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024-10-06 04:25:13 作者: 刀豆

  北苑中,拓拔叡笑容滿面,當著朝臣與眾將士舉酒祝道:「當年道武皇帝在牛川即代王位,打敗燕、秦,開創了我大魏的基業。太武皇帝也是一代雄主,歷經數十年,南征北戰,把整個中原都打下來了,而今到了朕手中,朕怎麼能讓列祖列宗失望呢?今日只是得小勝,咱們且先小祝,來日得了大捷,咱們再行大慶吧。」

  眾臣附和吹捧一番,拓拔叡飲了一盞酒,侍從連忙添上。

  儘管這只是一場小勝,但對於剛登上皇位不久,年僅十七歲的年輕皇帝來說,已經是個好的開頭了。從這場戰爭開始,還有接下來的無數場戰爭……他已經有了自信,他要真正建立自己的威信,就像他的祖父太武帝一樣。

  拓拔叡將酒盞放到案上,說:「朕近日得勝,突然想起一些事,也趁著今日戰勝之日,同諸位愛卿聊聊。」

  他盈盈笑道:「咱們大魏自道武皇帝建國起,到朕現在,已經歷了四代帝王了,整整七十年了,這在近一百多年的中原來看,都是絕無僅有的吧?曹魏國祚四十年,西晉五十餘年,東晉在江南另論,前秦四十餘年,五胡十六國,國祚超過五十年的,可說寥寥無幾。至於什麼漢啊,趙啊,燕啊,涼啊,國祚短則十數載,長則二三十載,全都是流星破夜,曇花一現,讓人不得不惋惜。諸位愛卿說說,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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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人說:「這是天命,皇上天命所歸,所以我大魏才會長盛不衰。」

  拓拔叡說:「天命嗎?漢也稱自己是天命,趙也稱自己是天命,燕也稱自己是天命,秦啊,魏啊,全都稱自己是天命,它們都有天命,為何還是會亡國呢?」

  有人說:「這是因為那些君主殘忍暴虐,失去了人心才會身死國滅。」

  拓拔叡心說,道武皇帝也殘忍暴虐,為了延續權力,定下立儲殺母的規矩,這難道說不殘忍嗎?道武皇帝死在親生兒子手裡難道不暴虐殘忍嗎?他祖父殺了他父親難道不暴虐殘忍嗎?前秦前趙有的父子兄弟相殘,魏國也有,甚至更殘忍。前秦前趙有的濫殺無辜,暴虐多疑,魏國也有,甚至更可怕。如果暴虐殘忍就要國滅,大魏不是早就該國滅了?這個回答非常糟糕,那說話的人見皇帝沉著臉,意識到說錯話,頓時不敢出聲了。

  幸而拓拔叡並不打算追究。

  有人說:「因為皇上勤政愛民,百姓擁護,眾族歸附,所以國家安定。」

  這個回答就更荒唐了。

  拓拔叡舉了個例子,問道:「秦王苻堅苻堅難道不勤政愛民嗎?前秦當初也是眾族歸附,可是結果呢,淝水之戰一敗,眾叛親離,原先歸附他的,全都造反了。苻堅當初對慕容垂,慕容泓,慕容沖等人難道還不夠寬厚仁愛嗎?可為什麼他們還是要造反呢?」

  其實拓拔叡的先祖道武皇帝,當初也是被前秦亡了國。

  道武皇帝六歲亡國,投降前秦,被苻堅遷入長安,後流落中原,受盡磨難。淝水之戰後,十六歲的道武皇帝回到代北復國,被擁立為代王,後建立魏國。起先是和舅家慕容氏聯手,在慕容垂的幫助下復位,後來力量強大了,和慕容氏爭奪北方霸主。不過拓拔叡沒提。

  眾人見他竟然誇讚起當初滅亡代國的仇敵來,還以為他是想聽苻堅的缺點,遂說:「秦王太過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了,如果當初早殺光了慕容氏那些人,也不會遭受背叛,以至於腹背受敵。」

  拓拔叡說:「如果苻堅不是雄才大略,寬厚仁愛,他恐怕連一統中原,眾族歸附的機會都沒有的,更別說揮師渡江了。諸君連馬背都沒有上過,從哪裡得出秦王失敗是因為婦人之仁呢?」

