什麼獻藥。這宮中御醫都找不到靈藥,他哪裡能找到,還巴巴的跑來獻上,嫌命不夠長麼?
她輕撩開車簾,看到楊信在車外步行跟隨。馮憑有些想不通:這個人,這麼多年不冒頭,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她感覺這裡頭有事。
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的神藥?就算有,也落不到楊信手裡。楊信的確不是為了獻藥,那藥丸只不過是蜂蜜做的糖丸,他要求見皇后,實則是另有目的。
他是針對韓林兒來的。
他抓住了一件韓林兒的把柄。
其實這件把柄,他已經捏了很久了。當初他在宮中時,就有懷疑,曾經偷偷探查過這件事。只是當時太后健在,拓跋叡也氣盛,他不敢說出來。
他看準了拓拔叡病重不能理事,宮中事物都由皇后做主的時機,又終於等到皇后出宮的日子,冒險攔駕,以獻藥為藉口,瞞過眾人的疑心,來到了皇后宮中。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皇后明顯看出他別有所圖,於是到深夜的時候,皇后以問藥為名,終於單獨召見他了。
皇后一襲華服,雍容端芳坐在錦榻上。高貴美麗的面龐映照在一片燈火煌煌,錦繡燦爛的之中,仿佛一朵幽夜盛開的曇花,又似乎帶著隱隱哀愁。
楊信心中喜悅而惶恐。
沒想到當真還有再見到她的這一天。
儘管她變了很多。不論是外貌還是性情……她的眼中已經沒有十幾歲時少女的羞澀和稚氣了,眉目間多了少婦的風韻。她已經不是少女,而完完全全是個婦人了。然而對楊信來說,吸引力不減反增。
少女有少女的美麗,婦人有婦人的美麗。他迷戀她眉宇間那淡淡的冷漠和疏離。她是柔弱而堅強的,不管面對怎樣的痛苦和打擊,她都是那副柔和而平靜的神情,心事和倔強藏在骨子裡,只是將雙目露出隱隱的悲傷。這樣的女人格外觸動楊信的柔情,激起他強烈的愛意和保護欲。
這種心情是無法訴說的,或許無人能懂。他是個不知廉恥的卑鄙小人,但是他也是普通的男人,他的心底也會有愛情呢。
只是他的愛情不一般罷了,不管在誰看來,他都是配不上她的,按理說這種念頭,想都不要想。但是他偏就是不從流俗,他偏就不按世人的眼光來。
他是下層人,但他偏不守本分,偏不肯老實做牛做馬,偏要絞盡腦汁往上鑽。他偏不肯老老實實娶個地位相當的妻,或者攀高枝娶個有出身的女人,靠著裙帶過活。世人都在乎傳宗接代,看不起宦官,唯獨他不甚在意。他有他的追求,不需問任何人。他對自己為人的底線放到最低,唯獨對愛情他要認真一點。人總是要保留一點真心的,如此才有方向,才不會迷失。不然如此追名逐利又有什麼意義呢?
楊信伏地叩首:「小人叩見娘娘。」
馮憑說:「我看你步履從容,你知道我會見你?」
楊信說:「娘娘是好奇的人,知道小人絕不會憑白冒出來擋駕,定會想知道其中緣故。」
馮憑說:「我把你獻的藥交給御醫化驗去了,很快就會知道你在搞什麼名堂。」
楊信道:「娘娘請不必等御醫化驗了,那藥是假的。小人實話實說,小人先前所貢的藥丸只是普通糖丸,只能益氣養心,並無起死回生之效。」
馮憑說:「知道是欺君之罪,你還敢信口雌黃。你的膽子不小。」
她言語不善,但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楊信說:「小人若不這樣說,哪裡有機會能得見娘娘天顏,又哪能現在跪在這裡聽娘娘訓話呢。小人實在出於無奈,不得不撒謊。請娘娘原諒。」
馮憑說:「你有什麼事就說吧,你費了這麼大勁演戲,我倒想聽聽你騙我的目的。」
楊信叩了個頭,直入主題說:「小人要告訴娘娘的事是,娘娘身邊有奸細,在謀害娘娘。小人是特意來提醒娘娘當心,不要輕信了奸細。」
馮憑目光冷冽起來。
這話聽的很不爽,她本能的就是一股厭惡。
沒有哪個人聽到自己身邊親近的人是奸細會舒服。謀害這種字眼,聽著很刺耳。
她神情還是很平靜,顯示著對於掌控局面的自信,並沒有因為楊信一句話而失色,只是語氣淡淡地說:「你一個宮外人,不在崇政殿伺候,卻來指控本宮身邊的人,還言之鑿鑿。你知道欺騙本宮會是什麼結果嗎?誣告陷害,本宮會治你的罪。」
楊信說:「小人不敢撒謊。小人既知道欺騙娘娘的後果,又怎麼敢在此胡說呢。」
馮憑說:「那你說,奸細是誰?」
楊信說:「是珍珠。」
馮憑說:「珍珠?」
楊信說:「珍珠她膽大包天,利用她在娘娘身邊侍奉,得娘娘信任的機會,將娘娘平日喝的求子藥換成了損害娘娘身體,使娘娘無法生育的藥物。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同她對質,並將藥物拿去給太醫檢驗。」
馮憑心中突突作跳,一股恐懼寒冷之意倏地從骨頭裡滲出來,順著四肢百骸遊動,將她的身體凍的成了冰。
她知道她這麼多年,一直最關心最痛苦的便是生孩子的事。她和拓拔叡夫妻多年,寵冠六宮,唯獨沒有生下一子半女。這是她心中最隱秘的痛,也是她和拓拔叡最深的忌諱和隔閡。因為沒有孩子,她始終沒有安全感,始終充滿了孤獨和恐懼,患得患失,總擔心有一天他會拋棄自己,擔心自己終有一天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看到拓拔叡和別的人有孩子,她總覺得自己缺了一塊,覺得兩人之間差了東西,無論如何都無法填補。
不考慮楊信這句話本身有多大可信度,光是她這麼多年為了生子吃下那麼多苦藥,遭了那麼多罪,甚至流產險些送命,以及之後的再未能懷孕……僅僅是這件事本身,就足以折磨地她日夜不安,輾轉反側了。楊信的話像一柄利劍,突破重重鎧甲,直接刺中了她的心臟,一時刺的她鮮血淋漓,心絞痛,遍體發寒,連呼吸都好像接不上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