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離婚(一)

2024-10-06 03:56:05 作者: 滄瀾

  幸好沒再待多久宋衛明公司便有電話打來,他不得不離開了。

  回家的車上,兩人都在生悶氣,陳青茹不願面對宋衛明,只好拿出手機來刷短視頻,其實她很想繼續回復b站的熱情觀眾,但怕宋衛明生氣,只好百無聊賴地點開這個軟體看看,又點開那個軟體瞧瞧。

  她聽見宋衛明的手重重拍在方向盤上的聲音,「這日子也堵車?」過了會兒又聽見他諷刺說:「前面那輛車怕是每年只加兩桶油的。」

  宋衛明是很沉得住氣的人,開車時,哪怕有人突然超他的車,他也不會生氣,今天一定是有更令人生氣的事使他爆發了。

  「你怎麼了?」陳青茹覺得自己不該再沉默,狀似隨意地問了句。

  等了會兒沒等來他的回答,她熄了屏幕,將目光轉向他,「剛才在病房裡,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們,而是我在b站漲粉幾千,心裡高興,就忙著回復她們的評論了。」

  

  「什麼b站?」宋衛明乜她一眼,冷笑道:「哦,就是之前做的那些小視頻?」

  這輕蔑的態度把陳青茹才壓下去的火瞬間激了起來,她今天本就不想來,是他強拖她她才來的。

  「總是搞這些小視頻,賺到錢了嗎?」

  「賺到了!」陳青茹陡然拔高聲調,她點開手機,調出自己的短視頻收入,把上個月的收入截圖懟到他眼前。

  他瞄了眼,更笑出聲,「兩千?那是賺了很多。」

  陳青茹氣得嘴唇發抖,她立刻反唇相譏,「是,很少,我知道,你眼裡只有錢嘛!」

  「我眼裡是只有錢,可我不賺錢你吃什麼住什麼?嗯?」

  陳青茹點頭,不住點頭,「對對對,我都是靠著你養,宋衛明我是靠你養的,我沒有工作,我吃不起飯,靠著你我才能活,」說到最後一個字哽咽了,她覺得屈辱,眼淚不自覺便流了下來,「宋衛明,我是靠你吃飯的嗎?我有自己的工作,我養得起自己,我們結婚不就是圖有個人關心陪伴嗎?可是你關心過我嗎?你看過我做的內容嗎你就用那樣輕蔑的口氣評判它!」

  「那你又關心過我嗎?」因為太激動,宋衛明猛地踩了腳油門,車立刻飛出去,超了前面那輛車,但他還是有分寸的,他始終有分寸,他不看陳青茹,聲調放低了,「你關心過我的家人嗎?上上個禮拜,你一個人去花展,不帶他們,後來亮亮住院,你只在動手術那天來探望過一次,今天還是我拖著你過來的,過來了也就一直站在旁邊刷手機,叫你你仿佛聽不見。」

  陳青茹的眼淚汩汩往外冒,止都止不住,她一邊抽紙一邊抽噎著說:「你還要我怎麼樣,你覺得……覺得我要怎麼做才到位,他們來住我……我給收拾好了房間,平時生活中的……不便,我也都忍了,亮亮做手術我去探望了,我給他們做雞湯豬肝湯各種湯,還要我怎麼樣,要我像個保姆一樣貼身伺候在……在旁?要不然我乾脆騰位子,你們一家人一輩子住在一起好了!」

  「我是這個意思?我叫你給他們騰位子了?」

  「我看你就是這個……這個意思!」

  「哈,陳青茹,你是有病嗎?」

  「是,我有病,」陳青茹忽的坐直身子,淚眼汪汪望著他,「我病得不輕,我有病才會……」她頓住,意識到有一句可怕的話將要從自己嘴裡衝出來。

  她呆呆望著宋衛明,眼裡還包著一包淚,那淚光將她的震驚照得晶瑩剔透,宋衛明也呆了,他看向陳青茹,那一刻幾乎忘了自己還在開車。

  這句話令兩人就好像黑夜裡見到了鬼一樣,因害怕,都不敢深思,立刻都把眼神調開了去。

  宋衛明目視前方,繼續開他的車,前面正好是紅燈,他開始減速停車,陳青茹也不說話了,她又抽了幾張紙擦眼淚,心下仍是駭然,她驚異於自己竟說出那樣的話。

  她怎麼會這樣?怎麼像個潑婦一樣?她不該說那些話,有些話絕對不能出口,一出口就是往對方身上捅刀子,再生氣也不該往最親近的人身上捅刀子,她是個有知識的人,是個有素質的人!

  車流像一根緊繃到極致的彈簧,綠燈一亮,它就射出去……終於鬆弛了。

  他們的車行駛得很平穩,前方的景色都明晰了,陳青茹也漸漸止住哭聲,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軌道。

  不知熬了多久,終於宋衛明平靜地問出那後半句:「你是不是想說有病才會嫁給我?」

  終究是把底子也給揭掉了。

  鬼使神差的,陳青茹竟也應了個「是」。

  「你想離婚?」宋衛明緊緊握著方向盤。

  把底子下的也挖出來了,裡面的東西令人驚心。

  陳青茹說不出話,捂著臉又哭起來。

  他繼續開車,車廂里充滿了陳青茹惱人的哭聲,他突然急剎車,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停下來,他所在的車道上,車流又仿佛漸漸緊繃的彈簧,後面的車有的變道有的狂摁喇叭,那刺耳的喇叭聲,像是在提醒陳青茹他剛剛的那句問話。

  「你想離婚是嗎?」宋衛明再次發問。

  喇叭聲更激烈了,此即彼伏,好像還有司機在叫罵——也許是她想像出來的,她如同置身地獄,從四面八方伸出的骷髏頭奸笑著,發出陣陣聲浪在質問她:「是想離婚嗎?」

  「把車靠邊停!把車靠邊停!」陳青茹幾乎要尖叫。

  宋衛明卻反而發動了車子,那瞬間,車流像彈簧一樣鬆弛了,一切突然又恢復正常,沒有了催人的喇叭聲,沒有了宋衛明的質問,只剩下她自己在質問自己。

  離婚嗎?

  她第一次真正思考這個問題。

  她從小到大穩定慣了,走什麼道都是一條道走到黑,學習是這樣,工作是這樣,婚姻也是這樣,不存在放棄,放棄就是錯誤,她不能出錯,一直走一直走,走下去就是成功。

  可是羅文良考上大學不也想退學嗎?

  那她是否也可以離婚?

  有些念頭一旦升起來,就怎麼也壓不下去了!


關閉