  眾人沉默不語,拓拔叡站起來,持著酒,笑道:「說到這個,朕就想起一個人,赫連勃勃。赫連勃勃和道武皇帝都是胡人,一個匈奴人,一個鮮卑人,前後同時立國,軍事上,也都是天縱英才的英雄,結果夏國早早亡了,我魏國卻有了七十年的國祚。這原因,要朕說,就是他目光淺陋,固執,身為胡蠻,不肯學習漢人禮儀。漢人建城池,造房子,耕田種地,他非要住帳篷,放牛羊,逐水草。怕建了城池,敵人來攻來不及逃跑,嫌耕種辛苦,不如草原上放牧來的自在。這不是淺陋是什麼?道武皇帝長在中原,自幼受漢人教養,學習漢人文化,立國之後,離散部眾,效仿漢人分土定居,建立城池,設置官僚,戶籍管轄,這都是道武皇帝的功勞啊。」

  此次討伐李效所獲的戰俘女子若干,正送入宮中,等待安置,以便于于分配到宮中各司,各衙門。拓跋叡飲了酒,率眾臣登上白樓。

  拓拔叡站在高樓上,將那苑中景勝盡收眼底。今日天氣也好,一點菸霧也沒有,景致非常清晰。很快,就有許多女子被領進了苑中,拓拔叡在人群中看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笑指給烏洛蘭延等人看,問道:「這個女子怎麼樣?」

  烏洛蘭延看過去,見是一個青年婦人,穿著白色的衣裳,艷若桃李,風姿窈窕,一頭烏黑髮亮的長髮非常引人注目。面貌雖離得遠,看不真切,但一眼就知道是個美人。

  烏洛蘭延笑:「就是年紀有點大了。」

  烏洛蘭延在心中估摸著,至少有二十七八,將近了。不過他知道皇帝的喜好,心裡也只是笑了一笑。

  拓拔叡不以為然,說:「小姑娘有什麼意思,又不懂風情又不識趣,就是要這樣的才好。算了,朕一看你就是不懂女人。」

  他也不問賀若了,賀若跟烏洛蘭延一樣,不懂審美,不曉得欣賞美女。他轉而問楊昊:「你看這個怎麼樣?」

  楊昊和皇帝口味比較合,笑附和說:「此女殊艷,美麗絕倫。」

  拓拔叡大樂,又問宦官,宦官也都誇讚,說楊將軍說的對,這女子的確是美麗絕倫。拓拔叡十分滿意,吩咐左右,把她帶過來。

  太監連忙去了。

  過了一會,那女子被帶上來了。拓拔叡又細打量了一下,見她果然是,膚如凝脂,面如滿月,嬌花一般,心中愛甚。

  那女子羞羞怯怯的,見著皇帝不敢抬頭,一雙眼睛低垂著。拓拔叡回頭看了一眼烏洛蘭延,質問說:「這你還嫌不好?」

  烏洛蘭延笑:「臣沒嫌不好。」

  拓跋叡道:「朕要更衣,讓她來服侍朕更衣吧。」

  拓跋叡下了樓,到了樓中更衣之所,讓這女子入內服侍。大家都明白皇帝這是什麼意思,識趣地在外面等候。

  烏洛蘭延,賀若,還有楊昊,幾個人都在苑中等著皇帝完事兒,等的都有點尷尬。烏洛蘭延和賀若還能找話說打發時間,楊昊就只能翻白眼望天了。過了一會,馮貴人帶著韓林兒也來了,馮貴人看見他們,問說:「皇上呢?」

  烏洛蘭延看到她,促狹的一笑,以手指了指身後的房間:「皇上在更衣,不過貴人可千萬不要進去。在這等等吧。」

  馮憑不解其意,道:「我有事要跟皇上說。」她跟拓跋叡向來親近,不拘那些禮數,於是往閣中走去。剛到門外,想要推門,就聽到裡頭女子的呻吟。她心中驚訝了一下,有些不安,於是瞧瞧湊近門縫,往裡面看了一眼。

  她只看見白花花的兩具肉身,摟抱在一起。二人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連接在一起,嘴唇親吻著。是拓跋叡,和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子。

  她心跳如鼓,慌忙轉過身,不敢再多看。

  她獨自在門外,惆悵了一會。

  她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然而看到這一幕,還是有些難過。她低著頭,默默地離開了此地。烏洛蘭延看見她神情沮喪,問道:「貴人見到皇上了嗎?」她沒有出聲,好像沒聽見他說話,只是低著頭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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